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日日前往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每次都是喜笑顏開地出來。每次看到福全哼著小曲兒,一副中年票友的模樣,錦瀾就一陣緊張。太皇太後不會真的亂點鴛鴦譜,把她和福全湊了一對兒吧?
錦瀾一早趕到慈寧宮,老遠就瞧見後面福全大步走著,臉上還漾著笑。她心下嘀咕,這家伙不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照理說,福全一個有妻室,而且傳聞感情不錯,孩子一個接一個落地的王爺,應該不會對她有意思。怎麼如今瞧著這麼歡喜?
這件事兒又不能告訴小玄子,惹得兩人生了嫌隙。想著也只能先避著,待尋個時機找紫陌商量一番再做決定。福全緊趕慢趕,終于在錦瀾快踏入慈寧宮宮門前堵住了她,微微有些著惱︰「怎麼見著本王就跑啊?」
「誰跑啦,我腿長走路快。」錦瀾蠻橫道。福全笑著瞧了瞧錦瀾的腿道︰「長是長,可著實有些粗。若是繼續走這麼快,怕是要越發的粗了」女生最忌諱被說腿粗臉大腰壯,福全居然敢戳她死穴。錦瀾氣鼓鼓地瞪著福全,瞧了瞧四周沒有人,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掐著福全︰「你才腿粗呢我這叫結實那扶風弱柳的走路一陣風就能吹走多可怕呀」
「莫做垂死掙扎了,你就是沒有女子的韻味兒」福全打趣著錦瀾。
錦瀾徹底被激怒了,一著急又口不擇言︰「你中年發福有什麼資格說我啊」福全沒料到錦瀾會來這麼一句,只覺好笑,又故意做出惱了的模樣,拎著錦瀾的耳朵︰「本王什麼時候發福了?你瞧見了麼?」
錦瀾捂著耳朵吃痛地掙扎著,口中還不服軟︰「中年發福大叔」
又添了句大叔,福全只覺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已經到了大叔的年齡了麼?兩人打鬧著,卻沒注意不遠處端著早膳路過的蘇茉兒
孝莊斜靠著貴妃榻,翻著黃歷,算著時日。錦瀾那丫頭倒是頗有靈氣,也頗有長進。短短幾個月,已經將宮中規矩全都熟了,且察顏觀色的本事也進步不小。只是那性子倔了些,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總有機會磨一磨。
正思量著,忽然見蘇茉兒神色有些奇怪地端著早膳入了屋子。孝莊抬眼瞧著蘇茉兒,她從小跟隨自己,大風大浪過來的。讓她神色不對的,定然不是小事。
「蘇茉兒,你可有心事?」孝莊問道。蘇茉兒連忙福身︰「回主子,今個兒奴婢瞧見樁事兒,也不知是不是妄自揣測,只覺不妥。」
「什麼事兒?」
「奴婢方才取早膳,卻瞧見裕親王和錦瀾那丫頭在宮門外打鬧,形容身為親密。王爺甚是甚至」蘇茉兒說不出口。孝莊追問︰「甚至如何?」
「甚至捏著錦瀾的耳朵」
孝莊臉色大變,男女大防,不說當著宮門打鬧已經不妥,居然還有肌膚之親蘇茉兒又道︰「主子,上次錦瀾被關進慎刑司,也是因為裕親王。兩人莫非——」
孝莊沉了臉,蘇茉兒沒敢說下去。此事若放在尋常倒也無礙,錦瀾家世也不差,做個側福晉也是配得上的。可如今皇上又瞧中了她。如此這般,豈不是要引起皇上兄弟之間的嫌隙?孝莊護甲敲擊著桌面,空氣一時有些肅殺。
不多時,福全和錦瀾一前一後入了屋子。孝莊瞧著兩人,福全面上還帶著掩不去的笑意,而身後的錦瀾確實臉頰通紅,一派旖旎之色。孝莊哪里知道,錦瀾的臉紅純粹是氣憤加之被福全給掐的這家伙練了功夫,手勁又大,還不知道憐香惜玉。錦瀾還不容易才逃月兌了毀容的厄運
福全施了禮做下,孝莊只不動聲色瞧著兩人。福全眉眼間的神色,竟像極了康熙,一尋著空便偷眼去瞧錦瀾。而錦瀾則是忙著手中的活兒,若同福全對上眼,便怒目瞪一眼。可瞧在孝莊眼中,全是男女之間的眉目傳情
錦瀾立在不遠處,蘇茉兒在孝莊近前伺候。孝莊用完早膳,瞧了錦瀾一眼,道︰「瀾兒,哀家有些渴了,去給哀家再泡些女乃茶來。」錦瀾應著退了下去。
福全目送著錦瀾離去,一回頭,卻見孝莊看著自己,自覺失態,咳嗽著掩飾了。孝莊嘴角牽起一絲笑意︰「全兒,哀家忽然想起,當日瀾兒入慎刑司,好像也與你有些關系。你們早就相識?」
「回皇祖母,是去年相識。」
「瞧著倒是感情不錯。」
福全耳根子微微紅了紅︰「言談上較為投機。錦瀾為人又爽快,兒臣便同她走得近了些。」孝莊心下已經了然。卻著實添了一分苦惱,兩個孫兒,照理說誰都不該偏袒。可人只有這麼一個,賜給誰,都會傷了另一個的感情。
待得福全走後,錦瀾端了女乃茶進來。孝莊接過茶,呷了一口,忽而皺起眉頭,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錦瀾你可知罪?」錦瀾驚了一跳,連忙上前,差點忘了規矩,還是蘇茉兒扯了扯她,這才跪了下來。
「奴婢惶恐,不知何事做錯?」
孝莊冷笑了一聲︰「哀家竟不知你有這本事,一面哄得皇上神魂顛倒,一面又迷得裕親王團團轉。堂堂大清國的皇上和王爺,竟中了你這狐媚子的邪」
錦瀾原本還擔憂,聞得孝莊怒意的來源,著實松了口氣,此事正愁不知如何提起呢。
「太皇太後言重,奴婢萬萬擔不起這罪名。只是當初與皇上和王爺相交,皆是抱著坦誠之心,並無他念。但我三人如今的年紀,情竇初開,鴻蒙初始,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錦瀾不敢三心二意,也不屑于為此左右逢源之行。錦瀾若有心上人,定然對他一心一意,絕無二志。」
錦瀾頓了頓,孝莊面上並沒有緩和,卻在認真听著。錦瀾繼續道︰「前些時日,奴婢听聞太後有意將奴婢指給裕親王,心中實在惶恐。正不知如何說起。今日卻又不知如何引出這般誤會。奴婢對裕親王的心意,止于朋友」
孝莊微微舒展,抬眼瞧著錦瀾,忽而直白地問了錦瀾︰「如此說來,你倒是已經選中了皇上?」在選中二字上咬字很重。
錦瀾心下一驚,想起蘇茉兒的教導,便恭謹道︰「奴婢怎敢如此僭越。只是情愛始于心,又緣于天意,由不得人半分選擇。便是在某個瞬間,忽然和對人的四目相觸,仿佛前世注定一般。只是那個人,別無他選。」
孝莊心中驀然一動,回想起那年賽馬,她扮了男裝。一襲長袍,偏偏遇上那個紅衣少年,一雙清冽的眸子仿佛天上的星辰。只那一刻,她便覺得那是前世注定的緣分。無奈造化弄人,半點由不得選,她成了皇太極的妃子,從此天各一方。
再瞧眼前女子,仿佛是昨日的自己孝莊長嘆︰「罷罷罷,也不怪你。只是江山社稷為重,若使得皇上和裕親王兄弟間生了齟齬可如何是好?既然事情由你引起,你說該怎麼處理?」
錦瀾想了想,依舊守著規矩︰「回太皇太後,奴婢有個主意,只是不知是否僭越。」孝莊揮了揮手︰「恕你無罪。」
「奴婢覺得,此事應該教皇上和裕親王都知曉。情愛之事,有任何隱瞞都會生了嫌隙。既然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便正大光明。皇上和裕親王知曉此事,自然會自己做出決定。是進是退都由他們做主。既然是自己做的主,便也不會怨別人了。」
孝莊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會推月兌,皇上和王爺都來爭你,你自己樂得清閑。」說著瞧著蘇茉兒,「你瞧瞧這丫頭鬼靈精得。」蘇茉兒也笑道︰「雖是鬼靈精,話卻不差。皇上和王爺都是年輕人,此事又不涉及前朝政事,便是爭一爭也無傷大雅,只是要文斗才好。錦瀾也須得拿捏好分寸,要教輸得一方心服口服才好。」
「如此,此事便由你自己去做。辦得不好,哀家可是會重重罰你的」孝莊囑托這錦瀾道。
錦瀾得了令,終于松了口氣。不過,如何把這樣的事情告知兩人,著實是件教人苦惱的事兒(哀家嚼得,再不虐一虐女主,就要天怒人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