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敬悠悠醒轉,映入眼簾的卻是楊過那帶著嘲笑的目光,趙志敬心底火起,腰部運力,便欲翻身坐起,驀地心口劇痛,全身氣力盡失,起得一半的身子卻又重重跌落。他先前為楊過內力震傷,此際胸口真氣亂成一團,動彈不得。
楊過道︰「我的‘師父’,你傷勢不輕,可不能亂動,還是躺著罷。」趙志敬躺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听著楊過帶刺的話語,看著眾人望向自己的眼光,帶著嘲笑、可憐,甚至是憎恨,趙志敬心底怒火漸熾。他原本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只是生性暴躁,氣量狹窄,但自楊過叛門出教後,便淪為了別人的笑柄,加之他苦心謀取掌教之位,雖位居首席弟子,然聲望卻遠不及尹志平,心底妒忌之心愈盛,終于陷溺愈深,不可自拔。
楊過見趙志敬惡狠狠的望著自己,心中卻也是火起,揚手便欲抽他一記耳光,卻為小龍女所阻。小龍女道︰「過兒,算了,他怎麼說也曾做過你的師父,不可輕辱。」楊過恨恨的盯了趙志敬一眼,道︰「看在姑姑面上,今天就先饒了你一條狗命。」
趙志敬看著眼前這對璧人,忽怒火上沖,冷笑道︰「你忤逆人倫,欲娶自己的師父為妻,如此混賬東西,道爺不領你的情!」楊過怒道︰「姑姑是我師父又怎樣?在我心里,她冰清玉潔,我就是要娶她,天下人笑我好了,大不了我終身不出古墓便是。」趙志敬止不住怒火升騰,一句話月兌口而出︰「冰清玉潔?是麼?尹師弟,好似這小賊不知你與龍姑娘的香火情啊。」
此話一出,五子與尹志平皆是面色慘白。周志重心中大驚,暗道該來的還是要來,正欲上前阻止,那小龍女已是攔在趙志敬身前,問道︰「什麼香火情?你說清楚!」
趙志敬話一出口,頗感後悔,這不是逼著楊過殺自己麼。只是後悔已晚,索性橫下一條心,豁出去道︰「年前那夜,山腳之下,茅屋之邊,月華映照,花香襲人,龍姑娘以天為被,拿地當床,好**哪,難道就沒覺著是我那好師弟?」
小龍女面色慘白,喃喃自語道︰「不會的,不會的,你撒謊,明明是過兒……」趙志敬冷笑道︰「那日不是我一人在場,還有周師弟,他也在,不信的話,你問問他便知曉了。」小龍女那含著珠淚的一雙大眼楮轉向了周志重,周志重心中波瀾大動,那日不見了趙志敬的蹤影,總以為他逃回去了,卻不料他又兜了個大圈子,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此時見小龍女問他,雖有心撒謊,卻終究是點了點頭。
周志重此話一出,小龍女面色大變。時值南宋末年,宋人禮教已經頗為嚴苛,小龍年雖未**,但尹志平之前的那些動作,也讓小龍女難言清白二字。小龍女雖幽居山上,少處禮教,但祖師婆婆傳下的道統中守身如玉卻最是要緊,這清白之看重,是來自現代的周志重怎也無法理解的。小龍女下山後原本已隱隱感覺到異樣之處,她與楊過相處,守禮自持,從不逾矩,未再有當日迤邐風光,她數次言語試探,楊過皆是恍若不覺。
只是此事太過可怕,她內心中卻也不敢再去一探究竟,只當楊過便是,今日被趙志敬無情揭開真相,小龍女只覺天塌地陷,身形搖搖欲墜,嗓子眼發甜,一口鮮血噴口而出。
楊過大驚,急搶上相扶,驀地人影晃動,一道黃光與一道白光徑撲二人後心。卻原來那金輪薩班二人見有機可乘,齊齊搶出,一起出手。二人出手之際心意相通,此刻全真已落下風,楊過與小龍女助力甚多,此時先乘其失神不備擊傷或是擊斃,己方自然勝算大增。是以二人出手都不再留手,皆是竭盡全力。事發突然,周志重心中還在慨嘆這宋人禮教之嚴,待醒覺要出手已是不及。楊過此番奇遇,內力大進,原也難偷襲到他,只是古墓武功講究心性,此時小龍女心情波動嘔血,楊過神思為奪,警戒大失,後心藩籬盡撤,竟是不作抵抗。
忽的青袍帶風,一聲悶哼,人影晃動,夾雜著一聲氣勁交擊,楊龍二人愕然回望,卻見尹志平以後背擋住了金輪法王拍向小龍女開山劈石的一掌,口中鮮血四溢,委頓在地。而為楊過架開薩班一擊的卻是一側瞧熱鬧的歐陽峰。楊過看著白發斑斑的歐陽峰,心情激蕩︰「他還關心我,還把我這個義子放在心中。」
小龍女神情一呆,方才領會是尹志平救了自己的性命,一時間,種種怨苦憎恨之心為之一淡,卻起了一絲憐憫之意,澀聲道︰「你這是何苦?」尹志平道︰「我罪孽深重,百死不贖,雖閉關靜坐半年,仍無法心安,龍姑娘,你就補我一劍罷。」小龍女提劍欲刺,但刺到胸口,卻是再也刺不下去。
金輪法王道︰「龍姑娘還念那香火情哪,既是下不了手,那就老衲代勞了。」提起左足便向尹志平頭顱踏下,這一擊灌注了內力,若是踏實,尹志平非腦漿迸裂不可。
周志重見勢不妙,急踏步上前,一招「罡風掃葉」,長劍橫掃下盤,金輪法王五輪皆失,無法招架,只得退了一步。周志重扶起尹志平,五指輕扣其脈,但覺脈搏雜亂,傷勢極重,道︰「師兄,你傷勢嚴重,還是回去歇歇罷。」
尹志平搖頭道︰「不,師弟,我要在此請求龍姑娘原諒,如若不然我死不瞑目。」楊過問道︰「姑姑,你說拿這賊道怎麼辦?」小龍女輕嘆口氣,道︰「他雖對我不軌,但他適才舍命救我,卻也不能再傷他,總之,是我命苦,過兒,我已經不配再做你的妻子,我,我……」尹志平悔恨交加,忽大叫一聲,額頭盡力往小龍女左手長劍上撞去。
猛地後領一緊,卻為人一手拎起,堪堪避過劍尖,是周志重出手救了他。周志重正色道︰「師兄,如今師門遭難,正是危急之時,如何能棄之不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楊過仰天大笑道︰「姑姑,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麼?漫說你守宮砂仍在,就算真的失去清白,過兒也不會離開你,今日當著眾人的面,你就是我的妻子,自現在起,我不再喚你姑姑,我喚你龍兒好麼?」
金輪法王見周志重三言兩語間將事件平息,自是惱怒,他向來自持武功蓋世,但踏入中原以來連連受挫,事多不成,究其原因,大多敗于眼前周楊二人之手。震怒之下,全身功力提起,功行四肢百骸,便欲出手。此番金輪已決計不惜大傷元氣,施展密宗中一門詭秘武功,將周志重斃于手下。
此時薩班與那歐陽峰卻是斗到酣處,薩班掌指盡出,歐陽峰一手抱著嬰兒,只以右手對敵,漸感支持不住。他與那孩子相處數日,看那孩子方面大耳,在他眼中活月兌月兌便是歐陽克小時的模樣,心中竟然柔情漸起。若依他往日脾性,此刻孩子礙手,早已一掌打死扔了,只是經過這十幾年的流浪,那冷酷的心卻是軟了許多,不時回護,以免掌風傷了孩子。
那薩班是何等的聰明,招數便盡往孩子身上招呼,一時間歐陽峰身處險境。眾人大驚,那郭芙更是數度要搶上,只是以她的粗淺功夫,挨近兩大高手的圈子,必為所傷,程英死死拉住不放。
激斗中薩班使個「摘花手」,左手輕揮,格開歐陽峰攻來的右臂,右手握拳,吐氣開聲,忽的一記百步神拳,去向卻是歐陽峰左臂抱著的郭破虜。此招一出,無論敵我,皆是大罵無恥。歐陽峰見敵拳來勢洶洶,躲閃不易,急左臂一振,包裹激飛上天,「啪」的一聲,二人以拳對拳,內力相抵,歐陽峰佇立不動,薩班卻是退了兩步。
歐陽峰雖內力要略勝過薩班,但卻不足以拿樁站住,只是他心系孩子安危,不肯退後,便強忍一口真氣,硬是站立不動,伸手便要接落下的嬰兒,他如此這般,已是受了內傷。
人影倏然,那一側的金輪法王見有機可乘,忽的掠起,左掌下拍,與歐陽峰對了一掌,順勢激飛沖天,右手向那空中的包裹抓去。他這一動疾如閃電,周志重全神貫注應對他的攻勢,卻不防他來此一手,要追趕已是不易。
那金輪法王五指已是將將沾到包裹,忽的五指發麻,竟是為人所拂中,金輪又驚又怒,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別人就算是偷襲,也不能如此這般快捷的擊中,來者當為絕頂高手。他既是不能得手,立時掌力托天發出,將嬰兒凌空托起數尺,那人也是抓了個空。那人嘻嘻一笑道︰「好玩,再看我這招。」身子忽在空中打了個筋斗,一坐了下來,竟是向著法王當頭壓至。
金輪法王斗見怪招,不敢托大,凝神運氣,豎起掌刀,一刀削出,若讓他削中了,那人上少說要削下三斤肉。豈知掌到半途,卻為一股柔和渾厚的內力所阻,略略頓了一頓,只听得「噗哧」一聲,法王忽聞到一股惡臭傳來,那人竟然在空中放了個屁。法王一時惡心,頭暈目眩,落下地來,看向對手,居然是那嘻嘻哈哈的老頑童。再看那嬰兒,早已被周志重長臂接去,他尚不知適才的危險,還以為是大人們拋著逗他玩,正格格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