「輕一點,陳同學,我還沒死,請你拿出專業,不要表現得像剛從醫學院畢業的菜鳥實習生。」喔!她在戳豬肉嗎?插一針試試鮮度,拔針再試另一塊。
她是死人,她是死人,她是死人……不會痛也不會有感覺,佛祖在她面前跳芭蕾舞,上帝引吭高歌出塞曲,她一點也不……痛。
頻頻抽氣的趙瀠青皺著眉,在心里不斷自我催眠。
「不要一直哇哇大叫行不行,你吵得我沒法專心,我已經很認真在為你出力,人要懂得感恩……啊!又插錯了……」都是她的錯,不合作的病人讓她精神不集中才會一再出錯。
趙瀠青眼皮一抽,額上多三條黑條。「我鄭重建議你回學校重修注射學分,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待宰羔羊,臨死前還得飽受折磨。」
「少羅唆,就是你一直跟我說話我才分心,還有,我是新陳代謝科醫生,不是開刀房的屠夫,你要找我就安分點,別再妨礙我插針了。」嗯,是這一條吧!
「陳妙華陳醫生,你要抽的是血管里的血,不是皮下組織內的脂肪,你沒瞧見顏色不同嗎?」唉,她居然一點長進也沒有,枉費她當年當了兩年人肉針包。
「咦?啊!弄錯了,再來一次。」她不信沒一次對的。
趙瀠青幾乎要翻白眼了。「你可以改行當針灸師了。」
在她身上插滿針。
「趙小青,你再羅里吧嗦就自己來,我肯幫你就該偷笑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沒踫針筒這玩意,醫生的手只需要Key-in開藥單,打針抽血換藥是護士的事。」陳妙華以此來開月兌自己的笨手笨腳。
要不是她渾身無力,趙瀠青也想自己動手。
望著布滿針孔,仿佛長年吸毒者的手臂,她真是欲哭無淚。
連血管都找不到的醫生,這位久居實驗室的陳同學算是第一人。
又是一針插錯,趙瀠青已痛得說不出話來,面色泛青,豆大冷汗由額側滑落,她很想說一拳打暈她算了,看能不能減少痛楚。
「你到底是不是醫生?你戳痛她了知不知道!」看不下去的夏仲夜揮開女醫生的手,臉色陰沉得像要殺人。
要不是瀠青吩咐不能由別的護理人員代勞,怕有風險,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這個蒙古大夫折磨得死去活來。
「凶……凶什麼凶,沒看我在盡力嗎?你……呃,什麼都不懂的人站遠些。」
天生怕惡人的陳妙華被人一吼,原本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弱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是不懂,但至少我的手不會抖,一條血管就在皮膚底下,你插了二、三十次還能找不到。」簡直匪疑所思。
一听他不屑的諷刺,感覺專業被質疑的陳妙華也不太高興了,直接把針筒丟給他,然後趕緊跳開。「你行你來呀!我看你有多厲害。」
黑眸一沉,瞪著不負責任的女醫生。「可以,告訴我怎麼做。」
「咦!你真要自己動手?」她吃驚地推推鼻梁上的鏡架,兩眼睜大。
「我問的不是你,繼續貼在牆上當壁畫。」他研究著刻度五十西西的針筒,想著該如何使用它。
「你不是問我問鬼呀!這里只有我一個醫生……」兩道令人頭皮發麻的冷芒一射,她又沒用地貼靠牆壁。
真是的,冷厲的氣勢未免太駭人,動不動就一掃,驚嚇懸壺濟世的名醫,她並沒有說錯呀!他干麼用眼刀殺她一千次?
「咳咳!陳小華你忘了我們是同學嗎?」
「那又怎樣,我的同學何只你一人。」從幼稚園到大學,起碼有五百人當過她同學。
陳妙華是名副其實的書呆子,只會讀書不會玩樂,她的朋友少到十根手指頭數得出來,喜歡研究和看書,討厭流汗和笨蛋。
所以她的思想邏輯也很直,完全不轉彎,她拒絕將聰明才智浪費在不重要的事情上,直得讓人嘆氣。
「需要提醒你法醫也是醫科出身嗎?」迷糊的毛病不曉得有沒有藥可治。
她突然如夢初醒,大叫一聲︰「啊!你也算是醫生,只是後來選擇當法醫。」
明明是眾望所歸的明日之星,肯定能在醫學界大放異彩,偏偏堅持走法醫這條路,讓醫學院許多教授扼腕不已,輪流當說客說服她改變心意。
無奈她立場堅定,主張死人比活人可愛,一樣是拿刀,不會呼天搶天的軀干較能讓她發揮所長。
「小聲點,陳同學,音量太大會讓某人不耐煩。」她看向緊抿薄唇的男人,他幅射出的冷焰足以灼人。
識時務的陳妙華比手劃腳,不再發出一絲聲音,教人看了好笑。
「仲夜,你先在我手腕輕拍打幾下,然後用手指感覺哪條血管的彈性度最好,選擇那一條進行抽血。」她開始解說。
「像這樣嗎?」怕弄傷她似的,夏仲夜輕握她手心,抬高,另一手徐緩拍打。
「再來用酒精棉片消毒,把針筒內空氣排光,針頭以十五到三十的角度插入血管……」她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有如課堂上的老師有條不紊的講解。
顯然的,夏仲夜的技巧比念了七年醫學院的陳妙華還好,他按照趙瀠青所講的方式去做,手很穩地一次就插對血管,順利地抽取約三十西西的血液。
這讓正牌醫生看了有幾分眼紅。臨時抱佛腳的比天天敲鐘的和尚還上手,這還有沒有天理呀!
「嘖,不錯嘛!你可以改行當醫生了,我把我的病人全轉給你,你光靠打針就能賺大錢。」什麼嘛!存心砸她的招牌。
夏仲夜連哼都懶得,完全不搭理她,他走到病床邊,彎身調整枕頭的角度,讓半坐半躺的女人感到舒適。
「妙華,你別消遣他了,我的血液檢驗報告怎麼說,驗出藥劑的成分了沒?」
除了暈眩和沒什麼力氣外,她感覺不到其他癥狀。
「驗是驗出來了,不過有些地方我還有質疑,再給我一點時間進行基因分析,我會給你滿意的答案。」
雖然是新陳代謝科醫生,陳妙華同時也從事基因方面的研究,成果斐然,醫院特別撥了筆款項讓她成立實驗室,專門研究人體基因。
先前她已抽了一管血檢驗,但血量不足才需抽第二管,以確保萬一。
說起來,她會一頭栽進基因研究里,是因為她大腦病變而陷入長時間的昏睡,病理上查不出原因。
就是在那時候她得知了織夢者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瀠青將她由漫無邊際的夢境帶出,最後有自我修復功能的大腦才慢慢恢復正常,改善過長的睡眠時間。
她也因此興起研究念頭,借由人類的基因組合探究異能力的產生,能不能復制或轉移?以及為何能代代遺傳?又為什麼不是後代子孫人人皆擁有相同能力。
所以定期供應血液的瀠青在一出事時,誰也不找地直接點名她,她手中有瀠青歷年來的完整資料,知道用什麼方式進行治療最洽當。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了,有沒有大礙?」即使人已清醒,始終不放心的夏仲夜眉頭深鎖。
風水輪流轉,換愛記恨的陳醫生愛理不理地由鼻孔一哼。「趙小青,你到底跟什麼人結仇?人家暗著來算計你,知不知道你體內的藥劑量再多五西西,你就真的要長睡不起了。」
藥量不多不少,剛剛好符合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不會致命,但起碼失去意識長達十小時,方便長途搬運。
幸好她隨時備著各種藥品應急,否則這一睡下去,天就要黑了,順便急死某頭史前大恐龍。
「我……」誰對織夢者感興趣,她大概有個底,打從網路上全面搜尋名叫「織夢」的女孩時,她便預料到對方遲早會找上門。
「她被打進什麼藥物?會不會有後遺癥?」她的臉色是好轉了些,但不若先前紅潤,白里透青。
還是不理他,陳妙華自顧自的說道︰「你最好找幾個保鏢保護你,千萬不要一個人落單,人家手上有你的血液樣本,鎖定你是目標後,肯定還會找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你落入他們手里。」
世界上的瘋狂科學家多到數不清,對某項研究執迷的瘋子更是難以計數,這種人的共通點是只求達到目的,不在意有誰受到傷害,甚至已經走火入魔,直接拿人體做實驗,還要他們心存感激能成為偉大成果的祭品。
「我會保護她不遭遇危險,你只要告訴我她目前需要什麼照料、要注意什麼,以及忌吃什麼。」同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陳妙華一推高度近視眼鏡,假裝沒看見她私人實驗室多出一個高大男人,「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能幫你的有限,如果有萬一以自保為先,別人的死活放在一邊……」
夢能助人,亦能害人。真要有性命之憂先逃入夢里,再利用「越界」的方式到別人的夢境,編織一個又一個的牢籠將人困住,她才有月兌逃的時間。
「別管什麼規不規矩,對心懷不軌的人不用太客氣,那是他們自找的,你略施懲罰是為了導正善良風氣,我舉雙手雙腳贊成你給他們死……」得難看。
「你說夠了沒?要離地幾尺才能吊死人。」想漠視他?她做得不夠高明。
滔滔不絕說得正起勁,一道寒氣逼人的黑影突然籠罩上方,臉色一白的陳妙華半句也不敢吭聲,干笑地高舉起白紗布投降。
沒辦法,她就是怕惡人,人家嗓門一大,她馬上龜縮了。
「仲夜,你別嚇她了,有事問我也一樣,在我體內殘留的藥劑是類似安眠藥、鎮定劑等的藥劑,不過量對人體無害。」只是會非常疲倦,提不起勁,昏昏欲睡。
夏仲夜收回凌厲眼神,手指沾上涼膏涂抹她青紫交錯的手臂。「還有哪里不舒服?」
「不要緊張,我沒事,多喝點開水排掉體內殘存的藥,兩、三個小時左右,我就能一切如常。」她現在的手較有力,握住水杯不成問題,暈眩感也在消退中。
「沒騙我?」他眯眸一視。
她咯咯低笑。「疑心病真重,這種事能騙人嗎?有時我都覺得你太愛操心了,讓人誤以為你真的很愛我,沒有了我比世界末日還慘。」
「……」他眯起的眸更細了,幾成一條直線。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你怎麼可能……」驀地,趙瀠青像發現驚世寶藏,水眸越睜越大,粉唇輕嚅,「你……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我?」
那張令人膽怯的冷峻面容繃得死緊,似在痛恨什麼的冷言輕吐,「問那麼清楚干什麼,真想當最富有的未亡人?」
他在害羞,偽裝的強勢仍掩不住暗紅浮動的面頰。
清亮的眸子多了一層水霧,她指尖微顫地輕踫他手背。「好好活著,讓我能看見你。」
她不求富貴,只求他平安健康。
「你才給我安分點,別動不動就提三個月期限,想走也要看我肯不肯放人。」他反握住她白皙小手,心疼萬分地輕撫著。
「好霸道……」她笑著揚唇,眼底掛著晶瑩淚珠。
「這才叫霸道。」他上身往前一傾,既狂野又輕柔地吻住緋色小口。
人真的要面臨失去才看得見自己的心,當意外發生時,看著她緊閉雙眸的蒼冷小臉,夏仲夜恐懼得不能自己,心髒像是瞬間凍結,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這就是愛,早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已愛上,只是他頑強地不肯相信自己有愛人的能力,折磨著她,也折磨自己。
「喂!不要太過分了,我還在這里耶!吻得如痴如醉是什麼意思?存心讓人眼紅呀!我要棒打鴛鴦……」棒在哪里,棒……呃,算了,她還真打不下去。
看到兩人真情流露的深吻,臉皮薄的陳妙華莞爾一笑,悄悄地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中了愛情病毒的人。
「大哥,可以請你去看爸一下嗎?一下下就好,你不說話也行,只要讓他看你一眼也好……」
正如趙瀠青所言,她不斷地灌水,再把身體里的水分排掉,大概兩、三個小時以後,她便恢復了精神,能下床走動。
但是愛操心的大男人不放心,硬要她多待幾個小時,等確定真無大礙,才允許她離開實驗室的病床,回家休息。
不過他們在距離醫院門口約兩百步的轉角被攔下,兩頰緋紅的「病人」難為情地用手遮面,因為她雙腳不沾地,被橫抱在男人懷中。
「我說過,那是你的父親不是我的,他有你們照顧就足夠了,還有,我沒有兄弟,不要再亂認親。」他們是一家人,而他什麼也不是。
已是大學生的夏仲揚仍不死心,擋在前頭不肯讓路。「爸最想見的人是你,他說他讓你以為他不愛你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錯,他想向你道歉。」
人在大病一場後才驚覺曾經做錯什麼,夏鼎天年輕時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只是多了一個女人而已,元配應該有容人之量,讓他游走兩個家庭,畢竟他沒把情婦帶回家,威脅她正室的位置。
妻子死後,他也沒有任何愧疚地把外面的小老婆扶正,好讓外頭的私生子也能順勢認祖歸宗。
轉眼十幾年過去了,他也老了,頭發白了一半,身體出了狀況,兒子不認他,還反過來打擊他,父子之間宛如仇人,再無一絲倫理親情。
躺在病床的他終于大徹大悟了,回顧以往的所做所為,他不僅無情又殘酷,還辜負深愛他的妻子,讓丈人失望,更對不起失恃的長子。
「不必再說了,我沒有過多的溫情足以施舍,如果醫藥費不夠,我會囑咐周特助匯進他戶頭。」基本的開銷他不會吝嗇。
「我不是來要錢的,大哥,我只是希望你走一趟爸的病房,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好,爸病得很重,可能撐不過年底……」年輕男孩紅著眼眶,語帶哽咽。
撐不過年底……夏仲夜面色一凜,神情更為冷峻。「這件事與我無關,祝他一路順風……」
「夏、仲、夜……」低柔的嗓音輕揚。
黑瞳冷冽的半眯,瞪視懷中女子。「你不要插手。」
他不想為父親的事與她起爭執。
趙瀠青徐緩揚眉,澄澈水眸璨亮如星。「我自己的麻煩都處理不完,哪有空閑管你的家務事,我尿急,想到三0五病房借個廁所。」
聞言,夏仲揚的眼楮亮了起來。
「這叫不管閑事?要上廁所,左手邊的樓梯口有一間女用化妝室,用不著特地跑到三樓。」他一臉不快,以冷眸警告她。
「可是那間的廁所比較寬敞,還有我喜歡的茉莉香味。」她神采飛揚,無視他滿臉慍色。
他俯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嗎?」
夏仲夜的惱怒明顯可見,但是……「因為愛你,我不希望你心中再有仇恨。」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心愛女子的一句愛語,饒是嚴峻冷酷的大男人也招架不住,一顆剛硬的心軟化成萬千柔情。
曾經發過誓絕不原諒讓人痛恨的父親,但是站在三0五病房外的男人,卻是僵著背,漠然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蒼老長者。
不一樣了。他心里有道聲音說著。
曾經以為擊不垮的巨人,如今已是風中殘燭,霸氣的雙眸變得混濁,強而有力的雙臂枯瘦如柴,凹陷的眼窩看不到昔日的不可一世。
真的老了,老得連他都認不得了,像個苟延殘喘的陌生老人,拖著飽受摧殘的病軀奄奄一息,依賴呼吸器來讓自己多活一天。
「進去呀!我很急,排毒沒排干淨會造成肝腎的負擔。」
咬著牙,他一哼,「你最好擠得出十西西尿液,要不然……」
她會親自體驗男人的「報復」有多累人,足以令她腿軟得下不了床。
「仲夜,你是我見過最性感的男人,我愛你。」她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只女人愛听好听話,男人亦然,表情硬邦邦的夏仲夜一听到她呢噥軟語,比黑夜還深沉的瞳眸閃著點點星光。
「諂媚的女人。」他嘴角一勾,但隨即又繃起臉。
被一陣輕笑聲吵醒,病房里的夏鼎天吃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視力退化的他必須很努力地眯起眼楮才能看清眼前事物。
驀地,他看到門口走進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的面容讓他驚訝不已,怕是看錯,顫抖的手費力地扯掉氧氣罩。
「仲……仲夜?」真的是他嗎?他怎麼肯來見他?
夏仲夜沒回答,只是被某人逼迫往前走了一步。
「真的是你,我沒看錯,你來……咳咳!看我了,我太高興了……」他長得真好,挺直的鼻梁像他多情的母親。
夏仲夜還是沒回應,冷漠地看著自說自話的老人。
事實上,他相當訝異父親的衰老程度,他和他印象中的強人完全搭不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老人,感覺隨時會撒手人寰。
他應該恨他的,恨不得用言語奚落他早日登天,可是一瞧見那張暗灰色的老臉,他真不知道要恨他什麼,他連恨得力氣也沒有。
但是他仍然沒法原諒他,母親的眼淚、父親轉身離去的背影,烙上心口的傷痕太深太深,深到他一回想起來便絞著心,異常疼痛。
夏仲夜終究沒開口跟父親說一句話,五分鐘不到,他便走了,因為他看到他最不想見的人……他的繼母莊瓊珍,她一提著丈夫的晚餐走進病房,他頭也不回地與她錯身而過。
還是有怨的,不能釋懷,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有著不能被饒恕的罪過。
「喝!他怎麼在這里出現?他們父子倆不是不和,他來做什麼?」太詭異了。
「我……我不曉得,他一直很恨我們,我以為他連踏進一步都不肯。」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前來興師問罪,不給他們一條活路走?
「這種事你一開始就要防著呀!絕不能讓他們父子越來越近,有和好的一天,對你、對兩個孩子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被逼到絕處。」她太大意了,闊太太的生活舒服得她缺少警戒心。
「我有防啦!可是誰曉得他會突然冒出來,鼎天生病的事我照你的話瞞著,不讓孩子們通知他……」誰知百密乃有一疏,仍讓他得到風聲。
三0五病房前的走廊轉角,有兩個行跡可疑的男女將頭靠得很近,神色慌張的低聲交頭接耳。
這兩人不是別人,就是莊瓊珍和她好賭成性的胞兄莊瓊球,夏仲夜只注意到提著晚餐的繼母,沒發現假意關心,前來探病的猥瑣男人。
表面上莊瓊珍看起來能干又世故,但事實上是沒什麼大腦的草包一個,她沒主見、耳根子軟,只會听人安排行事。
所以出主意的人通常是她大哥莊瓊球,他常在她耳邊危言聳听,一再挑起她的危機意識,讓她害怕有一天會被趕出去,流浪街頭。
先下手為強,這是莊瓊球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而這些年,兄妹倆在夏家的確搞了不少鬼,讓家里的沖突不斷,彌漫著緊張氣氛,甚至還動起歪腦筋想獨佔夏家財產。
「你看看他把我們害得多慘,安排進去公司的親朋好友一個個遭辭退,他們可埋怨得很,怪我們連安插個人也沒本事,他斷人後路的手段相當狠殘呀!」他欠了一大筆賭債快走投無路,不弄點錢來補洞,肯定被孫老大斷手斷腳。
「那我們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已經知道……那件事是我們干的。」莊瓊珍不安的吞咽口水,神情慌亂地四下張望。
他一听,啐了口口水。「不要自己嚇自己,自亂陣腳,他要有證據早就不放過我們了,哪會由著我們逍遙。」
「可是……」她總是心神不寧,老覺得有雙眼楮一直盯著她瞧。
「斬草要除根,上一回讓他逃過一劫,這次別想再那麼幸運。」他腦子里又浮起壞念頭,陰惻惻地笑了。
「大哥,你是說……」她畏縮地顫著肩。
「呵呵……無毒不丈夫,他要我們一無所有?我們就讓他連命也沒有。」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表情陰狠。
莊瓊球心狠手辣的笑著,以為天衣無縫,沒人曉得他的狼子野心,殊不知他和胞妹的密談全落入一名高中女生耳中,她驚慌無比地睜大雙眼。
單純的夏仲芬根本不曉得母親和大舅居然這般惡毒,兩人聯手謀害她最尊敬的大哥,失手一次再生第二計……不,不行,她不能讓他們一錯再錯,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
她心慌地想找個人傾吐,悄聲後退的身子走得急,不意撞上一堵肉牆,一張發白的臉往上抬,她看到的是一臉難以置信又痛心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