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私會宋語馨
一輛冷銀色的阿斯頓.馬丁v8vantage超級跑車在金寧城郊的太湖酒店江寧店外忽然做出一個極酷地甩尾，準確地停進了專用車位。
車的兩邊同時開門，一男一女分別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出來。開車的男子穿著黑色短袖t恤，面帶微笑，朝對面的女孩露出一個迷人的笑臉︰「imbond，jamesbond。」
女孩也笑了起來，甜甜地，卻又帶著些許矜持。
「既然你這麼喜歡，為什麼不自己開，偏要送給我？」女孩雖然柳眉一挑，但那笑成月牙兒一般的漂亮眼楮還是出賣了她，誰都看得出，她其實很高興。
「你能想象一個省委副***、紀委***，開著一輛在美國剛剛上市的阿斯頓.馬丁v8vantage超級跑車在金寧的路上狂飆突進嗎？」說話的男子臉上帶著讓人著迷的笑容，自然便是蕭宸了。
而女孩自然也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這家太湖酒店的少東家宋語馨。
「v8vantage前不久上市，全球媒體對它的評價是‘美，無處不在’，但听你剛才說，這輛車還只是阿斯頓.馬丁復興計劃中的第一款，而且日後還是入門級跑車？」宋語馨問道。
「沒錯，價值人民幣249萬的入門級超跑。」蕭宸微微一笑︰「告訴你一個內幕。」
「嗯？」宋語馨微微有些好奇，不知道蕭宸想說什麼。
「你猜，阿斯頓.馬丁打算在五年後推出的頂級超跑，將會賣多少錢？」蕭宸露出一絲神秘，笑呵呵地問。
「那我怎麼知道？」宋語馨試探著問︰「八百萬？」
蕭宸搖頭︰「少了。」
「一千萬？」
「少了。」
「一千五百萬？！」宋語馨睜大眼楮。
「你可以膽子更大一點。」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小姨打算把一輛車賣三千萬吧？」宋語馨睜大眼楮，無比驚訝地問。
「當然不會。」
宋語馨松了口氣，不料蕭宸接著道︰「我建議她賣5000萬左右，她也覺得差不多。」
「多少？」宋語馨仿佛看怪物一樣看著蕭宸︰「5000萬？不是日元，不是泰銖？你是說5000萬人民幣？也就是大約500萬歐元？」
蕭宸很誠實憨厚地點點頭︰「差不多吧，可能略少一點。」
宋語馨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剛才的矜持全不見了，差點跳起來︰「你你你你……蕭宸，你真是……你這簡直就是打劫啊！5000萬，誰瘋了誰買！」
蕭宸哈哈一笑︰「要不然我們打個賭，五年以後阿斯頓.馬丁一定會推出一款售價在4000萬以上，5000萬以內的超級跑車，它在華夏的限量配額大約會在十輛左右，這個配額會很快賣完，然後有價無市，成為傳奇。」
這個賭看上去幾乎是必勝的，華夏有錢人雖然不少，但誰會買如此搶錢的車？那真是錢多得腦子都漲迷糊了。宋語馨剛想答應，忽然想到直到目前為止，蕭宸的所有預測好像都從來沒有失誤過，這……她于是很理智地搖了搖頭︰「我雖然覺得完全不可思議，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預測好像也一直準得不可思議，這個賭，我不跟你打。」
蕭宸哈哈一笑，看似有些得意︰「明智的選擇。」
結束了關于超級跑車的話題，兩人很快走進酒店，在侍者地指引下來到西餐廳。
「這里的煎鵝肝還不錯，要不要來點？」宋語馨坐下來，笑著問。
蕭宸搖了搖頭︰「七成熟法國羊鞍扒，另外……法式焗蝸牛。」
侍者優雅地表示記下了，宋語馨微微一笑，隨意道︰「法式煎鵝肝，香煎龍利魚。湯就來個法國洋蔥湯，冷盤呢……草莓黃瓜吧，酒嘛，既然是紅肉居多，那就拉菲吧，年份不限，其他隨意。」
侍者下去後，宋語馨笑著道︰「我知道這里沒有八二年的拉菲，反正你也不好酒，不介意吧？」
蕭宸笑道︰「雖然有專人教過我品酒，但事實上，我雖然分辨得出好壞，卻從來不在乎，因為……正如你說的，我不好酒。」
這時候法式大餐的頭菜上來了……面包。蕭宸和宋語馨都只是隨意吃了兩口，就讓侍者撤了下去，這不是正餐，不必多用。
第二道菜很快也上來了，就是宋語馨點的洋蔥湯，法式洋蔥湯很出名，不過蕭宸對洋蔥不是很感冒，也沒喝多少，至于宋語馨，她比蕭宸還喝得少，不過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食量有限，還得留著正餐呢。
但法國菜的主菜做得極為考究，所以正餐一般就來得比較慢——不過今天主要是他們前兩道用得太快——所以兩人還有時間談點正事。
「又有一家外資大賣場在金寧關門，你怎麼看？」宋語馨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介紹她進入超市零售業務的男人。
「不必擔心，對民族零售業而言，這是好事。外資大賣場關門，不代表民族零售業也會如此——當然，有些經驗教訓還是要牢記的。」蕭宸並不是很在意。
「哦？」宋語馨露出笑容︰「蕭***可否指教一下小女子呀？」
蕭宸呵呵笑了起來︰「金寧是長三角的月復地，不少外資超市都把金寧作為向長三角地區滲透的落腳點，但進入金寧後，大家發現，攻佔這塊市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1999年，家樂福金寧第一家門店大橋店開業，然而，經過了近6年的時間，家樂福如今在金寧依然只有1家門店。
沃爾瑪幾乎遭遇了同樣的困境。沃爾瑪過去給人的印象是，一旦開店，周邊其他零售商就很難生存，然而，在金寧的情況卻是，無論是家樂福還是沃爾瑪，周邊不僅沒有達到‘寸草不生’的境地，甚至有剛開張的賣場就立刻被競爭對手包圍的事情發生。
你今天約我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問我這個事情，我打電話問了下相關單位，金寧目前有近40家接近家樂福業態的大賣場，但是，理論上，按照每20萬人擁有一個大賣場的慣例，金寧大約可以容下30家左右的大賣場。這就使得大賣場倒閉在金寧時有發生。被沃爾瑪並購的好又多超市金寧清涼門店就在周邊超市的***下以關門收場。」
「那就是說，金寧超市業務已經超限，那你還慫恿我來金寧開門店？你該不會是想我虧得一干二淨以後，欠你小姨一大筆債，然後……」
蕭宸笑道︰「然後被你爸抵押給我，哈哈。」
不料宋語馨雖然有些臉紅，卻硬著脖子道︰「只要你敢要！」
蕭宸故意做出尷尬猶豫地表情呃了一聲，好像真是「不敢要」的模樣。宋語馨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和悲傷，但很快強笑起來︰「哼，有賊心沒賊膽。」
蕭宸干咳一聲，岔開話題︰「外資大賣場在金寧頻繁倒閉，我認為，這種情況實屬正常，金寧目前的零售業態已經逐漸飽和，無論是外資還是內資，不能適應本地市場競爭特點的，就難免被淘汰的命運。在以商戰眾多出名的金寧，外資賣場即使沒有遭遇抵制，想要取得市場絕對領先的地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之所以會出現‘金寧困戰’的局面，與盤踞金寧的‘地頭蛇’蘇果所采取的策略分不開。‘群狼戰’、‘蜂窩戰’、‘卡位戰’，說到這些詞匯，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把它與超市聯系起來，然而，這些詞匯正是蘇果等超市對抗海外巨頭的絕招。
沃爾瑪在金寧最熱鬧的新街口商圈開設門店，蘇果超市立刻選擇臨近的位置開設新店，並且利用在金寧門店眾多的優勢，采取集體優惠的策略對抗沃爾瑪的‘天天平價’。
其實，語馨，我跟你說，零售業態是沒有絕對標準的，國外的一些東西我們可以借鑒，但全拿國外的標準去照搬就只會得不償失。比如蘇果，它的業態創新是本著最務實，最適合老百姓的原則去做。本著這個原則，蘇果在金寧打造從便利店到社區店再到大賣場的完整業態鏈條，用這條鏈條纏住海外巨頭的手腳。
在江南，寧波如同另一個金寧。家樂福1999年就在寧波開設第一家門店，然而，時至今日，家樂福沒有在與本土超市的競爭中佔到便宜。寧波三江超市的掌門人在上次我們發改委在京城舉行的wto商務研討會上就說過，外資超市的進入不僅沒有影響本土超市的生存，還促使本土超市在不斷求新求變中成長起來。」
「什麼‘我們發改委’，你現在可不是發改委的人啦！」宋語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哦，口誤，這兩年說習慣了，你別打岔。」蕭宸也反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蕭***您請指示。」
蕭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也不跟她計較，繼續說道︰「與江東和江南的情況不同，在東方，外資賣場發展得有聲有色。詢問一個東方居民購物首選的大賣場，家樂福可以輕易排進前三位，甚至排到第一位，而在金寧和臨安，排在第一位的很可能是蘇果和世紀聯華。
截至目前的統計數據，家樂福華夏共開有79家門店，其中，僅僅在東方一個城市，家樂福就開設了9家門店，而江東和江南兩省總共才有8家門店。
作為一線城市，東方是家樂福最早選擇進軍的市場，但是，這卻不是家樂福東方發展與蘇、浙兩省發展差異的最主要原因，更重要的因素是，家樂福在東方選擇的與內資合作的模式。本土企業聯華超市佔了東方家樂福45%的股權。」
蕭宸此時說到了內幕的核心，宋語馨頓時重視起來，認真聆听。
蕭宸見了，心里微微點頭，嘴上絲毫不慢，也不故意賣關子，繼續說道︰「根據聯華超市4月發布的年報，聯華超市2.68億元的淨利潤中，有1.3億元是聯營公司東方家樂福貢獻的，佔比48.6%，家樂福的收益已經成為聯華超市一塊穩定且持續增長的收益。
接近半數的收益貢獻，決定了聯華超市在東方本地與家樂福之間很難形成絕對的競爭關系。由于聯華超市扮演了東方本地地頭蛇的角色，與地頭蛇結成利益聯盟的家樂福自然享受到了更寬松的競爭環境。
另外，從沃爾瑪的經驗看，東方的區域環境更適合大型海外賣場進駐。沃爾瑪華夏ceo陳耀昌就分析，沃爾瑪此前無法高速前進的大部分原因是它在華夏遇到的情況遠比美國復雜。華夏有6個以上的大方言區，南北氣候差異巨大，人們口味不同，很難出現全國性供應商，因此真正的大批量采購也隨之化為泡影。然而，在東方，周邊蘇南以及江南相同的文化壞境和良好的交通條件都給供貨和銷售帶來了便利。東方大量的海外長住人口也為洋超市提供了固定的客源。
當然，無論是東方聯華還是江東蘇果，本土超市實際上與海外零售巨頭仍然存在差距。我覺得吧，本土連鎖超市企業和國際零售巨頭的差距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企業規模，這方面很難在短時間追趕上。二是企業物流供應鏈的管理，在這方面，本土企業大有可為。」
對于這一點，宋語馨也是同意的，她點了點頭︰「沒錯，無論是在資金實力、采購渠道，還是在信息化水平、管理水平上，目前的本土超市都無法和國外超市相抗衡。所以，你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告訴我，本土超市必須在經營發展上有所創新，與國外超市進行差異化的競爭，才能避免被淘汰？」
蕭宸笑道︰「孺子可教也，外資超市的競爭確實壓力很大，但換個角度看，也給我們的學習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原來覺得難以模準連鎖超市經營的門道，現在覺得簡單了，外資大企業都到家門口來了，學就是了。」
宋語馨有時候對蕭宸這種好像對任何事都「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很有些不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們***歷來是不怕‘交學費’的，可我們做生意的人卻比不得你們。我們要是這個學費交得多了，那可是有可能傾家蕩產的，到時候沒人可憐我們。」
其實蕭宸對蘇果的了解，主要是前世的記憶。前世2008年的時候，蕭宸看過一篇江東省金寧市商貿界的一樁新聞︰本地連鎖大鱷蘇果超市向金寧市政府遞交緊急報告，以法國歐尚超市目前正在籌建兩家門店違反《金寧城市商業網點規劃》為由，請求政府干預，讓其停建。
蘇果連鎖超市是在金寧起家的，2004年的銷售額就已經突破120億元，其銷售額連續多年位居全國商業連鎖企業前列。而法國歐尚超市進入金寧市場則較晚，但卻挾世界500強的背景，來勢洶洶。當其2004年底在金寧開設第一家門店的時候，就引發了媒體所稱的「華夏結束對國內零售業保護期後，中外連鎖零售企業爆發的第一場肉搏」，而當時貼身肉搏的對手，就是蘇果超市︰歐尚與同樣有歐尚背景的金潤發(金寧金潤發的外資合作方為台灣大潤發，而歐尚為大潤發的重要股東)聯手在金寧漢中門地區低價銷售數百種商品，迫使蘇果ceo寫了一份呼吁書，要求供應商集體抵制外資賣場的低價傾銷。因此，那次請求政府干預之舉，被業內人士看成歐尚與蘇果貼身肉搏的第二戰場。
蘇果的武器，是金寧的城市規劃。據早已出台的《金寧市商業網點規劃(2004—2010)》，大型超市的選址標準應該是「3公里的服務半徑設置一處，服務人口是5萬到10萬人」。而對照歐尚在金寧籌建的兩家門店，顯然可說「布點極不合理」。如即將開業的江寧店，地處秦淮路與雙龍大道交匯處，建築面積3萬多平方米。而在該商圈中(3公里)已開設同類賣場和各業態超市32家，包括蘇果黃金海岸店、蘇果鑫泰店、世紀聯華店、蘇果將軍大道店，京城華聯店、麥德隆店、蘇果文靖路店等。同樣，近期開工建設的建築面積達34868平方米的歐尚應天西路店所在的商圈，已開設同類賣場和各業態超市三十余家，其中超萬平米的大型賣場就有6家，還有正在興建中的家樂福三店也在此商圈內。
因此，蘇果的報告認為，市場保持適度競爭是需要的，有利于促進市場健康發展，但過度競爭必將帶來市場的不穩定和社會資源的浪費。他們希望政府能及時出面干預不合理的商業布點，並規避由此而可能產生的各種商業風險和不良影響。
不能說蘇果此舉是畏懼歐尚，抑或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那幾年，的確有多家與蘇果貼身肉搏的洋賣場關門。比如城東的好又多超市非常興旺，而清涼門好又多店則因對門蘇果社區店的競爭而被迫關門。因為蘇果在金寧擁有230家便利店、60家社區店和標準超市，在當地零售市場的份額早就超過50%，其雄厚的基礎無人能比。因此，蘇果高層在接受采訪時談得更多的，是貼身肉搏引發的商業惡戰帶來市場的震動和社會資源的浪費。
不過對于蘇果此舉，歐尚不以為然。一方面，他們拿出了國家經貿委早在2001年7月同意歐尚在金寧開店的批文，表示自己並不是沒有「法律」依據；同時又以「所有進入市場的投資者都是理性的，進入某個區域肯定會經過縝密的市場調研，能不能開店、會不會虧損，商家自有分寸」來抗衡。
這場由蘇果報告引發的「規劃」之爭過了半月，金寧市政府有關部門仍沒有正式表態。據當時蕭宸在報道上的了解，各方對此看法並不一致。
一方面，超市業態的連鎖大鱷扎堆惡斗，後果不僅是關了一家或幾家門店，還有很重要的社會影響。比如大批超市營業員失業會帶來就業壓力，也易造成社會的不穩定；同時，大批供應商因追要欠款而哄搶超市商品，極易引發暴力事件。來自相關部門的數據顯示，近10年來，金寧先後有170家不同品牌超市的門店關門或者完全退出金寧市場，其中包括樂客多、好又多、百佳等。
另一方面，則是對《金寧城市商業網點規劃》權威的理解。據有關人士介紹，國家經貿委對歐尚兩店的批文，並沒有注明在金寧哪兩處地方開店，而且7年前的批文，在周圍大型網點已全部建成的現在才啟動項目是否合理，是否要重新報批，並無規定。同時，哪個政府部門有權執行規劃，法律也沒有授權。更何況區域招商是「屬地化管理」，而各區招商部門對這些大型外資超市都「情有獨鐘」。所以，解決超市大賣場扎堆惡斗還真是難題。
對兩個連鎖大鱷之間的「叫停」事件，以前蕭宸只是當普通新聞看，到了這個世界，因為身份的變化，才為之思考了一些。在他看來，這一方面可以看做是商家之間的競爭升級，不再是蛋戰、油戰等便宜幾元錢的概念，而是爭奪主城區優勢商業地產資源的競爭；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商業網點規劃與各級招商部門執行規劃的矛盾。同時他也有一些謹慎地擔憂，大賣場之間的貼身肉搏雖然是一種市場選擇的過程，但如果布局失控，造成惡性競爭，雖然在競爭初期老百姓能得到低價的實惠，但當外資超市完成對我國分銷領域的壟斷後，這種實惠就很難持續下去了。同時，壟斷市場的超市寡頭們為攫取大頭利潤，也會千方百計阻撓國內的生產企業打造自身品牌。因為誰掌握了流通渠道，誰就能掌握工業命脈。
蕭宸希望，能有效對這種情況進行控制，于是他邀請了宋語馨來金寧開設太湖樂購門店，也就有了今天兩人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