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新瀾集團
次日。
一切彷佛都在按照標準的劇本上演︰這是一場貨幣危機爆發之前的經典前奏,經濟學家喜歡用模型來研究這種局面,而投機商喜歡挑起這種局面。隨著時間推移,人們明顯發現,泰國政府沒有膽量在國內采取緊縮經濟政策,人們就越來越相信,泰國最終將允許泰銖貶值。但是,既然貶值還沒有發生,這段等待的時間就值得好好利用。只要泰銖對美元的匯率看上去將保持穩定,由于泰國的利率比美國高幾個百分點,人們便有動力來借入以美元計價的債務,放出以泰銖計價的貸款。但是,一旦人們認為泰國政府很有可能很快讓泰銖貶值,他們的動力就會逆轉︰他們會借入以泰銖計價的債務,並期待這些債務的美元價值將很快縮水;他們會購買美元資產,並期待這些資產的泰銖價值將很快增加。于是,泰國企業家紛紛借入以泰銖計價的債務,償還他們的美元貸款;泰國富人紛紛出售他們手中的泰國國債,買入美國短期國庫券;同樣重要的是,一些大型國際對沖基金開始借入泰銖,並把投資收益換成美元。
他們其實都是在賣出泰銖,買入其他貨幣,這就意味著,為了避免泰銖貶值,泰國央行必須以更大的力度買入泰銖,而這使泰國的外匯儲備更快趨向枯竭。看到這一點的人們更為堅信,泰國政府將更快地允許泰銖貶值。于是一場典型的貨幣危機便全面展開了。
任何金融專家都會告訴你,一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政府就必須采取果斷行動,或者明確表示不惜一切代價維護本國貨幣幣值,或者任由其貶值,二者必選其一。但各國政府通常會左右為難。像之前許多國家的政府一樣——無疑之後還有不少——泰國政府在其外匯儲備不斷減少時靜觀待變。而且,泰國政府為了讓市場以為它的處境沒有那麼差,還通過隱秘的「互惠外匯信貸」(其實就是緊急借入美元以備日後償還)來使外匯儲備顯得多一些。但這並沒有緩解它承受的壓力,雖然情況有時似乎在好轉,但總會恢復原樣。當7月到來時,它明顯撐不住了。7月2日,泰國政府允許泰銖貶值。
在此之前發生的事,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泰國的外匯儲備不斷減少,投機商對明顯處境不利的泰銖發動沖擊,這些都和日後經濟學教科書里講的一模一樣。雖然有幾年之前「龍舌蘭危機」的警示,但大多數人仍然認為,泰銖一貶值,這件事基本上就完了。泰國政府會蒙受羞辱,一些過度擴張的企業也許會遭受沉重打擊,但絕對不會有大災難發生。泰國顯然與墨西哥截然不同。沒有人可以質疑泰國「穩定來,改革去,增長在哪里」,泰國也絕對沒有卡德納斯之類的人伺機等待上台,推行一項民粹主義計劃。所以泰國不會遭遇一場毀滅性的衰退。
他們想錯了,這一次等待對他們動刀叉的,是明有索羅斯,暗有其余一些財富基金甚至投行的美國財團們。
喬治.索羅斯是一位匈牙利移民出身的美國企業家,于1969年創立「量子基金」。到1992年時,索羅斯已是一名億萬富翁,既有「世界最偉大投資者」的聲譽,也因慷慨大度、富有創意的慈善活動而廣受贊揚。但索羅斯既聰慧穎悟,又有致富的雄心,並希望世人像尊敬他的商業機智一樣,看重他的哲學見解。像索羅斯這樣的人,不會因為這些成就便志得意滿、止步不前。如他自己所言,他一直想發動一場非凡的商業奇襲︰不僅要賺到錢,而且要以此來名揚四海,然後,他便可以利用這一盛名來推進商業之外的事業。
就在1992年夏天,他在英國找到了這樣的機會。英國已經于1990年加入歐洲貨幣體系的匯率機制(ERM)。加入歐洲匯率機制里的各個國家維持固定匯率,以便為最終的歐洲統一貨幣做準備。在「球幣」的故事里,各洲對全球統一貨幣政策感到不滿。而英國在加入歐洲匯率機制之後,也發現自己不喜歡歐洲匯率機制規定的固定匯率政策。在1992年,歐洲銀行還沒有成立;雖然歐洲匯率機制在名義上規定了各國之間的權責平衡,但在實踐上,各國都追隨德意志聯邦銀行的貨幣政策。但不夸張地說,德國當時是個特殊的歐洲國家︰它剛剛重新統一,為了東德的重建工作,它被迫投入大筆金錢。德意志聯邦銀行擔心這筆開支有誘發通貨膨脹的危險,于是維持了高利率,以防德國經濟過熱。但英國在1990年加入歐洲匯率機制的時候,英鎊匯率也許被設定得太高了,所以英國在1992年便陷入了一場嚴重衰退,英國公眾對政府的不滿也日益加劇。雖然英國官員費盡心機地表示,英國不考慮退出歐洲匯率機制,但對于英國政府是否真會這麼堅持下去,人們都議論紛紛。
這是貨幣危機爆發的前奏。索羅斯因此決定,不僅要賭危機爆發,而且要主動挑起這場危機。
這樁賭局的細節極其復雜,但其基本框架很簡單。在開始階段,索羅斯采取低調甚至秘密的行動。「量子基金」悄悄積累信貸額度,最終這些額度將允許它借到相當于150億美元左右的英鎊,並可以隨意將這筆錢換成美元。接下來,一旦「量子基金」持有大量的美元多頭頭寸和英鎊空頭頭寸,它就可以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攻擊︰索羅斯會竭盡所能地大事張揚,他準備「賣空」英鎊,並接受財經報刊采訪,宣布他相信英國很快會允許英鎊貶值,如此等等。如果一切順利,這將激發其他投資者拋售英鎊,在拋售風潮爆發後,英國政府將不得不屈服,允許英鎊貶值。
這個計謀成功了。索羅斯的攻擊行動在8月轉入「高調」階段。幾周之內,英國就花費了將近500億美元來捍衛英鎊,但徒勞無功。9月中旬,為了維護英鎊幣值,英國政府提高利率,但事實證明,英國人在權謀上無法接受這一做法。于是在短短三天之後,英國退出了歐洲匯率機制,英鎊開始自由浮動。
索羅斯轉眼之間就斬獲了約10億美元的資本收益,也被世人奉為有史以來最有名氣的投機商之一。
但索羅斯究竟做了什麼?這里有三個問題。
第一,索羅斯有沒有破壞本來不會貶值的貨幣的幣值?也許他沒有。當索羅斯采取行動時,英鎊的貶值壓力已在不斷加重,而且許多經濟學家已經懷疑,英國留在歐洲匯率機制里的時間不會很長了。雖然蕭宸的這個斷言是無法證明的,但他堅信,不管有沒有索羅斯,英國加入歐洲貨幣俱樂部的舉動,從一開始就注定會以失敗告終。
第二,就算是這樣,索羅斯至少也加速了事件的發展,令英鎊提前貶值了吧?十有**是這樣,但問題在于,他加快了多少進程呢?對此蕭宸仍然有個不可能加以證明的猜測︰就算沒有索羅斯的行動或其他因素,在經濟形勢的逼迫下,英國勢必要在短期內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索羅斯只是將這一行動的進度加快了幾周而已。
第三,索羅斯有沒有給受他行為影響的人帶來損害?索羅斯的行動使約翰.梅杰首相領導的英國政府一直蒙受恥辱。但其實可以論證說,索羅斯給整個英國做了一件好事。英鎊的貶值沒有造成經濟危機︰英鎊貶值了大約15%之後便自然穩定下來。英國政府也擺月兌了維護幣值的任務,這使它可以放手降低利率。在低利率和更具競爭力的匯率帶動下,英國經濟很快有力復蘇,幾年之後失業狀況便大大緩解,失業率之低使鄰國望塵莫及。對普通的英國人而言,索羅斯攻擊英鎊的行動利大于弊。
看來這故事一點都不嚇人嘛!但那些對貨幣同盟事業傾注心血的歐洲人,的確把1992年的事件視為一場悲劇。法國在1992年和1993年遭到投機攻擊,但基本上將投機商擊退了。法國人對貨幣投機商發了些牢騷,沿襲那種老套的說法,將他們譴責為惡勢力的工具。但是,在「盎格魯-撒克遜」世界的主流政策討論中,沒有人把索羅斯沖擊英鎊的故事看成什麼令人擔憂的先兆。
而這一切都隨著亞洲危機的降臨而改變。人們這才發現,投機活動帶來的結果,可能遠遠沒有那麼好。
在熱烈擁護自由市場的人士的心目中,香港一向佔據著特殊位置。在當年大多數「第三世界」國家認為保護主義和政府計劃是正確的發展道路時,香港實施自由貿易,推行任由企業家發展的政策,而且向世人表明,如此完全開放的經濟體,可以取得發展理論家們從來不敢想象的增長率。香港還最早復活了貨幣局制度,而在一些保守派分子的想象中,貨幣局的復活是重建金本位制的第一步。年復一年,保守派機構「傳統基金會」將香港評為「經濟自由指數」最高的經濟體之一。
但是,香港遭到了亞洲金融危機的沖擊。香港自身的經濟管理幾乎沒有什麼過錯︰香港經濟是依照法治運行的,銀行得到良好的監管,預算政策保守,在這些方面香港在亞洲是首屈一指的。在危機之前,香港幾乎完全沒有裙帶關系猖獗的跡象,而且在危機爆發後的第一年里,香港也完全沒有發生恐慌性的資本外逃。但很明顯,這個城市當時處境不佳,時運不濟。隨著鄰近地區的低迷,香港經濟也受到影響︰日本人不再來香港做短暫的購物之旅,東南亞公司也不再請香港銀行提供服務了。更不幸的是,香港實施嚴格的聯系匯率制度,所以雖然當時別的亞洲貨幣大多已經貶值,香港卻仍然牢牢維持7、8港元兌換1美元。于是香港的物價突然之間就遠超曼谷,甚至東京。這一切的結果是,香港經歷了一場人們記憶中最嚴重的衰退。
不可避免的是,唧唧喳喳的懷疑聲開始浮出水面。香港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維護港元匯率嗎?一些香港商人公開促請香港金融管理局讓港幣貶值,以降低他們的生產成本,恢復他們的競爭力。這些請求未被理會,香港政府也宣布港元匯率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是,畢竟1992年英國政府也這麼說過,後來還不是貶值了?另外,北邊的華夏、香港的祖國會怎麼做?主要由于有貨幣管制,這個亞洲巨人基本上躲過了危機的第一波。但蕭宸知道,等到了1998年夏,華夏的經濟已經出現了一些減速的跡象,與此相伴隨的還有一些傳言,即華夏可能也會使其貨幣貶值,這就使香港的處境變得緊張多了。
這些似乎都是壞消息,但一些對沖基金視此為天賜良機。
1997年7月2號,還只是這一次風潮爆發的第一天,人們不會知道,等到一年之後,1998年的8月和9月,香港會發生什麼事。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蕭宸知道那時候將會發生什麼。那時,將會有一小群對沖基金對香港展開了一場「雙殺」行動。雖然直到日後,香港官員也沒有點任何機構的名字,但根據傳聞,這些對沖基金包括索羅斯的「量子基金」,以及朱利安.羅伯遜擁有的「老虎基金」,後者的知名度稍遜,但影響力絲毫不弱于前者。這些對沖基金「賣空」香港股票,也就是說,他們從股東那里借來股票,然後將股票出售,換得港幣(當然他們要向股東承諾,到期時會把股票買回來還給他們,並支付在此期間使用這些股票的「租金」)。然後他們用這些港幣交換美元。他們其實是在賭,賭香港將允許港幣貶值,或者香港金融管理局將提高利率以維護幣值,這兩件事必發生一件。如果港幣貶值,由于他們已經用港幣交換了美元,所以他們將獲利。如果香港提高利率,那會使香港股市下挫,而由于他們已經「賣空」了香港股票,所以香港股票的降價也將使他們獲利。
但事實上,這些對沖基金不僅僅是在賭這兩件事發生,而且是在竭盡全力地促成這兩件事,就像1992年索羅斯促成英鎊貶值一樣。這些對沖基金每隔一段時間就大肆聲張地賣出大筆港元,以讓市場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們的行動。而且,這些對沖基金還收買了一些記者、編輯發表文章,暗示港幣或人民幣已經處在貶值邊緣,或者二者都會貶值。不過在這一點上,香港的官員們也沒有點誰的名字。香港官員們的意思是,這些對沖基金是在蓄意鼓動一輪港幣拋售風潮。
這些對沖基金真的在一起密謀了嗎?當然這是有可能的。原因之一是法律漏洞︰如果有人簽訂明確的協議,圖謀操縱一家美國公司,比如微軟公司的股價,那麼他們會被送進大牢,但如果有人針對香港股市(1998年其市值和十年後差不多)制定類似的陰謀,卻明顯不會受到法律的追究。這些對沖基金也有可能是各自單獨行動、毫無聯系的。但最大的可能是,各家對沖基金沒有明確串謀,只是有些眉來眼去,比如高爾夫球場上的幾句閑言,高級酒會上的幾聲碎語。畢竟這場游戲的玩家不多,而且他們都很明白應該怎麼玩,所以只要有一丁點的暗示,所有人都會心知肚明。
不過,一些觀察家懷疑,除了針對香港的行動之外,對沖基金當時還有一場更大的密謀。也許四家對沖基金組成的「香港四虎」(或「五虎」,數目不重要)還在策劃攻擊別的貨幣。當時,各家對沖基金也正在賣空日元,因為這時日本利率較低,而且他們覺得如果港幣貶值,日元很可能也跟著貶值。他們對澳元、加元等貨幣也采取了類似做法。除了拋售港幣之外,他們也在大張旗鼓地拋售這些貨幣。所以也許可以說,當時出現了一場針對大部分亞太地區的陰謀,甚至很可能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市場陰謀,香港只不過是其中最受關注的對象而已。
而且這場陰謀看起來很可能成功。畢竟面對沖擊,香港似乎沒有對策。與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股市相比,香港股市規模很大,但和那些對沖基金掌握的財力相比,就又不算大了。根據蕭宸日後的了解,這些對沖基金當時總共持有300億美元左右的賣空頭寸,這相當于在美國股市上賣空大約1.5萬億美元。另外,香港市場是高度開放的,而且看起來應該會繼續開放下去,因為香港素來以經濟自由、沒有專斷的政府干預聞名,而香港的生存恰恰依賴這一聲譽。控制資本外逃,對于像香港這樣的城市而言,是不能想象的。總之,對沖基金的計劃似乎很聰明,成功率極高。
在今生的這場金融戰之中,蕭宸提早給小姨打了招呼,全亞洲哪里都可以動手,唯獨索羅斯他們在對港元發動狙擊的時候,千萬不要參戰。
小姨听了蕭宸的話之後,就覺得有些好笑,問道︰「你分析了這麼久,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你覺得索羅斯會在整個東南亞大勝而歸而在香港則會沉沙折戟?但是按照現在的分析,我看不出香港有什麼可以勝出的可能性,你該不會覺得這個時候我拿香港發財很不厚道,就勸我對香港高抬貴手吧?當然如果你真是這個意思,我自然是會收手的,東南亞這麼多國家可以洗劫,我不缺香港這點收入。」她笑眯眯地看著蕭宸︰「莫非,是政府擔心香港一回歸立刻就陷入金融沼澤會讓人們對于一國兩制產生懷疑??」
蕭宸淡淡一笑︰「索羅斯是很厲害,但相對于整個華夏來說,他的實力仍然不夠,很不夠。我相信保護香港的決心,也相信洪副總理的鐵血手段。」他這話,前面說得還很淡然,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卻隱隱有了一絲殺氣。
秦沁听了,頓時一陣凜然。
對沖基金無疑是強大的,但出人意料的是,香港不是東南亞那些可憐蟲,沒有坐以待斃。
1997年下半年,美國著名金融家索羅斯旗下的對沖基金在亞洲各國和地區發起了連番狙擊,並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使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國家和地區幾十年來積存的外匯一瞬間化為烏有,由此引發了二戰後對這些國家的權謀、經濟和社會生活各層面沖擊最巨的亞洲金融危機。等到1998年6-7月,索羅斯開始把矛頭對準了港元,開始有計劃地向香港股市及期市發動沖擊。
港幣實行聯系匯率制,聯系匯率制有自動調節機制,不易攻破。但港幣利率容易急升,而利率急升將影響股市大幅下跌。這樣,只要事先在股市及期市沽空,然後再大量向銀行借貸港幣,使港幣利率急升,促使恆生指數暴跌,便可象在其他市場一樣獲得投機暴利。
對沖基金在對香港金融市場進行沖擊時,往往受制于香港金融監管部門的傳統作法——提高短期貸款利率。而事實已經證明,在前3次沖擊(1997年10月、1998年1月、1998年6月)中,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措施便是提高短期貸款利率,金融管理局主席任志剛也因此被戲稱為「任一招」。
利率的上升會提高投機的成本。在這次炒家沖擊香港金融市場時,與以往最大的不同點就是,炒家沒有進行即期拆借活動,而是預先屯集了大量的港元。這些港元來自多方面,但一個很重要的來源是一些國際金融機構1998年上半年在香港發行的一年至兩年期的港元債券,總金額約為300億美元,年利息為11%。這些國際金融機構將這些港元掉期為美元,而借入港元的主要是一些對沖基金。這些港元成為對沖基金攻擊香港金融市場的低成本籌碼,使投機者具備了在匯市進行套利的有利條件。而對沖基金又在外匯市場上買入大量的遠期美元以平衡風險。據說索羅斯旗下的基金就持有總金額約400億美元的買入合約,到期日為1999年2月。
自1997年10月以來,國際炒家4次在香港股、匯、期三市上下手,前3次均獲暴利。1998年7月底至8月初,國際炒家再次通過對沖基金接連不斷地狙擊港幣,以期推高拆息和利率。很明顯,他們對港幣進行的只是表面的進攻,股市和期市才是真正的主攻目標。聲東擊西是索羅斯等國際投機者投機活動的一貫手段,並多次成功。
1998年6、7月,當恆生指數攀升至8000點高位的時候,對沖基金大舉沽空恆指,建立了大量的恆指空倉頭寸。對沖基金之所以建立恆指空倉,是因為它們預計港股在受到沖擊後恆生指數必然會大幅下跌。而恆指期貨合約的價格是每點50港元,也就是說,若建的是空倉,恆生指數每下跌一個點,就可以給做空者帶來50港元的利潤。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祖國。這是華夏民族歷史上的大事,開啟了香港的新時代。但是,對國際炒家而言,這正好為他們興風作浪提供了機會。香港的未來何去何從,香港的經濟、社會會發生什麼變故等一系列問題,不僅令局外人生疑,香港人也是心中沒譜。而恆生指數代表香港金融市場,乃至整個香港經濟、權謀前景,就是香港經濟的「晴雨表」。只要能動搖恆生指數,就能打擊人們對香港經濟的信心。在這種情況下,恆生指數大幅下挫,很可能引起廣大投資者盲目恐慌,從而到達坐收漁翁之利的目的。
國際投機者在證券市場上大手筆沽空股票和期指,大幅打壓恆生指數,使恆生指數從1萬點大幅度跌至8000點,並直指6000點。在山雨欲來的時候,證券市場利空消息滿天飛。1998年8月初,投機者大肆宣揚人民幣將貶值10%,其中,上海、廣州等地的人民幣黑市交易中曾跌到了1美元兌換9.5人民幣左右。投機者散播人民幣將貶值的謠言,是想借此來影響人們對港幣的信心。除此之外,投機者還大肆宣揚內地銀行不穩定等謠言,其目的仍是為了其狙擊港元創造心理條件,其手段真可謂無所不用。
有一家海外基金甚至開出了1998年8月12日香港聯系匯率月兌鉤的期權。炒家們趁機大肆造謠,揚言「港幣即將與美元月兌鉤,貶值40%」,「恆指將跌至4000點」雲雲。其目的無非是擾亂人心,制造混亂狀態,然後趁機渾水模魚。8月13日,恆生指數一度下跌300點,跌穿6600點關口。
8月14日,香港政府正式參與股市和期市交易。香港政府為了維護港元,攜巨額外匯基金進入股票市場和期貨市場,與炒家進行直接對抗。港府向香港的中銀、獲多利、和升等多家證券行指示,大手吸納恆生指數藍籌股,表示不惜成本,務求將8月期指抬高600點。香港政府一反以往「積極不干預」政策,給投機者造成了始料不及的沉重打擊。
代行銀行職權的金融管理局,直接入市干預期貨股票市場,這在全球開放型資本市場上尚屬首次。港府宣布已動用外匯基金干預股市與期市,令市場為之一驚。
接著,投機炒家鼓動如簧之舌,在全球範圍內展開了一場攻擊港府的輿論大戰。與此同時,炒家們並不願意俯首稱臣,他們又一次玩起了「聲東擊西」的鬼把戲——于8月16日迫使俄羅斯宣布放棄保衛盧布的行動,造成8月17日美歐股市全面大跌,以期「圍魏救趙」沖擊恆生指數。然而,使他們大失所望的是,8月18日恆生指數有驚無險,在收市時只微跌13點。
初戰得手,並不意味對手會棄城投降,因為離期指合約的交割還有時日,港府明白惡戰還在後頭。果然,從8月25日開始直至28日,雙方展開了轉倉戰,港府的目的是迫使國際炒家為投機付出高額代價。
8月27日和28日,投機炒家在股票現貨市場傾巢出動,企圖將指數打下去。港府在股市死守的同時,經過幾天驚心動魄的大戰,在期貨市場上將8月合約價格推高到7990點,結算價為7851點,比入市前高1200點。8月27日、28日,港府將所有賣單照單全收,結果27日交易金額達200億港幣,28日交易金額達790億港幣,創下香港市場最高交易紀錄。
但投機炒家並不善罷甘休,他們認為港府已經投入了約1000億港元巨資,資金壓力與輿論壓力使其不可能長期支撐下去,因而決定將賣空的股指期貨合約由8月轉倉至9月,想與港府打持久戰。從8月25日開始,投機炒家在8月合約平倉的同時,大量賣空9月合約。與此同時,港府在8月合約平倉獲利的基礎上乘勝追擊,使9月合約的價格比8月合約的結算價高出650點。
這樣,投機炒家每轉倉一張合約要付出3萬多港幣的代價。投資炒家在8月合約的爭奪中,完全敗走麥城。
1998年8月28日,是香港恆生指數期貨8月合約的結算日,也是香港政府打擊以對沖基金為主體的國際游資操控香港金融市場的第10個交易日。
雙方經過前幾個交易日的激烈搏殺後,迎來了首次決戰。
上午10點整開市後僅5分鐘,股市的成交額就超過了39億港元。半小時後,成交金額就突破了100億港元,到上午收市時,成交額已經達到400億港元之巨,接近1997年8月29日創下的460億港元日成交量歷史最高紀錄。
下午開市後,拋售有增無減,成交量一路攀升,但恆指和期指始終維持在7800點以上。隨著下午4點整的鐘聲響起,顯示屏上不斷跳動的恆指、期指、成交金額最終分別鎖定在7829點、7851點、790億上。
1998年8月28日,對于眾多國際炒家來說,是一個心痛的日子。這是香港政府自1998年8月14日入市干預以來的最頂點,也是香港政府針對炒家們慣用的匯市、股市、期市的主體性投機策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取得的重大勝利。香港政府將恆生指數從8月13日收盤的6660點推高到28日的7829點報收,並迫使炒家們在高價位結算交割8月份股指期貨。在此之前,炒家們下注了大量8月份期指空倉。這樣一來,即使它們轉倉,成本亦很高,一旦平倉,則巨額虧損不可避免。
「8.28」之戰,港府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但是,對國際炒家來說,期指轉倉是可行性選擇,更可能成為他們的「救命稻草」。因此,對香港特區政府來說,「8.28」之戰也只能算是階段性勝利。港府決定,在9月份繼續推高股指期貨價格,迫使投機資本虧損離場。
9月7日,香港金融管理局頒布了外匯、證券交易和結算的新規定,使炒家的投機大受限制。當日恆生指數飆升588點,以8076點報收。加上日元升值、東南亞金融市場趨穩等一系列因素,使投機炒家的資金、換匯成本大幅上升,不得不敗退離場︰9月8日,9月合約價格升到8220點。8月底轉倉的期指合約要平倉退場,每張合約又要虧損4萬港幣。至此,國際炒家見大勢已去,紛紛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自入市以來,香港政府動用了100多億美元,消耗了外匯基金約13%,金額大大超過了1993年「英鎊保衛戰」中,英國政府動用77億美元與國際投機者對壘的規模,堪稱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對香港金融保衛戰的評價主要是圍繞兩個層面展開,其一是對香港的聯系匯率制度本身的評價;其二是對向來奉行「積極不干預」自由政策的政府大舉入市行動的評價。
由于經濟體系的獨特性,為了穩定香港的經濟與金融市場,香港實行的是聯系匯率制度,即以7.8港元兌換1美元的比例盯住美元的制度。對于這種匯率制度,業界一直存有爭議。反對者認為,由于無法保證香港與美國經濟發展的完全同步性,美元與港元的固定比率始終存在一個投機的空間,在投機者長期攻擊下,這種制度的消亡在所難免。而贊成者認為,香港的聯系匯率制度始建于1983年。當時由于華英香港問題談判受阻,引發市場出現大量拋售港元、收購美元的現象,港府出于保護港元匯率,維護港人對香港未來信心而建立。歷史也證明,在聯系匯率制度下,香港經濟有了很大的發展,而且更重要的是,香港有實行聯系匯率制度的條件︰香港一貫奉行謹慎財政政策;香港有著龐大外匯儲備;香港經濟體系靈活,能夠應對適度的經濟波動;香港金融體制穩定,監管審慎以及香港有內地蓬勃發展的經濟後盾的強力支持等等。
另一種觀點認為聯系匯率制度本身是好的,但是金融管理局將它用錯了,因為聯系匯率制度是一種現鈔發行制度,但香港金融管理局的做法是使外匯市場上同樣要維持1美元兌7.8港元的水平,而且只許港元匯率高于該下限,即只允許港元匯率單邊浮動,這實際上是作繭自縛,使所有的匯率風險都由金管局自身承擔。
對于港府入市干預,反對者認為,政府干預可能令長線投資者遠離香港,打擊長線投資者來港投資;港府此舉有損自由經濟形象,會破壞其金融中心地位。
而支持者認為,港府向來信奉自由經濟,自由經濟是香港的基石。但是遭人操控的經濟不是自由經濟,港府入市旨在打破這種操縱,入市干預完全正確。香港政府入市干預,其積極意義遠遠勝過其負面影響。
在這場較量中,正式出面跟國際金融炒家交手的,始終是香港特區當局,華夏國內平靜如水,只有洪副總理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被記者問及此事的時候曾經平靜地說過一句︰「香港的背後,是整個華夏。」
至于華夏政府從頭到尾都沒有正式出面幫香港穩定經濟,許多人都清楚原因。政府並非不幫,而且要為香港樹立一個信心︰你想怎麼干就怎麼干,「一百年不變」這句話不是白說的。至于最終政府暗中給特區政府幫了多大的忙,則只有雙方高層知道了。
而蕭宸不讓秦沁出手香港,其中自然是有一部分出于民族情結,但事實上索羅斯在香港的確是沒有討到好,最終是兩敗俱傷了的,而秦沁就算插手進來,結果也是一樣。差別只在于,雙方的兩敗俱傷會更加嚴重一些罷了。
而且,蕭宸認為小姨賺到東南亞那一大筆就已經很厲害了,整個這次行動,數十億美金的現金進賬,又豈是集團持股的市值上升數十億甚至百億可比?
在金融家的手中,錢絕不僅僅是錢,而是武器。而真金白銀的現金,則更是無堅不摧的利器,與市值不同。一場亞洲金融風暴,將東南亞各國幾十年的經濟發展掃蕩干淨,卻讓國際炒家大獲其利,索羅斯作為最出名的排頭兵在「戰後」,卻是私下對新瀾基金表示了極高的贊譽,索羅斯說︰「在最恰當的時間進入,在最恰當的時間離開,新瀾基金的表現稱得上完美無缺。」
至此,新瀾集團作為新瀾基金的持有人浮出水面,一個市值高達數千億的金融巨頭身影赫然出現在全世界人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