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權力交接
從徐部長的辦公室出來，蕭宸的心情還算不錯。當他確切的知道自己可能在年內或者明年初調離鼎清區之後，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樣左右為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徐部長雖然沒有明言，但听他的話說說起來，至少自己被調入省直的可能性不太大。從仕途的履歷上來說，這固然不算什麼好事，可若是自己去市政府跟章市長做事，倒也不失為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去處。因為章市長這個人，正是蕭宸所喜歡的那種實干派領導。
只是自己倘若真要調離鼎清，有些人事安排就要早一步進行才是，不能人走政息，鼎清區的發展速度決不能因為自己調離就慢了下來。
心情放松下來的蕭宸，在車上就很快感覺到了黃睿和老韓的緊張，雖然他們都故意表現得放松，祝賀蕭支書高升在即，但蕭宸仍然感覺到了他們心里的擔心。
「老韓。」蕭宸笑著叫了一聲。
「哎。」老韓應了一聲。
蕭宸笑了笑︰「想不想去市政府開車？」
老韓眼前一亮︰「支書要去市府了？」他喜道︰「恭喜支書高升副廳啊！」他這麼一說，黃睿自然不會落後，也立即道喜。
蕭宸笑著擺擺手︰「這還是沒影的事呢，我就是問問。」
「去哪開車都不打緊，關鍵是要給支書你開車啊！」老韓哈哈笑道。
蕭宸就笑了笑，不再說這個事情，卻問有些忐忑的黃睿︰「黃睿，跟了我兩年多了吧？」
黃睿知道自己的安排來了，心里定了定神，道︰「是啊，一晃兩年多快三年了，時間還過得真快。」
蕭宸笑了笑︰「興陵鎮這兩三年來，城區面積擴大飛快，現在興陵鎮大概有我來的時候兩個大了吧？」
黃睿點點頭，笑道︰「是啊，要不然怎麼咱們鼎清的群眾提到支書就翹大拇指呢，蕭支書帶來的這些好處，群眾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蕭宸呵呵一笑，卻不接這個腔，繼續道︰「興陵鎮的發展，是帶動全區發展的關鍵，區里的一些大企業，出了新工業園的一部分不在興陵鎮，其余的大企業就只有雲夢明珠是在石橋鎮，可以說興陵鎮發展得好，我們鼎清區的經濟發展就好了一半，這里很關鍵啊。」
黃睿心里就有些明悟了，敢情蕭支書是打算留自己在興陵鎮了，他一想明白，干脆主動請纓︰「支書，要不我就在興陵鎮鍛煉一下基層工作經驗？」
蕭宸呵呵一笑︰「嗯，我會考慮的。」
這話一說出口，不光黃睿，就是旁邊的老韓都松了口氣。興陵大市場管委會固然級別不低，但很多事情還是要跟興陵鎮黨委和鎮政府商量著辦的，有黃睿調到興陵鎮的話，韓東日後辦事倒是方便了很多。
現在黃睿和老韓唯一擔心的事情是蕭支書上調之後，支書這個位置空出來不知道是誰來接任，倘若是張邦成的話，就不知道日後他會不會「反攻倒算」，只是支書不說，他們卻是絕不能問這樣的話的。
這個問題，蕭宸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徐部長並沒有跟蕭宸提起這話，就算蕭宸可能上調市府，都是他自己猜出來的，因為徐部長說了一句章平昌希望蕭宸給他做副手的話。
車到鼎清，已是下午。
第二天，蕭宸就听到消息，說昨天晚上張區長把去醫院看他的人都擋駕了回去，一樣禮品都沒收，唯一收下的東西是蕭支書送的那一大盒天心口服液。並且張邦成還放了話，說︰「別人來送東西，我都怕人家有賄賂我的打算，即便沒有，我收了這個禮，日後萬一要批評人，就可能抹不下情面，唯有蕭支書的禮我不怕收，因為支書不用賄賂我。」
這話竟然成了「名言」，今天早上的鼎清日報上居然就登了出來。蕭宸習慣性地拿出報紙看起來的時候，就發現頭版上的新聞「只收支書的禮——記張邦成區長」，看了這條新聞，蕭宸不禁只好苦笑，自己倒成了張邦成的陪襯了。
張邦成這次住院去得飛快，出院也很迅速，前一天上午住院，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看來朗柳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療水平已經出類拔萃了。
同日，省委召開常委會，商討當前一些人事問題。會後的第二天，岳定淵支書又召開了支書踫頭會，會議討論什麼問題，外界不得而知，甚至連省委省政府內部都進行了保密。但蕭宸卻在當晚接到王文遠的電話，說支書踫頭會上討論了關于溫毅公司承包的X08國道養護修築工程發生大規模質量問題的處理辦法。X08國道作為連接星城和朗柳的主干道，動工一年多以來，多處路段出現大規模質量缺陷，不僅給道路交通造成損害、給民眾帶來危險，也使國家因此遭受重大損失。岳定淵支書在會議上強調，這條路出現的問題，一定要查！
但在三天之後，市委組織部部長趙崇卻向鼎清區委支書蕭宸詢問了關于鼎清區區委區政府班子的情況，其中特別問到區長張邦成、區委副支書兼紀委支書李雲新、常務副區長鄭之鵬等人的情況，蕭宸一一做出回答，並且對包括張邦成在內的非蕭系干部也作出了比較正面的評價。
一星期之後，市委組織部趙崇部長又約談了鼎清區區長張邦成，內容自然是不詳的，但蕭宸卻從這一動作中看出來，張邦成的運氣應該不錯，劉省長——或者說郝副省長那邊可能力保了他，他很有可能平安渡過這次風波。
張邦成的前途如何，蕭宸說實話，談不上多麼關心，即便他在X08國道的事件中的確有經濟問題，讓蕭宸頗為不滿。但蕭宸也知道，既然對方是袁溫毅，以張邦成當時的權謀環境而言，他不收可能也比較困難。更何況張邦成從出任區長開始直到今日，一直被蕭宸壓制住，到後來這段時間更是乖乖配合，這一點蕭宸實際上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此人還是個知進退的人，不像當初的林志立，簡直一心求死，所以蕭宸也沒有打算非要將他拉下馬，畢竟一個班子好不好，看他們日後的發展也能看出來一些端倪，萬一鼎清區自打蕭宸來，連續不斷的有主要領導「栽了」，那對蕭宸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和光同塵，有時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蕭宸關心的是自己的這批主要干將們的安排。比如李雲新，據說這段日子東方市紀委的李支書表現不錯，听說98年大換屆之前有可能去中紀委任副支書；又听說瀟南省紀委支書施雲東跟李支書是當年黨校的同學……蕭宸很希望李雲新能升任市紀委副支書，並且他覺得李雲新還是很有機會的，因為他現在是兼任了區委副支書的，級別上、職務上，升市紀委副支書都不是很唐突。
再一個蕭宸比較關心的人選，則是鄭之鵬。鄭之鵬現在是常務副區長，如果自己調離，可能張邦成也要動一動，這樣區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鄭之鵬按照常理而言，是有機會接任的。只不過這其中有一個問題，就是劉文軍的問題，劉文軍現在是區委排名第三，是主管經濟的副支書，如果他升任區長，也算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他若升任區長，就有些攔了鄭之鵬的路，鄭之鵬這個團干出身的干部，今年才三十多歲，照蕭宸看來，是大有前途的，被劉文軍攔一下就要多等至少兩三年，這比較不劃算。當然了，劉文軍如果出任區長，對于鄭之鵬而言不算好消息，但對于蕭宸來說倒也不算壞消息，至少也是自己人。如果是這樣，那麼鄭之鵬大概就只好接劉文軍的副支書了，蕭宸唯一可以放寬心的是，鄭之鵬處理經濟事務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他這個人辦事，都是準備工作做完善之後再動手，而且是個願意干事的干部，這是蕭宸所欣賞的。
至于林成南這個組織部長，蕭宸不知道他動不動得了。林成南接任組織部長的時間不長，按說一般不會輕易調動和提拔，但如果他頭頂上的孟炎副支書調動了，他倒是有可能順勢往上挪一步的，但孟炎自己有沒有機會挪窩，蕭宸卻是完全不知道，因為那天談話的時候，趙崇部長整個問起孟炎也就一兩句話，是以蕭宸不敢肯定。
再然後就是顧樂了，顧樂現在是政法委支書兼刑事局長。蕭宸實際上一直覺得，作為一個地區的主要干部，如果刑事局沒抓在手里，做很多事情就會不方便，況且顧樂這兩三年來成績斐然，要說升去市局，也不是什麼太意外的事情。再一個，他舅舅燕定南在省政法委是比較重要的領導，這個權謀部主任管的就是政法系統內的官帽子，顧樂如果能借機升一步，那就太好了，蕭宸在市里的時候辦事也會方便很多。想來顧樂自己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另外像張洋副區長、彭業副區長等人的安排，這肯定是要進一步博弈的，只是在這場博弈中，蕭宸卻沒有多少分量，章市長很少關心市里的人事問題，現在市委完全是楊支書當家，這些事情最終還要看楊支書的安排。不過蕭宸心里覺得，楊支書這一次恐怕會給自己一個面子。因為如果自己去了市政府，楊支書心里還是會認為自己是個值得爭取的人的。章市長雖然一不問人事二不攬權，但經過一年多的觀察，蕭宸知道楊支書其實是個很愛攬權的人，比當初的郝文庸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絕不會介意自己在市府內的嗓門更大一點。而蕭宸知道，楊支書心里還是在意自己背後的背景的，雖說自己跟章市長走得比較近，但他卻也不會毫無理由地來打壓自己，因為自己跟章市長走得近是因為工作上的關系，而從來沒有因此就對他楊支書的權威發出任何形勢的挑戰，他沒理由不滿。
再然後，就是羅榮清、韓東這批人了，這批人要不要動一動呢？蕭宸心里自己也還在猶豫。他猶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不知道接任自己支書位置的人是誰，如果是個「無害」的，那麼蕭宸就不能將他們調離，有他們在位置上，還能確保沒有蕭宸做支書的鼎清區下的經開區、興陵大市場等主要財政來源繼續按照蕭宸定下的路線走，確保發展不中斷或者不被影響。而如果來的支書不好，或者不願意蕭規曹隨，那蕭宸就要早做準備了，比如把他們提拔一下，成為主管這幾個單位的領導，然後從他們的下手里面找人頂替他們的位置，這樣一來就算日後的新支書不願意按照他的辦法進行，下面逐層逐層都是蕭宸的人，他的辦法也就搞不成器，只能被迫流產，這就能確保蕭宸定下的嚴格規章制度能夠繼續保持下去。但現在這件事沒法確定，所以蕭宸也只能先放一放，等等看了。
世元1996年10月7日，農歷二十六，寒露的前一天。省委正式作出決定，調查X08國道質量缺陷案，省政法委指導省刑事廳負責該案，省紀委、省紀檢院同時介入調查。
省委省政府的暗中交鋒究竟是什麼情形，蕭宸不得而知。此時的王文遠已經調任江東省吳城市吳中區區委副支書，屬于干部交流還是掛職，蕭宸就沒有問了，想來這種事情，以游靖的手段，絕不會弄出差錯。只是王文遠去了吳城之後，蕭宸對省委省政府的風向掌握程度就低了不少，王誠昆副支書自然不會像他兒子一樣，一點小事也親自給蕭宸掛電話。
很快，鼎清區紀委和區政法委就接到上級指示，要求密切配合省政法委、省紀委、省刑事廳和省紀檢院的調查工作。李雲新和顧樂同時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每天都是親自陪著上面來的干部們查案。
沒辦法，這次事情因為牽涉到原省委委員、省政府常務副省長袁以寧的公子，省里調動的一批人級別都比較高，帶隊的最高級別是副廳級巡視員，連蕭宸看見都得喊領導的人。所以李雲新和顧樂只好每天都親自陪同著，一點不敢耽誤。
案子查起來，不快也不慢，這次事情的證據，實際上蕭宸去年就已經交到省委了，省委這次派下來的聯合調查組，實際上主要是在核實。另外就是確認一下涉案人員究竟有多少、有多深，以方便省委最後做出具體的處理決定。
修路的事情，牽連一般都很大，岳支書不可能一聲令下「徹查到底」，就真的徹查到底了，那可是有可能引起全省震蕩或者至少星城和朗柳出現震蕩的，這不是隨意可以亂動的事情，必須把每一個人的情況都查清、核實了，包括犯罪或者涉案情況，還包括這個人的背景情況。不得不說，這在當前的環境下，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有很多時候，只能抓大放小，只能殺猴儆雞，想把全部的雞都抓了，那是不可能的。只有98年之後，洪總理將會在嶺南某大海關打一場震驚全國的大案，一案抓了800多名干部，那才是真正的鐵腕，偌大一個海關，全關上下經此一役竟然沒剩下幾個人。當時華夏，除了洪總理，誰還有這膽量、這氣魄、這手段？
蕭宸更無法對省委的決定說三道四，再說為了這件事引起大的震動本來就不必要，穩定是第一前提，這句話只有體制內的人甚至是真正的局中人，才能理解得真正透徹。
蕭宸這段時間以來也是忙碌異常，許多位置上的人，他都需要做出一些調整，甚至召開常委會調整了四個局長、三個委員會主任職務。這些職務都是比較關鍵的職務，蕭宸知道，自己在鼎清區做支書的時候，即便這幾個位置上不是自己的人，他們也不敢跟自己的意見相左，即便是張邦成的人也是一樣，何況張邦成自己都朝強勢的蕭宸屈服了，他們又豈能扛著？但是蕭宸如果調離，這些位置就說不準了，比如統計局，統計局固然不是什麼「好單位」，屬于清水衙門，但這個局卻很關鍵，蕭宸是絕不允許自己區內統計局統計數據的時候作假的，所以這個局的一把手蕭宸既要保證他足夠公正，又需要是自己的人。
這些調整之中，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調整，也是壓力比較大的調整。就是上調羅榮清為副區長並主管商業，同時破格提拔年僅二十四歲的韓東為興陵大市場管委會主任。這兩個任命遇到了阻力，當然第一個任命在得到了楊浩元支書首肯之後，就變得容易起來，而第二個決定，蕭宸卻是用一句話駁回了所有關于韓東年紀太小，不適合這麼早成為一個重要機構一把手的說法。
「二十四歲。」蕭宸點點頭，環顧了諸位委員一眼，淡淡地說道︰「同志們，我二十四歲的時候，已經是你們的區委支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