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內充斥著依蘭花的味道,胸口似被一塊巨石堵著。手像是被釘子釘牢,動彈不得。錦瀾睜開眼楮,赫然對上一雙微微眯起的雙目。那雙眼楮射出奇異的光,仿佛要將她吞噬一般。
錦瀾腦子里一片混沌,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里。福全只目不轉楮地瞧著她,原本以為她醒來會一番掙扎,誰料卻是這般反應。心下不禁懷疑,不會是之前那一掌太重,給打傻了吧?
忽然,錦瀾感覺到身上一陣涼意。冷風一激,錦瀾終于回過神。自己如今的情況是這樣的︰衣衫已經只剩下一條肚兜,頭痛乏力,手被牢牢制住,而自己身子上方有一個男人
錦瀾掙扎著想抽回手,福全卻絲毫不放松,只是眯著眼瞧著她︰「錦瀾,本王說過,許你福晉之位」錦瀾沒有做聲,福全並不想勉強她。但她若真是不從,也只能先將生米煮成熟飯了。他這一生,總要有一樣勝過康熙
錦瀾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思緒卻炸開了鍋一般洶涌著。福全這家伙居然敢暗算她
「小全子,你到底在想什麼?」錦瀾忽然開口道。福全愣住了,這一切的反應完全不在他的預計之內。他本打算,若錦瀾從了,那麼皆大歡喜。若她不從,他大可以霸王硬上弓,然後囚著她,直到她想通為止。
但他獨獨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問。福全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本王想留你在身邊。」
「你喜歡我?」錦瀾頓了頓,「咱換個姿勢聊。」福全不為所動,只點了點頭。
「想清楚再回答,你真的喜歡我?喜歡到什麼程度?」錦瀾冷靜地一步步設置著問題,虧得她當年有考心理咨詢師的證,那些知識終于派上用場了
福全見錦瀾一臉認真,也正了面容︰「本王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你開心嗎?咱換個姿勢吧。」錦瀾繼續努力道。
福全曲折肘撐著,側過身,一只手把玩著錦瀾的頭發︰「那是自然。」
「我跟你做朋友,也很開心。」錦瀾伸手扯過被子蓋好,終于松了口氣。她側過身,黑色的長發披散著,一雙眼楮燦若星辰︰「可是,若換了一個身份,我只會覺得很尷尬。坦白說,你不是我心目中夫君的人選。」
福全臉色沉了沉,良久,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是因為他是皇上,而本王只是個沒有實權的王爺嗎?」。
「這與身份無關。若他是王爺,我照樣喜歡。我只問你,若你真愛一個人,你願意給他你想要的,還是她想要的?」終于引入最後一個問題。
空氣了一片沉靜,黑亮的秀發在福全手中一圈一圈繞著,卻又一次次地滑開。福全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同蘇錦良通的信中有一句話︰「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彼時,他只是一笑置之,覺得不過小兒女的情緒。如今,竟出奇地應了自己的心境。
福全捏起錦瀾的下巴,目光中透露出危險的氣息。手,微微發力。錦瀾有些吃痛,但她心知,福全此刻一定已經動搖,她必須堅定他的心。她抬眼瞧著福全,眉目間帶著堅定決絕。
他並不作聲,只是慢慢靠近。錦瀾扭過頭,卻又被福全掰了回來,一個吻輕輕地印在唇上,又旋即離開。福全翻身落地,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听得腳步聲遠走,錦瀾嗖得躥下床,連忙將衣服扒拉上身。
她方才的英勇智慧的行徑,合該寫本書歌頌一下若那些虐情女主都能學些心理學知識,也不會發生被非禮的慘劇了。錦瀾得意地想著。打發了福全,錦瀾哼著歌兒,收拾了一番,坐等被送回宮。
果然,不多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錦瀾心下歡喜,連忙去開了門。卻見一名首領侍衛模樣的人帶了兩個丫鬟和八個王府侍衛出現在門口。這個首領侍衛錦瀾見過,正是那天陪在福全身邊的阿楓。
「王爺呢?」錦瀾探頭出去,卻被阿楓不動聲色地擋住了。
「王爺有要事要處理,吩咐屬下前來照顧姑娘起居。碧桃,玉柳這兩個丫頭以後伺候著姑娘。」說著對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捧了早膳進了屋子。
「這些守衛是來保護姑娘安全的。」
「額,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用不著侍衛。回稟你們家王爺,還是撤了吧。」錦瀾連忙推辭。阿楓不置可否,只是躬身告辭。
錦瀾苦逼地喝著皮蛋瘦肉粥,心下無奈。到底一番口舌還是白費了。再看看這兩個丫頭,眉眼間對她流出好奇和警惕。錦瀾心下明白,這些家伙都是來看管著自己的,這一時間還回不了宮了
原本她和康熙的事情,八字就差一筆了,誰料自己一時好奇,居然惹出這樣的麻煩來真是悔不當初啊。
福全晚上又過來了一趟,錦瀾一個杯子飛了過去,怒道︰「小全子,趕緊放了老娘」什麼循循善誘尊尊教誨也顧不上了。兩方對陣,一方越焦急,另一方往往越淡定。福全只是笑著瞧著錦瀾︰「她們伺候得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要回宮」
「是嗎?」。福全的語氣里帶了一絲危險,一雙略有些細長的眼楮瞧向碧桃和玉柳。兩人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王爺饒命,奴婢知錯了」福全只瞧著錦瀾︰「誰惹你生氣了?」
錦瀾癟著嘴︰「沒有人惹我。我自找的」福全這才饒過兩個丫鬟。他帶了壺酒來,斟在杯中︰「你可曾記得許過要陪本王對飲。」
「上次——」
「你覺得上次算麼?」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錦瀾吐了吐舌頭︰「喝酒喝如果你今晚先喝醉,明兒就放我回去」
「本王可沒同意。」
酒已經斟好,卻是此情此景。錦瀾實在沒有心情。但見福全卻興致勃勃,酒一杯又一杯落肚。碧桃和玉柳都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福全和錦瀾。依蘭花的香氣和酒香混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味道。美酒當前,卻不是那個人。
不多時,福全已然露出醉態。人一喝多酒,就容易多話。有些人沒醉卻裝醉,有些人醉了卻以為沒醉。錦瀾不知道福全是哪一種,也無心顧及。因為福全此刻正緊緊箍著她,說了許多話。
「錦瀾,你的話,我並非無動于衷。或許是我用情不深,一想到你要離開我嫁給康熙,我便無法忍受。若你不在我身邊,即便將來我得了江山又有什麼意義?」
錦瀾心中一震,只覺得自己听錯了。福全口中帶著酒氣,眼神已經迷離︰「自小,我樣樣都不遜于他。他卻事事搶先。他比我多的,不過是那幾分的運氣。若當年父皇問志,我說出心中所想。若當年是我先得了天花,或許今時今日,一切都不一樣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錦瀾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句。康熙並非只是運氣,他膽大心細,敢于冒險,是帝王之才。天下若易主,未必有人做的比他好。
「我如今空有王爺的名頭,其實什麼都沒有。錦瀾,你留下來好不好?至少本王能擁有你」
「我又不是物品。福全,我喜歡康熙,因為他尊重我的意願。當初我不願嫁他,他也未曾勉強。我執意出宮犯險,他也只是派人保護。而你如今的行徑」
福全沒有回應,只是將她攬得更緊。良久,他低聲道︰「錦瀾,他殺了吳家夫婦,還有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一句話,讓錦瀾覺得五雷轟頂。
吳世璠死了郭濘瓖也死了那個原本該認她當干娘的孩子也胎死月復中仿佛又回到那一日,水光瀲灩,佳人舞,笛聲輕。畫面一轉,是郭濘瓖撫著微微隆起的小月復,面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清脆的聲音還在耳邊︰「姐姐,以後孩子出生認你做干娘吧。」
還是那一日,火光沖天,修羅場上。他打馬而來,只身殺入重圍。她一身嫁衣似烈火般灼燒著,替他擋了那一箭,血和嫁衣的眼色混在一起
兩行淚順著臉頰滑落,終究是命運太過強大
接下來的幾日,錦瀾一直被關在屋子里,寸步不得離開。雖然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可卻讓錦瀾失了胃口。福全日日來探望,也宿在她屋中,同床共枕。他卻只是攬著她,並沒有過度的行徑。
若非吳世璠一事,錦瀾或許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一番。可如今,她只是沉默著,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只是靜默著,不哭也不鬧。
春寒料峭,明絮緊了緊衣衫。王府中的事清閑,王爺對她一向敬重,昌全已經會走會跑,活潑可愛。雖然王爺的事甚少同她知會,但管著整個王府,多多少少有風聲漏了進來。
明絮並不知道那個女子的來歷,只知道自從那個女子入來,王爺日日前往,夜夜宿在那兒。若王爺真迎她入門也罷了,可如今這麼不清不楚著,明絮總覺得不妥。
正思量間,忽然見碧桃匆忙跑過,捧著午膳。明絮皺起眉頭,叫住了碧桃︰「站住」碧桃見是福晉,連忙站住施禮。
「這是送往哪里?」
碧桃猶疑著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回回福晉奴婢奴婢」
「她?」
碧桃瞧了瞧四周,沒人,點了點頭。
「什麼情形?」
「王爺許她福晉之位,她似乎不願意。一直僵著。王爺日日宿在她屋里,卻一根指頭都沒有動。」
明絮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你且去,本宮今日沒有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