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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方旦坐在養心殿吃著糕點,一派悠閑的模樣。福全處理完政事,瞧見他這副閑散的模樣,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便這麼悠閑,沒有其他事好做了麼?」
「天下都以盡入你囊中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只要康熙一死,歷史立刻就會改變。」朱方旦塞了一只糕點,含混不清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福全沉默著,緩緩坐下,不知在想什麼。朱方旦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他下不了手。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而且待自己一向寬厚,要他下決心殺他,絕不是幾句話的事。朱方旦並不著急,也不勸他,只繼續吃著糕點,喝著糯米酒。人生得意須盡歡,美味佳肴當前,自然是先享受再說。
同樣,美人當前,也許盡情享受才是。此時此刻,想必容若也正醉倒在溫柔鄉之中罷
康熙生病前,福全尋到了江宛,細陳利害。說動了江宛,讓她帶著容若一起私奔。容若原本不肯。但那頭朱方旦利用自己追隨者眾多,且不少是達官貴人,便金口銀牙,將原本公子佳人的美事說得極為不堪。
此事傳到納蘭府,明珠自然不能容忍此等敗壞家族門風之事發生,便勒令容若與江宛斷交。無奈之下,容若只能被迫和江宛遠走天涯。
說起來,這個容若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若換了其他富家公子,在這麼大的壓力下,女人自然是第一個可以犧牲掉的。朱方旦對這個納蘭容若也是頗有些敬佩的。
若不是容若離開,他們想接近康熙也並不容易。但李德全是只老狐狸,為了防止他外泄消息,朱方旦索性將李德全和康熙關在了一起。
如今,宮中半數以上的禁軍都歸在了仲世達門下。還有一半捏在阿楓的手中。阿楓是福全的人,且只忠心于他。而仲世達則是福全從平西王府中帶出來的,原本也是他的人。不過,到底是自小在自己身邊的人更信得過。
在朱方旦的指點之下,福全並沒有過多干預政事。甚而一切都按照康熙的風格處理,于是朝堂之上,人人只以為福全只是代為閱覽奏折,其最終決定權仍在康熙的手上。
但細心的人便會發現,朝廷之中一些關節位置已經被福全的人所代替。他的手段極為巧妙。沒有過于急躁,也沒有用不正當手段。而是借著康熙的名義開科舉,然後將考題秘密泄露給這些人。然後借由科舉拔頭籌之名,將他們安插到合適的位置。
慈寧宮外,紫陌求見太皇太後數月而不得。佟佳貴妃雖想挑出錦瀾的刺,無奈她幾乎日日不在宮中,幾乎不得相見,更遑論挑刺。錦瀾只是日日攜了棋盤去見福全,或是和福全下圍棋,或是和朱方旦下五子棋。只決口不提合作之事。
但福全和朱方旦似乎比她更有耐心,絲毫沒有帶她去見康熙的表示。兩人似乎在和錦瀾比試著彼此的耐心。
錦瀾和朱方旦下著五子棋。一炷香無聲燃燒著。兩人比的是在一炷香之內誰吃的棋子多,便算贏。朱方旦有心逗錦瀾,便將她的白棋幾乎都在四顆的時候堵得嚴嚴實實。朱方旦甚而極有耐心地將棋子看似漫無目的地擺在空白處。不多時,錦瀾這才看出來,這些棋子都是朱方旦故意擺上,幾乎沒有空隙能擺出五顆棋子。
「你輸了。」朱方旦壞笑著。錦瀾不慌不忙地繼續落子︰「還沒有。」福全看著這一局一片傾頹之勢,饒有興致道︰「你確信自己還能力挽狂瀾?」
「力挽狂瀾不至于,只能確保輸得不太慘。」
兩人復又沉默著。錦瀾似乎不急著湊夠五子,只仿佛游戲般想將那些空隙填滿。忽然,朱方旦鎖緊了眉頭,舉棋不定。棋盤上只有一個位置可以放,而那一子落下,他便要收起棋盤上五顆棋子。而這五顆,每一顆都堵著錦瀾的一個四行棋。
朱方旦無奈地落下那一子,吃了一顆棋子。局面瞬間變幻。仿佛刈麥一般,錦瀾吃掉了一行有一行朱方旦的棋子。最後一顆棋子落回,香正巧熄滅。朱方旦攤開手︰「輸了。心服口服。」
「世間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如何,我可以去見見康熙了吧?」錦瀾邊將棋子收攏,邊笑道。福全笑道︰「還是那句話,除非同本王一起。」
錦瀾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先不說遠的,就是近在眼前的錦良,胤禛和胤礽,她們怎麼辦?你能保證不殺他們麼?」
「只要你和我們一起。」
「康熙呢?」錦瀾瞧著福全。那張熟悉的臉近在咫尺,又仿佛很遙遠一般。無論他曾做過什麼,他待她是極好的。她無法將他看做仇敵。但康熙若是死了,事情便大不一樣了。
「你們女人真奇怪,那個男人那樣對你。他囚禁你,任由你宮中幾近糧絕而死的時候,怎麼沒有顧及過你的性命?」朱方旦略有些郁悶地瞧著錦瀾。
「平西王府那些殺手也未曾顧及過我的性命。」錦瀾目光灼灼地盯著福全。
「瀾兒,我我——」
朱方旦上前一步,揉了揉錦瀾的頭發︰「看來你還沒有想通,這樣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康熙,我們暫時不會殺他。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們。」福全欲阻止,卻被朱方旦擋著。
錦瀾點了點頭,回身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錦瀾忽然轉過頭︰「對了,佟佳貴妃最近老盯著我宮中,似乎想找茬。我想要理六宮之權,否則我不能保證在考慮好之前會不會還有命。」
「小事兒。」朱方旦先福全一步應了。
福全長嘆了口氣,朱方旦笑吟吟地回了位置,又擺起棋局來。福全疑惑地瞧著朱方旦︰「說起來,本王也是頗為疑惑。你幫本王奪王位其實是為什麼?」
「我啊。」朱方旦撓了撓頭,「我的要求也不高,能活著就好啊。我這種幾乎死過一次的人,你不懂。」
慈寧宮外,每次蘇茉兒出來都只帶來一句話︰「太皇太後不見,紫陌姑姑請回吧。」紫陌並不氣餒,只是每日去見太皇太後。此事沒有引起太皇太後重視,倒是引起了福全和朱方旦的警覺。太皇太後當年叱 風雲,覆雨翻雲,手腕強悍,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他們也曾在錦瀾處旁敲側擊,錦瀾只說是關心老人家的身體安康,糊弄了過去。
晚上,紫陌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宮。錦瀾正坐在後院中,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紫陌走了過去,叫苦不迭。錦瀾只微微側頭︰「姑姑,有一事我不明。若說太皇太後關心我和康熙的身子,憂思成疾,我可以理解。可此事,吳世璠曾告訴我,太皇太後是听了阿瑪死的消息才暈了過去。為什麼?」
紫陌坐在鋪了兔毛毯子的椅子上,仰著頭看著天空,聲音緩慢,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夜空。只是在科爾沁草原上,四周無任何遮擋,幕天席地。那時,我還只有十二歲。三郎卻已經是少年英武的將軍。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迷戀他。他說帶著我去看星星,我便拋下一切跟他遠走了。」
「科爾沁?」
「布木布泰,也就是孝莊。她是那時科爾沁草原上最明亮的一顆星星。只是這顆星星沒有愛上明月,卻愛上了另一顆不起眼的星星。也就是你的阿瑪,烏蘭台明鏡。那時,他叫烏蘭台路石。路邊的石頭,多麼卑微的名字,一如他的出生。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士兵,卻文武雙全。草原人尚武,每年都有比試。那一年,我和三郎恰巧逢上那一年的巴圖魯選拔。原本我家三郎幾乎以異族人的身份拔得頭籌,誰料布木布泰中途殺出。你不知道,那時的她有多古靈精怪。三郎便輸在了她的聰明之上。」
錦瀾安靜地听著這一段過往,仿佛跟著她的敘述回到了茫茫大草原之上。一群人圍著篝火,勇士們在中央角力,恣意灑月兌。那里有漫天繁星,有烈酒,有雙眸如星辰般的美麗女子,有勇士
「那時,所有人都被布木布泰的美麗和尊貴的身份震懾,不忍與她比試。唯獨你阿瑪,他大步走了出來。不卑不亢,光明磊落地和她比試。結局可想而知,她輸了。那之後,布木布泰便成日纏著你阿瑪要與他比試。你阿瑪起初不勝其煩,但耐不住一來二往,兩人漸漸生了感情。無奈,造化弄人。她作為尊貴的公主嫁給了皇太極。而你的阿瑪,更名為明鏡,意思是永遠將星星倒映心中。也隨著她來到了大清,做了個將軍,遠遠守護著她。」
「所以那時吳三桂抓住我阿瑪,才沒有急著殺他,而是將他留在府中?」
紫陌點了點頭,輕聲念道︰「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也便是這樣了吧。」錦瀾嘆了口氣︰「能以這樣的方式相守一生也好。畢竟彼此相愛的。姑姑,是不是愛情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才能永恆?為什麼我和小玄子的愛情那麼經不起考驗?」
「因為他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人。你想要的,是一個一旦確定就堅定不移陪你走下去的人。可他不是,也不可能是。他是個帝王,他需要無時無刻不保持自己的疑心。」紫陌一句點透。
錦瀾看著浩瀚的星辰,瞬間有些覺得無力。原來匆匆來這一場,她什麼都不能留下。她的孩子,她的愛情
第二日,紫陌去尋孝莊的時候,出奇地順利。但她也只是在孝莊宮中待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匆匆出來。
為了打消福全和朱方旦的疑竇,錦瀾便拉著朱方旦出來,將這段曠世奇聞悄悄告訴了朱方旦。作為一個現代人,且一個生活在八卦肆意橫行的年代的現代人,朱方旦對這些個野史十分有興趣,也不疑有他。
時間轉眼便將近年關,福全的人手安插了七成。如今還需要處理的是蒙古那邊的利益關系。這便需要孝莊的配合。福全相信,若是康熙死了,他繼承大統,孝莊終究是太皇太後,無可動搖。想必也不會太過反對。
倒是錦瀾,似乎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只日日過來下棋,不說其他。朱方旦也極有耐心,只陪著錦瀾下棋,並不催促她。終于福全耐不住性子了。
「瀾兒,你倒是給個準信。本王的耐心快耗光了。」
錦瀾牽起嘴角,一只手撐著下巴,歪頭瞧著她。那似是天真卻又帶著嬌憨的神態,讓福全剎那失神。朱方旦伸手捂住了眼楮,不忍看福全那被勾了魂的模樣。
「錦瀾」朱方旦拍案而起,大義凜然,「你放過王爺,有什麼勾魂的招數沖我來」
錦瀾白了他一眼︰「就你這德性,徹底打消了我想跟你們合作的念頭」福全沒听清其他,只听清了合作兩個字,頓時欣喜若狂︰「真的嗎?瀾兒你要和本王一起?」
「是啊。我想清楚了。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放過你那幫姐妹們是吧,行了,我替你們家王爺答應你了。」朱方旦拍著錦瀾的肩膀,心情大好。
「那我可以見見康熙嗎?」。
福全面色一沉,朱方旦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大方點兒。」說著拉著錦瀾入了里屋,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床板。一陣轟隆聲響起,錦瀾倒吸了口涼氣。
她也曾在這張床上躺過,卻從沒想過這兒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