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失敗的砍價
墨黑色莊重而優雅的奔馳S旗艦轎車在英國的高速公路上飛馳。如前次一樣，舒心駕車，蕭宸在後排，身邊是海蓮娜。他們這是去威爾士的首都加迪夫市（Cardiff），威爾士是聯合王國（UK）的成員之一，有自己的國旗、國歌、自己的語言，其文化也和英國蘭大不一樣。
Cardiff本身並沒有什麼著名的景點，除了一些城堡之外。據說威爾士的美麗風光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個鄉村，想要Havoodlook至少需要4天的時間，普通游客參觀這些地方費用不低于150英鎊。當然蕭宸沒有那個閑心，他一毛錢都不用花，除了汽油——這個還不用他出錢。所以他並沒有欣賞到正宗的威爾士風光，勉強只能算是到此一游了。
唯一有些旅游性質的，就是順道看了看那些魔幻小說中經常出現的英國古堡。所謂英國的城堡就是古時候一些王孫貴族的堡壘式莊園，有的城堡還保留完好，有的僅剩下殘桓斷壁，不過正因為歷史久遠，這些看起來破舊的城堡吸引著不少的游客。
西方人有很強的歷史感，這一點與華夏國內明顯不同，蕭宸在英國的幾天時間里，基本上沒有見到多少所謂的鋼筋水泥玻璃牆的現代建築。他到達加迪夫那座被福特收購下來的工廠之後，唯一在工廠安排下參觀了的，是這里最著名的「加迪夫城堡」（CardiffCastle），該城堡最早建于1091年，之後經過反反復復的擴建、破壞、修復。城堡周圍是一條4、5米寬的護城河，古老的城堡承載著威爾士人幾百年的歷史，因為城堡里面有一個介紹威爾士歷代統治者的展館。工廠的負責人桑科森知道蕭宸是經過美國新興的新瀾投資公司介紹來的汽車發動機生產線買主，對他們這個日益衰落的工廠來說，是金主。所以他心里雖然瞧不上來自「落後的亞洲古國」的蕭宸，但仍然安排了蕭宸參觀這座古城堡。
桑科森唯一錯誤的是，在蕭宸這個來自華夏頂端家庭的人炫耀其「悠久的歷史」，這實在有些……連美國出生的海蓮娜都撇嘴了。
參觀了城堡之後，一行人就到了加迪夫市中心。加迪夫雖然是威爾士首都，但實際上並不大，而且高樓大廈很少，一般都只是三五層而已，甚至許多都只是兩層。英國是工業運動的起源，他們不必炫耀其鋼筋水泥，正如同美國不必炫耀其財富一般——只有華夏最愛炫耀鋼筋水泥而中東最愛炫耀其富有。
不過加迪夫畢竟是威爾士首都，而且今天又是周末，加迪夫市中心人滿為患。抱著隨意敷衍一下桑科森態度的蕭宸看到市圖書館前面的廣場上一個樂隊正舉行演唱會，歌手是個女的，聲音渾厚而又磁性，至于是誰，他自然不知道。英國這個演唱會跟蕭宸熟悉的華夏式的演唱會很不同，借用秦沁的話說︰安保是最大的區別。演唱會就在一個大棚子處舉行，下面的圍觀者就那樣跟著大棚下面台子上的女子一起高聲唱著，也沒有什麼警官、保安維持秩序，然而秩序偏偏很不錯。
安排好下榻的酒店之後，在蕭宸的要求下，福特方面安排了蕭宸參觀發動機生產線。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您現在看到的，是電主軸，主軸是機床的核心。電主軸將機床主軸與主軸電機一體化，減少了傳動鏈，實現了高效傳動。我們的電主軸自帶冷卻循環系統，高速旋轉保持恆溫，可在20∼25℃間設定，精度可達0.7℃，油霧潤滑，使主軸免維修、長壽命、高精度。」
「這是高速精密軸承，高速精密軸承決定主軸的壽命和負載容量。我們的高速精密軸承非常先進，采用……」
「這是高速伺服系統，高速伺服系統確保了高速度、高精度切削。我們采用的是直線電機伺服系統，它是由直線電機將電能直接轉化成直線機械運動的動能的推力系統，將機床的進給傳動鏈長度縮短為零，該系統動態響應敏捷，傳動剛性好、精度高、噪音低，是加速度大于1g的伺服系統的優先選擇，當然……成本也就比較高。」
桑科森穿著西服，帶著安全帽，一本正經地替蕭宸介紹著。蕭宸穿著小姨為他提前訂做的優雅的意大利杰尼亞西服，也帶著橙紅色安全帽，面色淡然地听著桑科森的介紹。
桑科森對蕭宸的感觀，從見面起得到巨大的改善。原本桑科森對蕭宸這個素未謀面的華夏小官員的預料是︰一個穿著奇怪而老土的工作服（中山裝）、手里拿著一個小紅本本、張口閉口「超英趕美，世界共產」的紅色官僚。除了會喊兩嗓子口號啥都不懂。
但自從見到蕭宸之後，他的態度就開始變化了。
首先，蕭宸的女助手，那位漂亮的白人女子矜持高雅地介紹了蕭先生的身份︰華夏最有權勢的兩位老人之一的其中一位，是他的祖父，按照英國式的判斷，蕭宸對于他祖父的遺產擁有排名十分考前的繼承權——這位國際友人忘記一件事，蕭老恐怕沒有什麼直接的物資財富可供繼承。同時，這位蕭先生還是市值至少三百億美金的新瀾集團的第一繼承人——也是唯一繼承人。
桑科森頓時肅然起敬。
這就是英國人不同于美國人的一個特點，盡管英國是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但那種平等和自由更多的表現在形式上。在人們的觀念中，等級制度依然存在，這就是為什麼英國還保留象征性的王室統治。在人們的社交場合，「平民」與「貴族」仍然是不同的。例如，在英國上流社會，人們喜歡閱讀的是「時報」、「金融時報」；中產階層的人閱讀「每日電訊報」；而下層人則讀「太陽報」或「每日鏡報」。相應的，在對外交往中，英國人就比較注重對方的身分、經歷、業績，而不是像美國人那樣更看重對手在談判中的表現。所以，在必要的情況下，與英國人談判，派有較高身分、地位的人，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海蓮娜第一步就對蕭宸的身份進行說明，原因就在于此，效果也的確不錯，至少桑科森便因此收回了不少輕視之心。
桑科森第二個改觀點，在于蕭宸的氣度和品位。單說他的衣服，這套黑色中帶一點點幽藍的杰尼亞西服，是杰尼亞全球限量版，價格高達13萬元。杰尼亞服裝用料一向考究，甚至讓人覺得過于奢侈︰澳大利亞的美麗奴羊毛、南非的馬海毛、華夏內蒙古的羊絨、江浙的絲綢等等，全是當地最好的原料。據桑科森所知，蕭宸身上穿著的這種限量版的杰尼亞西服，是用12-13微米的羊毛精紡而成，用肉眼看甚至比絲綢還要薄，由意大利設計，並根據面料對氣候的要求在瑞士制作，紐扣采用獸類最堅硬的角質做成，而想要這樣的西服，還需要耐心等50天左右的時間。
更別說他腳下的Berluti皮鞋、手上全球限量99塊的江詩丹頓雙天文界面手表……哪一樣不是極盡尊榮？換個民工穿這套行頭肯定不倫不類，但這位蕭先生的氣質卻是優雅高貴，似乎天生就是這些奢侈品的最好「載體」。
英國人最注重儀表和氣度，跟美國人相反，美國人只要有好生意談，你就是穿個汗背心，腳踏拖板鞋而來，他也把你當做貴客。但您要是這副扮相跟英國人談判，恐怕不用開始便可以結束了。
「打擾一下。」蕭宸忽然伸手朝前一指︰「這是你們的CNC控制系統吧？來自福特？」
桑科森不料蕭宸居然還知道CNC控制系統，點點頭︰「您的博學出乎我的意料。」
蕭宸淡淡地笑了笑，道︰「優秀的CNC控制系統能充分發揮高速切削機床的良好性能。高速主軸、高速伺服系統需要高速度、大容量的控制系統，它運算速度快，精度高，快速響應能力強，無漂移，從而使機床具有優異的動力學特征，達到高線性加工精度和高輪廓加工精度。目前，市場上佔統治地位的高速度、大容量的CNC控制系統主要有德國的Siemens840D和日本的Funuc180iMB系統……冒昧地說一句︰您這套福特的CNC系統，已經過時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桑科森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干咳一聲，略有些不悅地道︰「德國的Siemens840D系統和日本的Funuc180iMB系統自然是好，但價格也十分不菲，並且對于使用者、維護者而言，要求也越高。蕭先生難道不知道嗎？」
蕭宸腦子里閃過小姨的話︰「英國人在談判中缺乏靈活性，他們通常采取一種非此即彼，不允許討價還價的態度。因此在談判的關鍵階段，有時候會表現得既固執又不願花費很多力氣，不像日本人那樣，為取得一筆大買賣竭盡全力。——這也是我討厭跟英國人談生意的原因之一。」
蕭宸微微皺眉︰「但是，貴公司打散將這套實際上已經落後現代主流技術的發動機生產線以幾乎新機器的價格賣給我，也未免有些不夠誠意吧。」
「蕭先生。」桑科森嚴肅地道︰「我對您的意見持反對態度。發動機生產線不同于其他，它是一個嚴謹的系統工程，每一步環節都必須做好配合，我們的生產線固然不是現在最先進的生產線，但卻是一款成熟、穩定、經久耐用，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好生產線。」
他指著生產線的道︰「請綜合考慮設備故障率和整線壽命。設備故障率影響生產成本和產品產量，尤其是當整線由不同廠家的設備組成時，設備故障率就更加重要了。我們在規劃發動機生產線時，沒有僅把單機價格作為評判標準，而是充分考慮了機床的加工工藝參數和加工效率，仔細進行了節拍計算。對于這條生產線來說，並不需要用到德國的Siemens840D系統或者日本的Funuc180iMB系統。因此我們認為，我們的報價是有誠意的，也是合理的。」
蕭宸其實早在小姨跟他打招呼之後就知道福特的報價恐怕沒有多少談判的余地，自己這次前來，也主要是大體觀察一下這條生產線的磨損情況，至于各加工機種的搭配，蕭宸自問水平不會比人家福特更高。
但他仍然不願放棄，買生產線花的錢，可不是小姨那里的錢，小姨那里許多錢都是自己賣了個黃金點子，從思科身上出來的，花掉了就花掉了，反正不心疼。但這買生產線的錢，用來之前鄭之鵬一句不是玩笑的玩笑話來說，叫做「鼎清人民砸鍋賣鐵，農村老太太賣土雞蛋攢起來的辛苦錢」，這個錢蕭宸是真的不願花得冤枉了。
「三千萬美金，太貴了。桑科森先生，您應該知道，華夏並不是一個富裕的國度，我所代表的縣政府，也沒有這麼多的錢。再說這些錢花得值不值，最後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對于固執古板的英國人，蕭宸也不打算用什麼花樣手段了。
「當然，我完全理解縣長先生的顧慮。」桑科森道︰「納稅人的每一分錢花在哪里，政府都要能夠做出解釋。」很顯然，桑科森老兄不知道「一個縣的頭號領導」在華夏並非是「縣長先生」，而是「支書先生」。更杯具的是，他更不知道在華夏的另一個特點︰納稅人的每一分錢花在哪里，政府都是不需要做出解釋的。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以己度人是不對的。
「那麼，桑科森先生，您不覺得對于這樣一筆大買賣，您有必要作出一些讓步，也讓我能夠對他們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嗎？」蕭宸只能順著桑科森的話說下去。
「好吧，我理解你，來著華夏的朋友。」他伸出五根手指︰「我代表董事會，願意降低五十萬美金的售價……五十萬美金，相當于華夏人民幣400萬還多，想必能讓您解釋過去了，您說呢？」
3000萬變成2950萬，這就是我的談判成績？蕭宸不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