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他的確是個值得我們敬仰的人。」
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小艾睡眼惺忪的拉了拉範言,他才發現,時間就這麼匆匆過去,夕陽的晚霞漸漸浮上雲端,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今天時日已經有些晚了,暫且在這里住下,明天再去御京吧。」艾鳶灰走到他面前,輕輕抱起困意十足的小女孩。
見她似乎不願談起秦秋暮,範言也沒有不知趣的再去提起,只是輕輕應了聲。
走在前面的艾鳶灰卻忽然回過頭,目光清澈如水的看著他,微微一笑,淡然說道︰「什麼時候去殺陳慶之?」
範言愕然定住,想了想後搖頭說道︰「現在不行,以你我的實力,恐怕連他的影子都見不到。」
……
……
大秦帝國,南都聖京。
靖王府。
日頭漸落,傍晚的霞光隱隱染紅了一片雲朵,繼而化為漫天的火燒雲緩緩在天空飄動,秦離獨自站在王府花園中,靜靜地仰頭望天。
殘陽下,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來到花園旁,看了看靜謐的環境,輕聲道︰「小王爺,相柳來了。」
秦離恍若未聞般怔怔地眺望遠方,沒有開口的意思。
「範言現在是安全的,他和燕王生前要好的艾鳶灰在一起。」
老者輕咳一聲,想起那個聰明絕頂卻戰死沙場的王爺,忍不住感慨嘆息道︰「燕王識人的眼光的確毒辣,那兩個生在普通人家的孩子,居然能被他一眼看透,那個無論資質勤奮都極其出色的女孩如今已經有賜師的實力,而恰恰是燕王一直欣賞的範言,雖然進境緩慢,卻也是虛體劍師了。」
「另外,小王爺,陛下已經正式詔告天下,自明日起你就將承襲靖王的爵位…」
「可我今天依然是靖王世子,是你以前稱呼的小少爺。」秦離忽然轉過身,目光復雜的看著老者,語氣中透著幾分諷刺︰「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感覺過往的日子忽然就一去不復返,連秋暮也戰死在北疆,全都是因為你們,為了一己之心而白白送了性命。」
老人緩緩踱步來到秦離面前,枯瘦的臉上閃耀著智慧的神光,緩聲道︰「這是我們與那些自以為躲在幕後操縱眾生的所謂神仙之間的戰爭,既然燕王殿下已經加入我們的計劃,那麼有些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這是燕王殿下的選擇,小王爺應該理解支持他。」
秦離冷笑幾聲,反唇相譏道︰「當初你就是用這個理由讓秋暮心甘情願的參與這個計劃,最後連死也變成死而無憾的吧。」
「我承認,你的確是自本朝開國宰相那位世人傳頌的絕世賢臣之後最聰明絕頂的人,但這不代表你就能和你祖先媲美,當年諸葛亮辦不到的事,你諸葛相柳不一定就辦得到。」
諸葛相柳淡然一笑,說道︰「小王爺說得對,不過相柳現在做的事,的確是當年家祖想做卻未曾來得及做的事,而這些謀劃也並非完全出自老夫之手,更多的,是老夫從家祖當年留下的書齋中所得。」
冷笑聲頓時止住,秦離愣愣地看著他,震驚道︰「莫非是諸葛聖人留下的謀策?」
「沒錯,是家祖當年和昭德帝一同擬定的,用了千年的時間布局,現在已到了可以收網的階段了。」
「我不信,皇兄從未曾與我說起!」
「先前不說,是因為布局正在關鍵時期,放眼朝堂,只有寥寥數人知曉,而小王爺一直對燕王之死耿耿于懷,陛下唯恐小王爺難以接受。」
「那現在為何說與我听了?」
「因為這盤棋局已經布下,只等對手落子了。」
秦離眉頭微蹙,默然不語,過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你們有必勝的把握麼?」
諸葛相柳淡然一笑,說道︰「任何帝王都不會允許有超越皇權的勢力存在,這點小王爺應該比老夫清楚。」
秦離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著神情堅定不可動搖說道︰「我要去北疆。」
「老夫來之前,陛下已經下旨了,小王爺明日起便可啟程前往北疆,駐守御京。」
……
……
次日清晨,早起的農夫已經帶著鋤頭出門,踩在草地邊田野上,樸實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看這日頭,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清冷寧靜的小院忽然發出一陣 當聲,範言一臉狼狽的從屋中逃似得竄了出來,緊跟著的,是一個身軀幼小的女孩,在他們身後,艾鳶灰略帶惱火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家中沒有茅房,要解手就去外面!」
範言拍了拍胸口,內心一陣後怕,暗道幸好艾鳶灰只是大怒沒有出手,否則自己就不是跑出來而是被一掌轟出來了,想到這里,他強忍著笑意,看著小艾眨眼道︰「平時姐姐都這麼凶嗎?」
小艾明顯還不懂男女有別的道理,紅著小臉委屈道︰「小艾以前都和姐姐一起的啊。」
「哥哥和小艾不一樣的…沒事兒,哥哥帶你去外面,順便逛逛這附近。」範言笑了笑,拉著小艾,推開院門便往外走去。
如艾鳶灰所言,這片地區的確沒有遭受戰爭洗禮的跡象,和昨日早晨看到的沒太大區別,路過田邊的時候,一些面容質樸的大嬸大叔還會微笑地朝小艾打招呼。
範言看著小艾一臉天真的模樣,實在無法想象,這是一個自幼便失去雙親的孩子,在她幼小的心靈中,只有艾鳶灰一個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記憶,他忍不住想起昨晚艾鳶灰對他說的話。
「小艾是個可憐的孩子,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意外雙雙去世,這些年都是跟著我過,為了不讓她起疑心,我便干脆讓她也跟了我的姓,做我妹妹。」
艾鳶灰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少有的露出一副憐憫的神色,範言則有些意外的看著她,在他重溫的那段記憶中,並沒有關于小艾的印象。
似乎是知道他內心的想法,艾鳶灰隨即解釋了一句︰「小艾年歲太小,我不放心帶她出門,而且這種事情說與不說也沒什麼問題。」
範言想了想覺得也是,畢竟這是別人的事情,雖說他們關系甚篤,但總不能隨意插手這類事情。
話雖這麼說,但範言獨自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身形偉岸的大哥,也許……艾鳶灰跟秦秋暮說過這件事吧。
握著小艾的手微微緊了緊,範言深深感受到,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應該喜歡著那名叫艾鳶灰的女子。
他發自內心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