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沒想到諶瀚這個時候會過來,還把她說的話都給听了去,當即嚇的渾身一哆嗦,「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奴、奴婢見過侯爺……」
方氏也是一臉詫異,支起半個身子來,意外的看著他,問︰「侯爺怎麼過來了?不用回衙門去了嗎?」
諶瀚狠狠瞪了張嬤嬤一眼,看向方氏,走到床邊道︰「听說你吐血了,我過來看看,i會兒就走,大夫呢?已經走了嗎?」
方氏沒想到他會問起這些,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已經有許久沒有這麼關心她了。
她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嗯,大夫來過,剛走了。邃」
「大夫怎麼說?」諶瀚難得關切問。
一想起大夫剛剛說的,方氏臉上就浮起一抹憂色︰「還是以前留下老*毛病了,得好好將養,少憂思,情緒不能有太大的波動。」
「那你就少想些有的沒的,好好休息。」諶瀚順著她的話頭說著,瞥了一眼跪在旁邊瑟瑟發抖的張嬤嬤,冷聲道,「既然如此,這個愛嚼舌根的老刁奴還是不要留在這里了,免得整日傳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影響你休息。迦」
什麼?方氏驚呆在那里,怔怔看著他,半晌沒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要把張嬤嬤從她身邊支走?那怎麼行?如今她身邊堪用的,能信得過的就只有張嬤嬤一個了,張嬤嬤若是走了,豈不是等于砍了她的雙手雙腳?
張嬤嬤也是一臉驚惶,不住的向諶瀚磕頭,苦苦哀求︰「求侯爺開恩,讓奴婢留在夫人身邊吧,若奴婢走了,夫人身邊就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了,還是小世子……」
「閉嘴。」不等她把話說完,諶瀚就怒聲喝住了她,「什麼你走了,夫人身邊就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了?這些丫頭都是死人嗎?就算這些丫頭不堪用,偌大的侯府還找不到一兩個堪用的丫頭嗎?」
見自己一番話沒起到作用,反而將他激怒了,張嬤嬤慌忙搖頭,試圖挽回︰「不是的,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
可是不等她把話說完,諶瀚便一抬頭阻住了她的話頭︰「你不用再說了,留你這樣的人下來對夫人百害而無一利,你還是去莊子上住一陣吧……」
「不行……」他的話音未落,方氏便找到機會,出聲反駁,生怕他立刻將張嬤嬤帶走似的,她一手死死抓住了張嬤嬤的手︰「嬤嬤她不能走,我用慣了嬤嬤,不習慣別人伺候,我只要嬤嬤。」
諶瀚卻不肯松口︰「就算現在用的不習慣,過一陣也就習慣了。你的病要靜養,留這樣的人在這里,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方氏算是看出來了,什麼擔心她,過來看她,都是假的,他分明就是記恨上了嬤嬤動了他的心肝兒寶貝,想要趁機發作了嬤嬤,那個狐媚子又什麼好?值得他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維護嗎?
她越想越氣,感覺胸中仿佛有股氣流在到處亂竄,鑽得她胸口一陣又一陣絞痛。
她捂著胸口,趴在床上痛苦申吟。
「夫人?你怎麼啦?夫人?」張嬤嬤見她發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邊上前幫她扶著胸口,一邊安慰︰「夫人,你別著急啊,放寬心,嬤嬤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哪里都不去。」眼見著那些丫鬟們跟著傻子似的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她也不管諶瀚還在旁邊,怒聲吼了過去︰「你們都還傻站在那里干什麼?還不快把倒水來讓夫人服藥?」
那些丫鬟這才恍然醒悟了過來,雜亂無章的四處亂鑽了一通後,總算手忙腳亂的遞了杯水到了張嬤嬤的手里。
張嬤嬤接過水,很快從方氏的枕下拿出一枚藥丸來,扔進碗中,用手指攪了攪化開,伺候方氏喝了下去。
那藥丸倒是挺靈,方氏喝下沒多久,便慢慢平復了下來。
張嬤嬤繼續幫她撫著胸口順氣,口中同時輕聲安撫著︰「沒事了,夫人,沒事了……」
諶瀚一直在旁邊看著,不由緊緊蹙起了眉,不只因為看樣子沒辦法將張嬤嬤從方氏身邊支開,還因為方氏的病看這樣子似乎比他預計的要嚴重不少。
「大夫到底是怎麼說的?真的只要靜養就成了?」他問張嬤嬤。
張嬤嬤已紅了眼眶,抽噎著道︰「大夫說,夫人的身子已是極弱,千萬動氣不得,一旦發作,若是不能及時服用保心丸,很可能就、就……」她說不下去,低聲抽泣了起來。
諶瀚心中頓時明白了八、九分,沉吟片刻說道︰「一會兒我讓白總管遞牌子請太醫過來看看。」
「不用了,侯爺。」方氏躺在床上無力的輕輕擺手,「我這病太醫也不是沒看過,一直都沒起色,是後來用了如今的這個平大夫才有所好轉的,平大夫的醫術又不比太醫差,就不必勞煩了,只懇求侯爺,把張嬤嬤給我留下,我這里不能少了張嬤嬤。文姨娘犯了如今這樣的大錯,侯爺都只當沒發生,我也不會自找麻煩。只要她安分守己,我就當府里沒這個人了。」
諶瀚冷冷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開了︰「你就別管她是不是安分守己了,只要你別去惹她,她是不會來惹你的,好好養病吧,既然你需要張嬤嬤,我就暫時把她留下,若是下次再讓我發現她到處興風作浪,我就不會再這麼好說話了。」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見他離開,確定他確實已經離開,張嬤嬤原本緊繃的情緒才算松懈下來,想到剛才經歷的事情,不由濕了眼眶,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要被送到莊子上去再也回不來了。
方氏見了,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一臉堅決的說道︰「嬤嬤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把你送走的。」
張嬤嬤也緊握住她的手︰「有夫人在,奴婢一直都很放心,所以,夫人你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把身子養好。」
方氏一臉悲戚的輕輕搖頭︰「不可能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生樺哥兒的時候虧損太大了,想要徹底養好怕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還能挨多久。」
張嬤嬤有些慌了神,道︰「夫人你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了他。」
「夫人你快別胡說……」張嬤嬤不想她老想著這些期期艾艾的事情。
方氏卻是異常的堅決︰「嬤嬤,你快答應我。」
見實在拗不過她,張嬤嬤無奈的羅著淚,點頭應下了︰「夫人放心,若夫人當真有個什麼,奴婢一定會替夫人看顧好小世子,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也絕對不會讓人有機會害了她的。」
「那就好。」听她這麼一說,方氏才終于放下了心來,輕輕閉上眼,口中喃喃說︰「別吵我,我想睡一會兒。」
張嬤嬤點點頭,仔細替她蓋上被子,悄然起身想要離開,可就在這時,才剛閉上眼的方氏陡然將眼楮睜開了。
張嬤嬤看著一驚,忙問︰「怎麼啦,夫人?」
方氏轉頭看看她,若有所思了片刻,道︰「你說我要是死了,老夫人會給侯爺安排娶哪家的千金做續弦。」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夫人不會死的,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吧。」張嬤嬤連呸了幾聲說。
方氏卻死活不肯,心里頭藏著事兒,讓她怎麼都無法安心休息。
「不行,我不能讓侯爺隨隨便便娶個續弦回來,若是個狠毒心腸的,樺哥兒還那麼小,若不能找個知根知底的,我是絕對放心不下的。」
張嬤嬤覺著她太杞人憂天,不過見她提及,便也忍不住想了想,心中並不樂觀︰「可這事兒只怕不是夫人你能插手得了的。就算侯爺不在意,老夫人那關也難過啊。」
方氏沉吟片刻,很快支身做了起來,催促道︰「快,給我拿紙筆來。」
「夫人想干什麼?」張嬤嬤奇怪的問。
「我要給娘寫封信,讓她過來看我,給我出出主意。」
就在方氏給自己遠在千里之外的母親寫信的時候,老夫人顧氏那里,主僕倆也正談論著今個兒發生的這樁大事。
「她當真是這麼說的?」老夫人一臉驚詫的看著秦嬤嬤問。
秦嬤嬤使勁點頭︰「不錯,小環那丫頭說的很肯定,那文姨娘就是這麼說的。」
「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後叫自己一聲娘都得偷偷模模的,不想自己的孩子叫別的女人母親,不想自己的孩子因為庶出的身份小小年紀就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老夫人口中喃喃說著,唇邊勾起一抹贊賞的笑容,「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難怪諶瀚會迷上她,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