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正獨自一人坐在客棧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喝酒。
「易明,表少爺找你。」雖然大家都知道了二姑娘的身份,不過到底還是以男裝打扮出現,所以,在外,田誠還是稱呼她表少爺,免得被不明就里的人听去,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易明皺了一下眉,似是有些不情願,坐著也沒動,只是看著田誠︰「表少爺突然找我做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表少爺也沒說。」田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他跟這個易明相處不多,可也已隱隱感覺到了他的反常。這次帶出來的護院身手都是相當不錯的,不過剛才這個易明表現出來的似乎有些不錯過頭了,而且……以前他有這麼孤僻嗎?
「說不定是表少爺看你救了她,要好好感謝你呢。」圍坐在隔壁桌子的是同行的其他護院,笑呵呵的搭腔,說︰「要是得了什麼賞,可別忘了請我們兄弟喝酒啊。惚」
賞?想到剛才文采菁烏麻麻的臉色,田誠直覺她易明不是為了這事兒,可是除了這事兒,她還能因為什麼找易明?他想不出來。
易明淡淡看了一眼隔壁桌那幾個兄弟,悶著嘴一句話沒說,起身往客棧二樓的客房走。
田誠也跟了過去,隱隱听到身後那幾個護院在嘀咕溫。
「最近這小子變得很奇怪啊,話越來越少了……」
「可不是,以前一歇下腳就喜歡找我們喝酒,現在都不理人了,只顧自己喝……」
「還要,以前怎麼沒發覺他身手那麼好……」
田誠將那些話記在心里,看著前方易明的壯碩身影,面色不由沉了沉。
「二姑娘,易明來了。」停在文采菁的房間門口,田誠敲了敲門。
「進來吧……」
「進去吧。」田誠推開門,向易明使了個眼色,等他進去後,便也跟了進去,守在門口。
文采菁正襟危坐在桌邊,正悠閑的喝著茶,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來。
「小誠哥,沒別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吧。」見田誠沒有離開,她說道。
田誠深深看了易明一眼,站著沒有動︰「沒別的事需要忙了,而且,我覺著我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文采菁輕挑了一下眉,見他一直盯著易明,知道他這是放心不下,也就沒硬趕他出去。反正,她的事,他差不多都知道,今天這事兒也沒必要跟他瞞著。
這樣想著,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水,隨後視線微微一轉,落到了易明的身上,兩道秀麗的彎眉輕輕皺了一下。
「今天……謝謝你救我了,還救了我兩次。」她開口說道,語調很平緩,沒有一絲波瀾,看著似乎就是為了找他來好好謝謝他的。
可是,易明心里反倒愈發不安起來。
若有所思盯著她看了片刻,他揖了揖,說︰「不敢當二姑娘的謝,這些本來就是屬下該做的。」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要好好謝謝你。」文采菁說著,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杯口,似是聊家常一樣,很隨便的開口問道︰「對了,听說前段時間你家娘子生了重病,後來如何了?」
易明微微一怔,看著她的目光閃了閃。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是在試探他?可是他除了個子高一點外,好像沒別的地方露餡啊?
「已經大好了,謝二姑娘關心。」他遲疑了一下,應道。
田誠在一旁听著不由蹙起了眉,努力回憶,這個易明已經成了親了嗎?他怎麼好像記得听誰說過,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人。
「是嘛?已經大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文采菁勾唇笑的和煦,可這樣的笑容不過維持了彈指工夫,隨後,她嘴角往下一沉,怒目圓睜,「啪」的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怒喝一聲︰「你真當我是傻的嗎?眼皮子底下換了個大活人都看不出來?什麼大好?易明根本就成過親,哪兒來的娘子?說,你到底是誰?混進我的商隊到底有什麼意圖?」
田誠听著一驚,詫異的看著易明,有些不敢相信,一路行來這麼多日,他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看出來這個易明早已被調了包。不過,他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連救了二姑娘兩次,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吧?
想雖這麼想,他還是不放心的跑過去護在了文采菁的身旁,不過,他連三腳貓的功夫都不會,這個「易明」真要動起手來,他怕是只有找死的份兒,不過輸人不輸陣,就算打不過,也不能短了氣勢。
易明眉頭輕跳了一下,還裝傻不承認︰「屬下實在不明白姑娘在說些什麼,屬下就是易明,也確實成了親了,姑娘是听誰說的混賬話?」
「放屁……」文采菁月兌口而出罵了一聲,听得田誠和易明兩人同時忍不住額角一跳,這位當真是富家千金嗎?
「把你臉上那張皮給我扯下來,我都看到了。」文采菁怒氣沖沖繼續說。其實,若是今天這個易明突然跳出來她,只怕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換了一個大活人。他實在藏得太好了,倒不是他有多會躲,他只是夠低調,低調到他不主動走出來,她絕對不會發現他。若不是剛才他摟了她跑,她完全不可能注意到他臉上竟然還貼了層皮。
易明驚了一跳︰「你看到了?」
「看到了,給我扯下來。」
易明猶豫著不肯動手︰「不扯行嗎?我混進來沒什麼特別的意圖,就是奉命保護你平安而已。」
「奉命?」文采菁微微眯了眯眼︰「奉了誰的命?」
易明搖頭︰「這我不能說,主子不讓說。」
「都已經露了餡兒了,你以為你還能瞞多久?給我把皮扯下來。」文采菁怒道。
易明很固執︰「不行……」
「不扯你就給我滾……」
易明眼楮亮了亮︰「扯了就能留下來?」
「哼……」文采菁冷哼一聲,听著像是默認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光明正大跟著總比偷偷模模要好吧,雖然水哥囑咐了不能被發現,那不過是怕被發現了不好繼續跟下去,如果能留在她身邊就近保護,自然就更好了。
易明這麼想著,便毫不猶豫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從里頭倒出些許不明液體來,在掌心搓了搓,往臉上一抹,然後輕松將臉上的那張皮揭了下來。「啊,你不是……」一看易明那張臉,田誠立刻恍然,他見過這張臉,在香溢居的時候,雖然只有一次,不過他清清楚楚的記著,事實上,那天發生的事情,他想忘都忘不了。那天,這個易明就是跟在那位貴人身邊的。
話沒有說完,田誠便敏感的收了聲,小心翼翼的轉頭看了文采菁一眼,不知道二姑娘還記不記得?
文采菁微眯著眼看著面前這張臉,面色愈發的陰沉起來。
「是他讓你來跟蹤我的?」她問。
雖然她沒有直言,不過易明……現在該改叫雷振了,雷振一听便明白,她所說的那個他是誰,點點頭︰「沒錯,是王爺吩咐了屬下隨行保護姑娘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的?」文采菁問他。
雷振猶豫了一下,老實道︰「姑娘一出聖香庵,屬下就一直跟著了。」
文采菁听著眸底寒光一閃︰「這麼說,最近這段時間我身邊發生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
雷振又一陣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老實交代,她看著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
「不說就滾……」
雷振無奈撇撇嘴︰「全部都知道。」這位姑娘真是比他家主子還難伺候。
文采菁不由咬了咬牙,原來當初在鳳縣時一直感覺有人跟著她並不是錯覺。
忽的,她腦中精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問他︰「那晚在富貴客棧後院發生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都看到了?」
田誠听著一驚,隱隱意識到了什麼,詫異的看向雷振。
雷振點頭︰「屬下一直都在。」
「簡仁突然不見了,也是你做的。」
雷振供認不諱︰「正是屬下。」
「他現在人呢?」
「殺了,埋了,他是個禍害,必須要除了。」
雖然早就料到簡仁可能已遇不測,也知道不該對那樣的人渣婦人之仁,可乍一听到這消息,文采菁心頭還不由緊了緊。
「我四叔呢?你沒插手吧?」
「他是姑娘的四叔,姑娘又安排妥當了,也沒出什麼岔子,我自然不會插手。」
文采菁稍稍松了口氣,想起什麼,又問︰「原來的那個易明呢?」
「他沒事,屬下把他塞箱子里,這會兒他應該還昏睡著。」
「好了,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他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身邊有的是人可以保我周全,不需要他特地派人來。」文采菁正色看著雷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