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生活秘書
蕭宸跟趙介民的談話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出來的時候王和和黃平已然不在辦公室了。婉拒了趙介民請吃飯的邀請，蕭宸卻是回到了市委辦公樓，他還有事情沒有定下來呢。
市委秘書長張耀和市委辦副主任沈誠還在辦公室里，看見蕭宸進來，兩人同時站起來，異口同聲的招呼︰「蕭書記好。」
蕭宸點點頭，朝沈誠問道︰「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對園區那邊的通知已經打了下去，要不我再強調一下，讓他們做好準備？」沈誠笑著回答，蕭宸搖搖頭說︰「不必了，我這也算不得什麼視察不視察的，就是去看看而已，告訴他們一下就行，沒必要那麼大張旗鼓。」
「蕭書記，您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市委招待所有專門的為領導準備的房間，沈主任的意思住在招待所比較合適。」天色已經比較晚了，張耀這個時候是抓緊時間匯報，蕭宸听了，倒是不很在意的點點頭說︰「那就這樣吧，下班時間都過了，去看看地方吧。」
張耀是市委秘書長，安排這些事情是職責所在，至于市委辦副主任沈誠，他其實就是這次蕭宸選中的秘書。體制內有一個特點，比如沈誠是蕭宸的秘書，按理應該叫沈秘書，但其實不是這樣，必須要稱呼他最高的一個職務，也就是市委辦副主任，所以正確的稱呼是沈主任。而張耀是市委秘書長，秘書長跟秘書完全是不同檔次的概念，但通常大家卻反而叫他做張秘，這絕不是把他叫低了，要知道市委秘書長，那可是市委常委，哪怕是排名最後，也是十二巨頭之一呢。
市委招待所距離省委大院就隔著一條小馬路——其實就在市委大院的後面，蕭宸此來吳城沒帶司機，老韓年紀大了，千里迢迢跟蕭宸來吳城並不是什麼好事，在蕭宸來吳城之前就已經給他安排在了朗柳市政府辦掛名一個副主任，也算是對這幾年辛苦的一個交代，想來以老韓即將內退的年齡，就算下任市長也不會太虧待他了。至于胡宇澤，他的運氣也還不錯，被蕭宸放到漢寧縣跟鄭之鵬去搭班子，他們兩人都是蕭宸嫡系，應該不會出什麼狀況。
一輛黑色奧迪A6停在樓下等了有一會了，這是一輛嶄新的A6，吳城經濟寬裕，對新上任的書記自然不敢小氣，蕭宸雖然還沒進去，卻也能猜到這輛定然是頂配版，至于車頭前那嶄新的「蘇E00001」號牌，當然也格外顯眼。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臉上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腰微微的彎著。作為司機，能給什麼領導開車，往往決定著他在省委大院內受重視的程度，所以他對今天跟蕭書記的第一次見面十分看重，絲毫不敢在蕭宸面前有任何托大的表現——當然，在市委書記面前，他也的確沒有什麼可以托大的地方。
「蕭書記，這位是司機老陳，您要是有什麼具體的意見，可以吩咐我去辦。」張耀這句話一出口，司機老陳的臉上就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張耀這話里是藏著別的意思的，蕭宸作為市委書記，對自己的司機人選肯定是很看重的，而且按照體制內的習慣，他可以自帶司機來吳城，雖然現在看來蕭書記並沒有帶司機過來，但作為張耀這個秘書長而言，卻不能忽視書記是不是可能有這樣的想法。至于老陳，他最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要是蕭書記自帶書記過來，那就沒他什麼事了。蕭宸作為市里的一把手，他的司機肯定是市委大院的車隊隊長不說，關鍵是其隱性地位之高，那是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的，整個大院里的司機，多少人眼巴巴的看著這個位置呢。老陳還是私下里朝幾位領導家里送了點東西，才爭取到這個露臉的機會的，現在張耀這麼一句話出來，搞不好老陳的事情就黃了，說他心里不恨這個張秘，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再說吧！」蕭宸沒有明確表態，對于司機的重要性，蕭宸自然再清楚不過，他也想先觀察了解一下再說。不過這個叫老陳的司機，蕭宸卻是一看之下心里就不太喜歡，可能是習慣了老韓的直爽自在，蕭宸總覺得這個人的笑容太奴性，雖說老韓在自己面前也注意用詞，態度也很恭謹，但他的恭謹至少不是這老陳一般的好像自己是當年滿清主子，而他就是自己旗下的奴才。同時蕭宸也能感覺到，張耀似乎也不喜歡這個老陳。
蕭宸當然不知道張耀並不是簡單的不喜歡老陳那麼簡單，而是他原本打算推薦一個跟自己關系不錯的司機，但是上面有杜副書記發了話，指示安排老陳，張耀雖然也是常委，但秘書長說真的就是為書記們服務的，他自然沒法拒絕杜書記的指示，但這等于變相遙控一般的安排，卻讓張耀覺得自己等于是一個傀儡，作為一個從區委書記提拔上來的秘書長，他的權勢**不小，自然是不滿意這樣的情況的。所以這個時候提醒一下蕭宸，也是出一口氣，畢竟我秘書長固然是為書記們服務的不假，可書記也是分大小的，蕭宸書記要是不喜歡，你杜書記還能怪我不成？有本事你跟蕭書記說那老陳你非得要，那是老子安排的試試看。不過這句話卻有點損人不利己的感覺，說這句話其實並不怎麼明智。
唯一可能的好處是，萬一蕭宸真的不滿老陳，那麼他或許還可以有個推薦的機會。
蕭宸自打下朗柳以來，已經干了六年的「主要領導」，他自然深知自己身邊的人大都會有搞小動作的心思，而且也能大部分洞悉這些心思。張耀這個臨時的「聰明」的決定，一下給蕭宸看穿，同時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權力欲強，愛耍小聰明！」蕭宸給他定了性之後，對張耀這個市委秘書長已經不怎麼看得順眼了。
當然，蕭宸本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在主要領導位置上做了六年，更不會因為心里給張耀下了初步結論就把心思表現出來。
至于老陳，蕭宸直接抹去他做自己司機的可能，不過司機的問題，還是要早日圈定才好。蕭宸不禁想起了來之前徐菲跟自己說過的一件事。徐菲的一個表弟，就是上次徐菲在西雲夢農場出事，導致徐家和廖家幾乎發生家族火並的那次，那個為他表姐出頭後來受了點傷的小伙子，他高中畢業後考本科沒考上，結果去了一個專科學校。說來也巧，正好是顧樂曾經就讀的警官學校。瀟南公安高等專科警官學校，這個學校一般學歷是專科，然後有少量專本溝通，當初顧樂是專本溝通的定向生，而徐菲的表弟只是讀了普通的專科。倒霉的是畢業後公務員體制開始變化，以前包分配的警校畢業生現在也不包分配了，結果他的就業就成了問題。
蕭宸來之前，徐菲已然是市委宣傳部排名最後的副部長，真要是安排一下自己的表弟其實也不難，畢竟他的文憑雖然不硬，但這學校的牌子還算硬，是省公安廳直管的。只是考慮到朗柳市新任公安局長顧樂跟蕭宸關系非比尋常，她雖然也認識顧樂，但顧樂肯定知道自己跟蕭宸的關系，由自己出面拜托顧樂幫忙當然是沒有問題，可就怕蕭宸知道後會有什麼想法。徐菲可不想惹蕭宸不高興，所以這事情便鄭重其事地跟蕭宸談起了一下，蕭宸的意思是等自己走了再讓顧樂安排一下會更好，結果現在想來，倒不如讓那小伙子過來給自己開車。
這個名叫楊展的小伙子蕭宸見過兩三次，印象還不錯。當年能為表姐被欺負二話不說就起來砸人，雖然沖動了一些，至少是個重感情的人，加上他是警校畢業，會開車是肯定的（警校必學駕駛），而因為工作不同，徐菲可以說是自己幾位紅顏里面現在最難和自己見面的人了，把她弟弟放在身邊，也能讓她安心一些。
老陳尚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剝奪了開市委一號車的權力，還在小心翼翼地開車。他的車開的很穩，也很小心，一直在不斷的通過後視鏡在注意蕭宸的表情。可惜蕭宸一直閉著眼楮沒說話，前面的沈誠新秘書上任，自然也不會胡亂呱噪惹書記厭煩，也目視前方沒有絲毫搭話的意思。
奧迪車前面是張耀開的同樣黑色的第六代本田雅閣帶路，六代雅閣是98年上市，99年廣本開始國產的，所以張耀這車也頗新，足以看出吳城的富裕。雖然是要從市委大院前門出去再繞一圈開到後門進招待所院子，但開車自然很近，車子沒兩分鐘就開進市委招待所的大院子，順著邊上一條路直接到主樓後面的一排帶院子的兩層小樓前。
在一個門前停下車，蕭宸剛下車，院子里頭一個年輕女孩子就一溜小跑殷勤的迎了上來。
「蕭書記好！」女孩看起來不太大，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人長的很漂亮，一套運動服，一條馬尾巴隨著小跑跳躍，一雙長長的秀腿，透著一股青春的活力。
蕭宸昨天上任，晚上陪著一群上上下下的領導和部下們應酬，晚宴就搞到10點多，後來便直接睡在賓館了。所以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專門為自己生活準備的生活秘書，他還以為這個女孩就是一般的招待所服務員，所以並沒有在意，不過還是暗暗的贊嘆一聲，好一雙秀腿。
「蕭書記，這是市委辦秘書處的鐘毓，您的生活秘書。」張耀上前一步介紹道。
蕭宸听了「生活秘書」四個字，心里微微一咯 ，臉上倒是很平靜的沒有表現出來。現在雖然大多數領導早已不使用女性秘書作為身邊的文字秘書（沒有詳細資料證明，但據了解這基本上是03-04年的事），但還沒有硬性規定下來，而對于尚未結婚或者愛人不在身邊的高級領導配備生活秘書，這反倒是我黨傳統，本身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就目前已經2000年的時代而言，生活秘書，這恐怕是好听一點的說法，不會是有人想在自己的身邊安插人手吧？這個念頭在蕭宸腦袋里不過只有一秒，瞬間就被否定了，自己是市委書記，眼下的吳城，誰動這個心思，那真是白瞎了這麼多年的宦海沉浮。
「生活秘書？這是誰的安排？」蕭宸笑著問了一句。
「這是任市長和林部長的意思，任市長說您的家屬沒跟來，生活上需要安排人照顧。鐘毓是吳城大學應屆畢業生，正好在市委辦秘書處實習……書記這次來得匆忙，為了這個，她還專門去學了一個星期的家政呢。哦對了，鐘毓還是學中文出生的，您要有什麼文字上的簡單工作也能交給她來做。」
張耀介紹完畢，忽然看見旁邊的沈誠面色不對勁，立馬反應過來，趕緊加了一句︰「哦，我的意思是，如果沈主任不在的話，一些簡單文字工作可以讓鐘毓來做，像什麼檢查一下遣詞用句之類。」說著，還朝沈城面帶歉意地微微點頭。沈城算來是他正兒八經的部下，不過此刻他成了蕭書記的秘書之後，張耀自然不會拿之前的態度對待他，市委書記身邊的秘書，那可是比一般的副市長還要硬氣得多，他雖然是常委，但有幾個秘書長不是市委書記的應聲蟲？書記身邊的秘書，就算秘書長，也不敢輕易得罪啊。這種人，成事也許不足，但敗事絕對有余！
張耀飛快的解釋了一下，讓沈誠的表情略微緩和了一些，他也是聰明人，自己這個秘書位置都還沒坐穩呢，自然也不會為此跟秘書長搞僵。再說就算坐穩了，秘書長畢竟還是秘書長，在常委會上可是有一票的，真要搞起來，書記也不見得就一定幫自己。所以見張耀補充了這麼一句，他也就客氣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不為己甚。
倒是鐘毓很機靈，連忙笑著說︰「秘書長過獎了，我雖然是學中文的，但並沒有從事秘書工作的經驗，蕭書記要處理的都是重要文件，我可不敢亂動，還是要沈主任這樣的專業人士才能做得了呢。我剛分到市委實習還沒有幾天，就接受了這個安排，還有很多事情都要秘書長和沈主任多加提點才是。另外，我只是實習，臨時編制而已，不是正式的公務員。」
這個話說得面面俱到，效果自然非常好，而且她既然不是公務員，沈誠那邊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蕭宸這邊也安心了不少，這就表示任選平對鐘毓的安排，多半只是一個單純意義上的示好自己的安排，當然也有可能是任選平希望給自己一個行差錯步的「機會」，以使得自己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不過不管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蕭宸也都不是很擔心。如果是前一種，那麼蕭宸只能說這個馬屁沒拍到地方，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如果是後一種，蕭宸也不怕，官做到某一個層次之後，斷然不會因為這樣的所謂把柄出事，華夏人雖然歷來喜歡單純的從道德上分辨所謂「好人」、「壞人」，但天底下人無完人，蕭宸只要政治上不出問題，這樣的所謂把柄，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威力。而且蕭宸更清楚的一點是，自己只要否決了這個安排，眼前這個看著很清爽機靈的女孩子的命運也許就被改變了。所以蕭宸還是默然接受了這個安排，對于蕭宸而言，有沒有生活秘書無所謂，以前在朗柳不也沒有生活秘書麼？自己反正極少在家里吃飯，有什麼要緊的？家里髒了，自有市委辦的後勤工作人員會來處理。但目前，對于這個叫做鐘毓的女孩而言，失去這個機會，現在的就業形勢下，想找一個好點的工作那可太難了，
還有一點，人既然是任選平安排的，想必這女孩也有可能是任選平的什麼關系戶。蕭宸對市委市政府的情況知之甚少，昨天從游靖那里听來的不過是省委對吳城班子的一點看法，根本不深入，而剛才跟趙介民的談話，也只是浮于表面，趙介民雖然跟自己算得上親近，卻也不好一來就倒珠子一樣敞開來說，至于目前的吳中區區長王文遠，那自然是自己的好哥們，現在卻也還沒機會去問他。任選平這個二把手如此仔細的安排，蕭宸作為新來的一把手，卻也不好一下子就拂了他的意思。
如果說任選平昨天席間的話讓蕭宸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這位市長會有去當個廳長養老的心思，畢竟他還不過只有48歲，實際上在正地廳級干部里還是很年輕的。那麼今天的安排就讓蕭宸更奇怪了，如果任選平真是打算去當個廳長養老，那麼卻有有什麼必要示好自己呢？如果示好自己，那就是要打個釘子在自己身邊了，可是……蕭宸回頭看了看鐘毓，不禁有些好笑，自己雖然年輕，或許在上還有那麼一點自控能力不強，可是任選平要是覺得這樣一個小女孩子就能在自己身邊發揮釘子作用，那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