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行棋如人
蘭銀軍區司令員葉松柏回京了。
關注這條消息的人不少，不論國際國內，有從政治上關注的，有從軍事上關注的，有從人事上關注的……也有，僅僅從親情上關注的。譬如葉玉靈，就僅僅是因為父親回京而高興，而完全不為其他。
葉松柏這次回來並非毫無聲息地，許多外國政治咨詢機構以及一些外媒都有得到消息，從而也都有一些預測。大抵上最多的猜想就是，這位到任蘭銀軍區司令員不過兩年多的中將閣下，怕是將要得到晉升了。這一點實際上已經成為外界的一種「共識」，唯一值得他們探討和繼續猜測的，只是葉松柏地晉升具體是晉升軍餃，還是晉升職務，亦或者同時都有。
華共中央軍委的晉升，是有跡可循的，所以一些外國的智囊機構紛紛開動起來，要將葉松柏將軍查個底掉。同時，華共中央軍委主要領導成員的晉升「模式」，也再度被他們翻出來關注了。
蕭宸則又一次地坐在葉家的客廳里，跟這位外界正猜測得紛紛紜紜的將軍下棋。
蕭宸的棋風，有些綿里藏針——這形容不好，也許用笑里藏刀更適合，他下棋有一個特點，就是落子極快，似乎每一步棋都是早就想好的，一切盡在掌握；又似乎每一步棋都根本沒有去想，行棋揮灑自如。如此棋風，就自然而然地讓人心生懈怠，畢竟圍棋是極考究人腦力的，一個人再天才，下圍棋也不能不深思，下棋快成蕭宸這樣，自然就被看做是沒動腦。然而蕭宸看來的確是個異類，他下棋固然極快，但每一步棋卻都凌厲之極——有時候某一步看不出來，但很快便有連環殺招出現。
葉松柏的棋，卻是穩健異常。無論蕭宸的攻勢如何銳利，葉松柏的棋風巍然不動，蕭宸雖然攻勢如潮，但葉松柏就仿佛長城內的李牧，不出兵則百守而不潰，一出兵則定然要殺得蕭宸一陣肉疼。
但蕭宸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之人，就在旁邊看棋的葉玉靈都有些為蕭宸著急起來，而葉成鋼雖然面色不變，眉頭也是微微蹙起，至于葉成材，更是一臉苦相，恨不得就要開口大喊︰「我的好妹夫啊，我可跟老大賭了他出手幫我‘野外生存’一次的啊，你可不能輸啊！」
此時，蕭宸的臉色卻依舊如故，笑容依舊地飛快落下一子，葉松柏輕輕捻起一顆白子，忽然一愣。
「亂戰。」葉松柏輕聲道︰「凡與敵戰，若敵人行陣不整，十卒喧嘩，宜急出兵以擊之，則利。」
蕭宸笑著接口道︰「唐段志玄從劉文靜拒屈突通于潼關，文靜為通將桑顯和所敗，軍營已潰，志玄率二十騎赴之，擊殺數十人而還；還為流矢中足，慮眾心動，忍而不言，更入賊陣者再三。顯和軍亂，大軍因而復振，擊大破之。」
葉松柏卻是搖了搖頭︰「你此亂，卻非彼亂，我若擊之，唯鎩羽而歸爾。」他兩人廝殺到了此時，連說話都變了味兒，一番古氣。
蕭宸似乎永遠都是那副笑容︰「此番攻不破葉叔叔的長城，這長城必然化為大龍，此龍一出，我必敗矣。唯有此番亂戰，或許有一線生機，可以逃出生天，轉危為安，轉敗為勝。然則此法乃置之死地而後生，倘若置之死地而又不能生……」
葉松柏呵呵一笑︰「年輕人下棋，跟我們這些老頭子的想法，總歸是不同的。如此不成功則成仁的心思，固然壯懷激烈，卻也的確過于凶險，若是落入圈套，未免可惜。」
葉松柏沒有說可惜什麼，但蕭宸卻自然知道他意下所指，只是蕭宸也不會明白的回答，只是在葉松柏沉沉落子之後，輕聲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然後，飛快而輕巧地落下一枚黑子。
城甭，龍斷。
葉松柏看著棋盤久久不語，忽然抬頭，蕭宸臉上面上仍是那副淡然自若地笑容，卻並未見到多少喜色。
「生了，勝了。」葉松柏終于笑起來︰「似乎你並沒有覺得高興。」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蕭宸輕聲說道，語氣中竟然就有了幾分蕭索。
葉松柏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這話，也只能是你們這樣的文人雅士才好說出來，我若是說這麼一句，肯定就有人要翻白眼了。」葉松柏笑著看了看旁邊臉色大喜而不住往葉成鋼那邊擠眉弄眼的葉成材，心里一下就猜到自己這次子肯定又跟大哥打賭了什麼東西，大手一抓，直接把葉成材抓過來往自己剛才的位置一按，道︰「你笑什麼笑，你跟小宸來一局試試看？小宸就是讓你三十六子你也是個死。」將軍不諱死字，葉松柏顯然如此。
葉成材頓時苦笑起來，讓三十六子，那就真當自己是純初學者了。葉玉靈則是偷偷抿嘴一笑，看二哥吃癟，可是這麼多年來最有意思的事之一呢。
「大哥，救命啊！」葉成材看來對自己的棋力極不自信，葉松柏放話要蕭宸讓他三十六子他還是不敢接招。
「小妹棋力最好，找我作甚？」葉成鋼倒是干脆。
「小妹肯定胳膊朝外拐了，找她我不是自殺麼？？」葉成材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示意自己敬謝不敏。
「二哥？」葉玉靈笑眯眯地看著葉成材。
「呃……」葉成材馬上換上一幅討好的笑容，小聲道︰「好妹妹，其實我是為你好，你看你跟蕭宸下棋，贏也不好，輸也不好，兩難啊！哥哥怎麼舍得讓你為難，是不是？所以……呵呵……大哥，幫不幫啊？咱們可是親兄弟！打虎親兄弟啊！」
「你說誰是老虎呢！」葉玉靈恨恨地拿起一卷報紙在她二哥的腦袋上來了一下，瞪著他道。
「我……這個，蕭宸，要不咱們這一戰暫且記下，待哥哥我鑽研鑽研棋道，改日再戰如何？你放心，以哥哥我的天賦……」
葉成材正待大吹法螺，旁邊葉松柏已然放下茶杯，施施然補了一句︰「以你的天賦……在這棋道上，是這一輩子都是模不著蕭宸的邊的。」
蕭宸和葉玉靈啞然失笑，葉成鋼眼角一抽，竟然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唯有葉成材「痛苦萬分」地一抹臉︰「爸，你這人忒不公平了，這棋藝天賦都給了大哥和小妹，就我是個糟包，這也能怪我？小妹六歲我就下不過她，那怎麼比？啊，小妹也就算了，她這種在計算機方面天才成這樣的人，計算能力肯定是超群的，下圍棋天賦高我就認了。可大哥……大哥，我不是鄙視你，你這麼一鐵疙瘩似的，咋也比我厲害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葉成鋼卻是沒理他，一把將個子比他其實也小不了多少的葉成材提起來丟到一邊，自己在蕭宸對面坐下，平靜地道︰「我和你下，你讓我五子。」
蕭宸笑著道︰「好。」
葉成鋼于是連下五子，然後看著蕭宸。蕭宸端過黑子，下手就是一子落在棋盤最中央。
竟是初手天元！
這樣的下法，只有兩種人會用。一是全然不懂圍棋者，二是棋風奇詭且善于冒險的高手，而蕭宸的下棋雖快，攻勢雖凌厲，卻並非奇招迭出之人。葉成鋼頓時臉色一沉。
稍知棋理的人都清楚，從角上落子，可用最少的棋子圍得最大的實空，棋子將發揮最大的效用；其次是邊；最沒效益的落子點就是正中。因此初手天元，等若白白將辛苦掙來的先手拱手讓給對方，深為智者不取——何況現在蕭宸讓子在先，原本就沒有先手優勢。但是當棋至中盤，天元上的這粒棋子若能與邊角的勢力產生呼應，將會是中盤戰中最凌厲的伏手。從而棋局的勝負，將圍繞在能否使這粒棋子產生效用上。
葉松柏的臉上，泛起古怪的神色。再看了一會兒，卻是搖了搖頭。成鋼穩重，下棋也是穩中求勝之人，此刻被蕭宸初手天元一激，心中清明已失，有些棋子便下得浮躁了。反觀蕭宸，葉成鋼的每一步棋，每一個動作，卻都落在了他的計算之中。葉松柏這邊才只是這麼一想，落子飛快的蕭宸已然又是幾步棋子落下，葉成鋼的情勢便已明顯處于劣勢。葉成鋼此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然落了下乘，連忙收斂心神，可惜先機已失，再也找不回來了。
無論葉成鋼擺下的大龍怎麼掙扎，也是徒然無力，蕭宸自此沒有用任何「陰謀」，只是一步步地圍剿緊逼，一點機會都沒給葉成鋼，最終很快取得勝利。
這局棋說明了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要想解決問題，是必須在自己的能力掌控範圍內的，一旦事情的發展突破了自己能力的掌控範圍，就會失去對局面的控制，對于PK的對手來說，等同于給了對手勝機，處于頹勢的一方一旦看到了一線勝機，必然會拼死掙扎。所以，處于優勢的一方應該注意的是時刻保持著主動權並且簡化局面，根本就不要給對手掙扎的機會，沒有勝機的掙扎是徒勞的，看不到勝機的斗士也是肯定會感到絕望的，所以，在優勢的時候簡明的手段更能加速接近勝利。
看著葉成鋼臉上的失望，蕭宸有些于心不忍，但葉松柏卻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葉成鋼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還不謝謝小宸？」
葉成鋼霍然抬頭，看了看父親的臉，父子二人對視一會兒，葉松柏才微微笑道︰「蕭宸的計算能力遠勝于你，但他卻沒有依此取勝。他用的，是心戰。」
葉家三子女都看著葉松柏，葉松柏喝了一口茶，道︰「方才成材說玉靈是你們三兄妹里面棋力最強的，但其實玉靈的棋力之強，主要體現在其計算能力超群上，她的取勝，多半是直接靠計算能力壓人，此非棋藝王道。你們三兄妹中，成鋼最是沉穩，平時下棋多以穩重著稱，可謂以勢壓人。可在剛才和小宸的手談中，小宸先讓五子，繼而初手天元，一下就將成鋼的心理防線擊破，以為小宸是輕視于他，故而處處爭先，步步跟小宸爭鋒相對，不料小宸卻是故意為之，隨即布下陷進……成鋼，小宸勝你，首在心境，你懂了嗎？」
葉成鋼心悅誠服，點頭道；「父親，我明白了。」然後轉頭朝蕭宸點了點頭，很坦然地露出一絲笑容︰「你比我厲害多了。」
蕭宸知道他是如今極其少見的坦蕩君子，忙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成鋼哥見笑了。」
葉成鋼還沒有說話，葉松柏卻是搖頭道︰「棋盤如戰場，戰場之上，可是沒有君子的。」
蕭宸笑了笑，然後看了葉玉靈一眼，再看看掛鐘，起身笑道︰「葉叔叔，時間不早了，我改日再來請教。」
葉松柏知道他在京里還有許多事要忙，就笑著點了點頭︰「幫我向蕭老問好，改日我會親自拜訪。」
蕭宸點點頭，又補了一句︰「恭喜葉叔叔。」
葉松柏在他面前自然不裝什麼樣子，笑著擺擺手︰「玉靈，你送小宸吧。」
蕭宸的恭喜自然不是隨便說的。雖然實際上沒有人跟他說過葉松柏將會晉升，但今生今世的他熟知黨內各項事宜，有些規律自然是清楚的。
世元1994年5月12日，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員七次會議通過《關于修改＜華夏人民解放軍軍官軍餃條例＞的決定》。根據修改後的《軍官軍餃條例》規定，不再設置「一級上將」軍餃。同時，明確規定「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不授予軍餃」，而軍委副主席的職務等級編制軍餃為上將。此外，取消「基準軍餃」的稱謂，將「大軍區級正（副）職」改稱「正（副）大軍區職」，並將副師職至正大軍區職的職務等級編制軍餃由原來的「一職三餃」改為「一職二餃」。
根據新的《軍官軍餃條例》，上將是「軍委副主席」，「軍委委員」，「總參謀長、總政治部主任」三個職務等級唯一的編制軍餃。而「正大軍區職」的編制軍餃為上將和中將，並以上將作為主要軍餃。這表明，上將不但成為法律上的最高軍餃，其授予（晉升）的條件也有所放寬。高級將領所擔任職務只要達到「軍委副主席」，「軍委委員」和「總參謀長，總政治部主任」的職務等級，即可晉升上將軍餃。對于正大軍區職將領，只要其資歷達到一定標準，也可以晉升上將軍餃。也就是說，只要不出意外，正大軍區職將領通常都能以上將軍餃退休。
經過1993年首次晉升上將軍餃，在任的上將數已經達到了10位，其中包括6位軍委領導和4位正大軍區職將領。在1988年首次授餃和1993年首次晉升上將的實際工作中，晉升上將軍餃的標準，是在職務等級的基礎之上，結合資歷，尤其是以軍齡長短作為最重要的衡量標準，同時也需考慮軍種平衡的因素（海軍、空軍至少各有1位在任的上將）。
1995年9月25∼28日召開華共十四屆五中全會，決定增補張永存、池浩天為中央軍委副主席，黃克、黃林睿為中央軍委委員。調整後的中央軍委由9人組成，一位主席，四位副主席，委員有總參謀長、總政治部主任、總後勤部部長、總政治部副主任。隨後，在12月舉行的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十七次會議上，也確定了國家軍委的上述人事調整。
此前，1995年7月間，軍隊高層再次進行較大規模人事調整。「超齡」干部基本全部退出領導崗位。一大批60歲以下年富力強的干部走上正大軍區職，成為1985年以後，正大軍區職領導干部最年輕的一個時期。
1995年12月，根據武警部隊編制人數較多、地理位置特殊、任務較重等特點，中央軍委決定將武警部隊領導機構由副大軍區級升格為正大軍區級。武警部隊司令員和政治委員的職務級別也相應提高到正大軍區職。
截至1996年1月，軍委領導8人，均為上將軍餃；正大軍區職36人，其中上將軍餃8人，中將軍餃28人。
世元1998年3月27日，中央軍委舉行儀式，有10人被晉升為上將軍（警）餃。
資料表明，此次晉升上將軍餃的條件依舊是以軍（工）齡為首要考慮。原則上，45年軍（工）齡，即1953年前入伍（參加工作）為晉升軍餃的基本條件。這次晉升的10人中，有9人符合該條件。唯一例外是1954年入伍的曹將軍。其原因可能是考慮到國防科工委即將改組為總裝備部，曹將軍將繼續擔任總裝備部並進入軍委班子，故「破例」提前晉升為上將軍餃。
此前曾做為晉餃重要條件之一的「軍種平衡」似乎不再受到考慮。自前任海軍司令員張上將于1996年退休後，在任的海軍上將便一直處于空缺狀態。不過，升格近3年的武警部隊產生了首位上將警餃獲得者，楊司令員成為首位武警上將。
世元1998年4月3日，中央軍委決定撤銷國防科工委，以原國防科工委領導機構為基礎組建總裝備部。原國防科工委主任曹將軍和政治委員李將軍繼續擔任總裝備部部長、政治委員。隨後，曹將軍被增補為中央軍委委員。
而現在，蕭宸已經預感到下一步葉松柏的將星很快就要更加閃耀起來了。
葉玉靈站起來，走到蕭宸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