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淺白色的紗簾照進屋子里,索斯舒服的坐在裝飾著金色流蘇的紅色軟椅上。他身穿淺白色的睡袍手里捧著一杯茶,膝上攤著一本賬簿,格魯曼正借著正午的陽光審查自己的財務狀況。他的對面坐著萊因哈特,年輕的將軍穿著紅色的睡袍正鑽研著一柄裝飾華美的左輪手槍。兩個人似乎對外面美好的陽光都毫無興趣各自專心地搞自己的研究。
「兩位先生,」老管家從外面推門走進來︰「午餐準備好了,請兩位移步餐廳吧。」
「不,」萊因哈特把手槍丟到茶幾上︰「拿到這里吃。」
赫爾墨斯為難地看著自己的雇主,索斯可是一向反對在這間書房里進餐。
索斯依舊低頭盯著手里的賬簿,但他似乎感受到了老管家為難的目光,于是他開口道︰「就听萊因哈特將軍的安排,隨便端兩樣,我們兩個隨意吃一下就行了。」
隨便端兩樣,老管家明白這是在暗示他不必把所有的菜端進書房,他只需要隨便端上幾小盤蛋糕之類的就能糊弄過去,索斯還是不希望把自己的書房弄亂。
老管家低頭表示明白,他輕輕地把一個信封放到茶幾上︰「剛收到的信,是您派到帝都的經理人回來交賬時順路帶回來的,您最好現在就看一看。我這就讓他們把菜端上來。」
索斯依舊沒有抬起頭,他抬起手擺了擺示意老管家退下。
萊因哈特拿起信封仔細看了看︰「這是你母親寄過來的,要我給你讀一讀嗎?」
索斯低著的眼楮一亮,但是他還是沒有什麼直接地表示而是簡單的回答道︰「不用看,一定是讓我往家里匯點錢,我那個大哥在外交部花錢跟流水一樣,家里一直想讓我分幾樣產業給他,在咱們帝國想升官沒錢可不行。」
索斯很清楚萊因哈特一定知道些什麼關于他走私的事,但萊因哈特知道的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這個藏不住心事的魯登道夫一早就到書房左轉右轉一定是想找到些什麼。
「誰讓他偏偏和那些文官混在一起,」萊因哈特端起他面前微燙的紅茶喝了一口︰「說實話你們這一家子真真怪得很,當初你父親非要去新成立的海軍部工作,你哥哥更絕,從小就立志去當個外交官,你干脆直接拒絕總參謀部的任務。你們這一家啊,哪里還有一點點居魯士陸軍軍官世家的樣子。」
索斯把手里的賬簿放到茶幾上,萊因哈特一邊喝茶掩飾一邊偷看賬簿上的記錄。索斯假裝沒有看到萊因哈特的小動作,他拿起茶幾上的信拆開來看了兩眼。
萊因哈特左右也看不明白賬簿上寫了什麼,他放下茶杯問道︰「寫的什麼?」
信很短,索斯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沒什麼,我哥給格魯曼家添了個小飯桶,我母親催我回帝都挑個好姑娘成家。我那個三神教會的的神父舅舅叔叔下個月要到德爾尼堡擔任地區次席裁決官,母親讓我給老人家物色處房子。」
索斯的母親出身于著名的牧師家族,家中好幾代都是三神教會的高階神職人員,索斯的那個舅舅就是一個頗為著名的神父。
「帝國看來已經為接手德爾尼堡後的局面布局了啊。」萊因哈特篤定地說︰「這麼早就安插帝國貴族背景的神職人員進入德爾尼堡的三神教會,看來咱們的威廉陛下是一點都不願意他這個未來的錢袋子出現什麼問題。」
三神教會,是秩序之神、晨曦之神和懲戒之神三位神明教會的統稱。據說在比黃金時代更久遠的眾神時代,這三位神明的教會就結成了同盟。眾神時代結束後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這三個教會早已經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彼此教義和神職人員的互相補充已經讓三神教會成為人類世界最大的宗教組織。當年那位發瘋立誓當皇帝的霍亨佐倫主教就是秩序之神手下打雜的眾多小弟之一。當然了,在這個能不能修成神術完全看哥們人品如何的時代,三神教會發展成某種超越政府的超級權力機關完全就是扯。實際上三神教會在帝國的分支已經快成為神聖帝國的非正式宣傳部門了。至于那個听上去很牛的次席裁決官也主要裁決的是經義上的解釋,而不是傳說中的褻瀆者。
「那你還真說錯了,」索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又把視線放到了賬簿上︰「我那個叔叔只是個一腦袋鑽到經文里的書蟲,什麼弘法利生之類的事他可沒心情管。」
萊因哈特臉色怪異的說「叔叔,不是舅舅嗎?」
「誒呦。」索斯也尷尬的臉紅道︰「說錯了,很久不見了啊。」
這時候正好老赫爾墨斯把菜端了上來,老頭子做得很絕,每個人一小碟烤過得火腿片,兩片面包還有一小碟檸檬布丁,這樣的吃食只能把兩個大漢餓一下午,房間的潔淨和氣味絕對不會成問題。不過好在索斯和萊茵哈特的心都沒有放到這上面,所以老頭子也樂的輕松無事。
萊因哈特和索斯三口兩口就把各自盤子里食物吃完,誰也沒有向老赫爾墨斯再要的意思,老管家利索的把六個小碟放到托盤里轉身離開。
吃完東西,萊因哈特仿佛沒話找話地說︰「讓你回去挑姑娘,那你在這的那個女朋友,對了叫什麼來著?」
「楓丹白露。」
「對,他可怎麼辦啊,我可是听維埃拉說你和她很恩愛呢。」
「再說吧。」索斯不知道從那里模出一個計算尺正 里啪啦的計算著︰「現在還早,倒是後再說。」
「她那種身份可是根本不可能得到你父母同意的,」萊因哈特擔憂地說︰「她是個平民,還是個德爾尼堡人,你們沒可能的。」
索斯仿佛把所有的計算工作完成了,他站起來把賬簿放回書架里擱好又把計算尺放到書架邊上︰「大不了我們兩個逃到金雀花去,到哪里總沒有人管吧。」
心神不定的萊因哈特根本沒有听出來索斯的話對于一個帝國貴族來說有多大逆不道,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叛國,如果是平時萊因哈特絕對會批評索斯的幼稚想法,但現在他光想著索斯走私的事,根本沒有覺察索斯的回答。
「走,去換衣服練兩手。」索斯拉起還在靠椅上發呆的萊因哈特︰「我打算練習一下劍術,上回那個用哈魯阿長刀的刺客搞得我可是很狼狽的。讓我意識到手上的功夫不能落下,做憲兵手上功夫不行就得死啊。」
「行,我也想練練。」
「好,一會換好衣服在這里集合。」
「等等,」萊因哈特喘了口氣調整一下呼吸認真說︰「我們最好討論一下你走私的事。」
索斯貼近萊因哈特低聲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的那個演武室設在地下,在那里你想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索斯和萊因哈特很快就換好了練習劍術時穿的衣服,兩個人腳上都穿著摩擦力很強的高腰靴子,這種鞋不僅能夠用摩擦力幫助穿戴者精準的走位而且還能夠避免穿戴者不小心在戰斗中扭傷腳踝。如果一個戰士在戰斗中不小心扭傷了自己的腳踝那可就離死不遠了。褲子穿的是耐磨貼身的粗布褲子,里面用特制的精細棉布保護褲子主人的腿部皮膚,既吸汗又不影響運動。上身是寬松的麻質襯衫,這可是約定俗成的劍術套裝之一。
穿戴完畢的索斯和萊因哈特跟著老管家一起走向索斯家的地下室,老管家頗感欣慰的在兩個人前面絮絮叨叨︰「當初買這個宅子的時候少爺就看中了這宅子的地下室又大又通風可以做很多事情。別看我老了,當時我可是幫著少爺把那些利劍搬到了地下室,還有那些箭靶和假人,都是我這把老骨頭搬的。我當時心里高興啊,少爺知道什麼才是咱們居魯士人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錢,當初那個霍亨佐倫的開國老皇帝怎麼說來著,對了,不用劍的人將來必然死于劍下。說得多好啊……」
還不等老管家繼續抒發情感,索斯和萊因哈特就跟著老管家走到了一樓一個很少有人走動的走廊里,老管家從兜里掏出一串鑰匙一支支試著打開走廊側面的一扇門︰「我當時還特地找了個法師學徒在里面設了個通風的小魔法陣,你們放心,雖然這建好以後一天也沒用過但里面絕對不會有灰塵和蜘蛛網的。」
試了半天,老管家終于找到了正確的鑰匙把門開開,而索斯的臉已經在萊因哈特目光的刺激下紅得要滴出血來。
打開以後是一條斜著向下的走廊,走廊沒有任何裝飾,灰撲撲的磚石讓人感到一種特殊的壓抑。
老管家打開了走廊里控制奧術水警燈的開關︰「里面用的也是奧術水晶燈,這可是花了不少錢的,真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亮上幾次,唉,……」
「領路吧,赫爾墨斯,」索斯此刻已經不再尷尬︰「你不用再說了,我以後會常來練習的。」
「對不起,格魯曼先生,」赫爾墨斯渾然沒意識到自己有透露出了自己雇主老底︰「這人一老啊,話就是多,說的不對您多擔待。」
「開門吧。」萊因哈特吃吃笑著說︰「能有一個赫爾墨斯這樣的老管家是你的福氣,索斯。」
「是啊,」索斯也頗感慨,以他的處境如果沒有赫爾墨斯這樣信得過的家人他在德爾尼堡要辛苦得多︰「真是我的福氣啊。」
「兩位先生過獎了。」老管家倒是寵辱不驚,他推開走廊盡頭的紅木大門︰「請進吧,我的先生們。」
「那是什麼鬼東西。」眼尖的萊因哈特指著大門打開後地下室的黑暗大喝道。
幽暗的地下室里閃爍著兩點幽綠色的光芒。
「早听說這宅子死過人,」索斯臉色也瞬間蒼白︰「但沒想到真有什麼幽靈讓咱撞見。」
既然這個世界巨龍都能在天上飛過,那麼死人變成幽靈不是挺正常一件事嗎?
萊因哈特驚恐地說︰「你這宅子死過人?我怎麼沒听你說起過。」
索斯倒是理直氣壯地說︰「拜托,三年前我剛來這里的時候哪有錢買這樣的大宅子啊,要不是房子的主人暴死在房間里嚇得別人不敢買,我哪能買到這麼便宜的房子。」
「原來你在這里啊,」老管家忽然臉上帶著欣悅的笑容︰「我可找了你半天呢。」
老管家順手打開房間里的奧術水晶燈,一只小豹子一樣的大黑貓懶洋洋的趴在地下室的中央。
萊因哈特如釋重負︰「原來是只貓啊。」
武士最害怕的就是遇到幽靈之類的能量生命體,他們手中的利刃對于完全由負能量構成的幽靈完全沒有任何威脅,武士只有依仗超乎一般的神兵利器才能對付這些代表著痛苦和恐懼的生物。
「它是怎麼進來的,」索斯指著黑貓道︰「我不記得我養著這樣的東西,而且你不是說這間屋子一直鎖著,它怎麼進來的?」
「這只貓啊,」老管家把大黑貓抱起來放到地下室供人休息的座椅上︰「就是楓丹白露送給您的禮物啊,她說您養只寵物可以調整心態延長壽命,整天鼓搗陰謀詭計會折壽的。」
「那它是怎麼進來的?」萊因哈特好奇地問︰「你不是說這房間一直鎖著,……」
老管家尷尬地說︰「兩位要用這間房間我當然要讓人打掃一下了,免得用的時候出什麼紕漏。」
「明白了。」索斯和萊因哈特都了然了。
告別了黑貓的小插曲,索斯和萊因哈特各自在地下室牆壁上陳列的兵器上選擇自己習慣的兵器。萊因哈特選擇了習慣的軍用闊劍而索斯也選了最習慣的細劍。
「重心配的很對,」闊劍在萊因哈特手上靈活地隨著手腕轉動一圈︰「你的收藏品都是怎麼來的。」
「街邊巷尾買的,」索斯一抖手中細長的刺劍發出嗡嗡的蜂鳴聲︰「一個德爾尼堡破產收藏家的藏品,據說他收集的都是都是當年七十年戰爭中的帝**械。」
萊因哈特左手拂過闊劍冰冷的劍身,食指輕輕彈動劍刃︰「是焰紋鋼,沒準還是帝國中級軍官的配兵。」
「現在這個時候拿起那時的兵器,」索斯自嘲的笑笑︰「此情此景與彼時如何相像。」
「你還沒有和我講你走私的事。」萊因哈特單手杵在劍柄上︰「現在總能講了吧,這里現在有沒有別人。」
老管家此時早就離開,只剩下那只懶洋洋的大黑貓趴在椅子上打盹。
「留神,」索斯左腿一動手中細劍仿佛一只吐信的毒蛇刺向萊因哈特左肩。
當,萊因哈特手中闊劍猛地豎起,他用闊劍厚重的劍身往旁邊一磕就撞開了索斯輕薄的刺劍︰「你跟我說一說。」
「我的確在走私,」索斯話音一落,萊因哈特也隨之臉色一暗,當初童年的摯友現在正在做的事情無疑對帝國的經濟產生了嚴重的影響。萊因哈特雖然是個軍人但他也是個貴族,他很清楚貴族們成批量的走私對帝國稅收和財政的影響。走私不僅讓帝國損失了在這些走私品上本應收取的稅收,這些走私品還會利用自己遠比那些交稅商品更低的價格把交了稅的商品從市場上排擠出去,同時越來越多的走私品也會同時填充那些原本屬于完稅商品的市場空間。
更倒霉的連鎖反應在後面,缺乏稅款的帝國當局不可能找到那些該死的走私販子,他們只能加重那些老實經商或者軟弱可欺者的稅賦,帝國上下原本尖銳的社會矛盾也會因此變得更加尖銳。
「你和你的走私販子朋友們想把錢借給腓特烈好把自己的身份洗白?」萊因哈特一邊問,手上的重劍如同驚雷閃動帶著呼嘯的雷聲直劈索斯胸口。
「不,」索斯身子一扭躲過這一擊︰「那些打算借錢給皇子殿下的人都是些老實的德爾尼堡人,他們只不過是想趁此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罷了,那些拿了走私利潤大頭的人可不會拿自己的錢供養我們的殿下風花雪月。他們可看不起霍亨佐倫家的小崽子們。」
「他們是誰?」萊因哈特手中重劍先橫後豎,一道十字形劍氣噴薄而出,索斯雖然靈巧的躲開但那劍氣的余波仍然割得索斯臉上生疼。
「這可是哈魯阿劍聖的招牌,」索斯驚奇地說︰「你怎麼學會的。」
「是誰?」萊因哈特大吼一聲,一道橫斬帶起一道圓弧形劍氣,索斯狼狽地在地上一滾躲開。
「誰?」索斯猛地從地上彈起,右手刺劍扭動的刺向萊因哈特咽喉︰「當然是我們。」
「什麼我們?」萊因哈特故技重施,闊劍猛地擊向索斯手中刺劍細長的劍身︰「我們到底是誰?」
「就是我們,」索斯改刺為劈,刺劍割開空氣呼嘯著劈向萊因哈特下月復︰「我們這些骯髒的帝國貴族,世界上最無恥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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