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總書記(四)
楊箹走出玉泉山蕭家別墅,和蕭啟同上那輛白色爭鋒三型轎車上的時候,腦子里依舊震驚中帶著迷糊,在學校從不顯山露水的男友蕭啟,竟然是當今國家副主席蕭宸的獨子!這個消息實在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在楊箹之前的認識中,蕭啟固然是一個優秀的男生,但家庭條件大概頂多也就是個中上水平,還不如她這個中型民企老板的女兒,甚至在前些日子,她還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蕭啟,日後畢業了是準備繼續讀書,還是跟她一起去她父親的公司工作。
現在看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楊箹臉上發紅,又想起剛才見到蕭副主席的時候,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蕭副主席是不是很快要當總***了?」這樣的蠢話,只怕自己在蕭家今後就是一個傻丫頭形象了……唉,還不知道有沒有以後呢。以蕭主席家里的條件,蕭啟又怎麼會真跟自己在一起,虧得自己還經常做夢嫁給他,恩恩愛愛一輩子,現在看來,還真是南柯一夢。
蕭啟自然知道楊箹心里此時肯定沒法平靜,笑著靠過去,輕輕摟著她的身子,小聲說︰「是不是見了我爸,都不敢相信我了?」
楊箹的身子忽然微微顫抖起來,緊緊的咬著嘴唇,卻一句話也不說。
蕭啟輕輕扳過她的秀臉,坦然直視她的眼楮,說︰「你不要以為我這樣的家庭出身,就只能被動的等待一場沒有半分愛情的政治婚姻,我告訴你,早在我高中的時候,我就跟我爸爸有過一番懇談,他當時就說過,不會干涉我的愛情和婚姻,這是他作為父親對我地承諾。楊箹,我父親輕易不會許諾,許諾則必不反悔,這一點毫無疑問。」
楊箹是個堅強的女孩,只是面對如此巨大的反差,她仍有一些猶豫︰「可,可我們兩家差距這麼大,我怕今後都無法融入你的家庭……和家族。」
蕭啟笑了,摟住楊箹的手更緊了一點,說︰「你還記得你剛才問我爸說他是不是快要做總***的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嗎?」
楊箹神情微微恍惚,然後點頭︰「蕭副主席說了蒲松齡的半句自勉聯,‘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蕭啟點了點頭,面色逐漸嚴肅下來,沉吟了一下,說︰「有些話,本來以我的身份而言,是不該說的,但今天我得跟你提一句︰本來按照一些不成文的約定,這一屆實在不該由我父親接任,這是派系之間的俗定,二派系政治中的壓力和反制力,真的大到你根本無法想象,但是最終……再過幾天你就能看到結果。所以,我想,我父親今天對你的那一句回答,不僅僅是他對自己的回顧,更是對你的指點。」
楊箹看著蕭啟清澈的雙眸,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但忽然又有些害怕,說︰「蕭啟,蕭副主席隨口一句話都有這麼深的用意,我怕……我怕我太笨,以後他會覺得我太膚淺了。」
蕭啟搖搖頭︰「你在別人面前叫他蕭副主席沒關系,在我面前,你只要說‘你爸爸’就行了……對于你我而言,他只是我爸爸,不是什麼蕭副主席。至于他說話有沒有深意,當然我也承認,他說話的確很可能每一句都有他的深意,但你也要記住,你雖然應該尊重他,卻不需要為他這個準公公的意思而改變你自己。」
楊箹有些震驚,問︰「你不怕蕭……你父親嗎?」
蕭啟笑了︰「我為什麼要怕他?」
楊箹呆住,卻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句話。
蕭啟卻正色道︰「我不怕他,但我尊敬他,更愛他。他是一座遮天大山,為我遮風擋雨,但我的人生不能永遠藏在他的身後、他的陰影之中,我要翻越他,甚至超越他……這才是我人生的意義,也可能是他對我最大的期望。」
「可能是?」楊箹疑惑的反問。
蕭啟笑起來,按下爭鋒三型轎車的一鍵啟動,打火發車,掛到d檔,輕輕一腳油門,汽車慢慢駛出。
「我也不知道他希望我怎樣。至于說超越他,其實我也只是猜測,畢竟……從現在看來,好像太難了點。」
楊箹奇道︰「你父親希望你怎樣,他沒有跟你說過嗎?」
蕭啟邊開車邊說︰「沒有。他從來不說‘你要怎樣怎樣’,一般他都是用別的辦法,慢慢讓我知道,我應該怎樣。至于人生,他從來不跟我細談,只是在平時的潛移默化中影響我。」
楊箹更加好奇了︰「怎麼影響?」她說到這里,忽然想開個玩笑︰「讓你從小養成‘為人民服務’的思想?」
蕭啟一怔,爽朗地大笑起來。楊箹也笑了。
但出人意料的,蕭啟笑過之後,卻正色說︰「這,也算是其中一條吧,但不完全。」
楊箹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
蕭啟沉吟著說︰「他平時言傳身教的東西,用‘為人民服務’來說,並不為過。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譬如實現個人價值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每個人的個人價值都不同,譬如我爸爸是國家領導人,他可能就希望帶領我們國家走上繁榮富強;你父親是企業家,他可能就希望把企業做大做強;我媽媽是科研專家,她可能就希望開發更強大更完善的各類系統;你媽媽是醫生,她可能就希望治好更多的病人……但是從本質上來說,只要是向著有益于社會進步的理想前進,都是實現個人價值的正確途徑。我爸爸對我要不要從政並無要求,但我覺得他希望我做一個無愧于本心、有益于社會的人,這一點我應該是不會看錯的。」
「無愧于本心,有益于社會?」楊箹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拿平常的觀點看待蕭副主席,真是太以己度人了,蕭副主席的心胸氣度,豈是自己一個平凡小女子所能忖度?
「你父親對你從政不從政沒有要求,可你們家族難道也沒有要求?」楊箹忍不住問道。
蕭啟笑著點頭,坦然承認︰「家族里對我的要求當然是有的。」
楊箹不禁有些緊張︰「那你準備怎麼辦?」
蕭啟笑道︰「我有什麼‘準備怎麼辦’的?我又不排斥從政。從政難道就不能實現人生價值嗎?」
楊箹一愣,繼而嘟起嘴︰「搞了半天你還是打算從政啊,我還以為你要叛逆一把,非要干點別的什麼事去呢。」
蕭啟忍不住苦笑︰「叛逆?這種幼稚的心態,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只不過很快被我父親拉回了正道……」他說著,一時有些出神。
「看路!」楊箹嬌嗔一聲︰「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蕭啟笑道︰「看著呢,我開車很小心的。當初我要學駕駛的時候,我爸就說了,開車這個事,那就是‘手握輪回盤,腳踏鬼門關’。所以我一直是很小心的。」
楊箹點了點頭,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那漸漸消失在林蔭中的玉泉山蕭家別墅,幽幽問道︰「黨代會要開了,你父親……一定會如願以償的。」
蕭啟卻並沒有體會到楊箹說這句話時的心境,只是很隨意地點了點頭,回答說︰「那當然,我爸縱橫官場三十年,可從沒有敗過呢。」——
玉泉山蕭家別墅里,客廳大吊燈下,蕭宸正拿著一本內部資料細看,這是一份關于美元跟人民幣匯率與華夏經濟分析的資料,資料中詳細分析了這些年來美國利用匯率,獲取世界各國包括華夏經濟利益的例子,並最終得出結論,要想讓華夏擺月兌美國的經濟剝削,只有讓人民幣取代美元成為世界貨幣。
蕭宸對經濟當然是深有研究的,讓人民幣取代美元地位,也自然是他心中所想,但這件事絕非請客吃飯那麼簡單,牽涉的方方面面太大了,不僅需要強大的國家實力、需要高明的政治手腕,還需要一些政治機遇。
20世紀20年代初期,當歐洲還沒有從兩次世界大戰的傷痛中恢復過來的時候,美國的各大城市卻正在繁榮發展著,美國人花錢消費,他們參加舞會,購買汽車、收藏私釀烈酒,炒作股票,享受著美利堅合眾國成立以來最鼎盛的繁華。
而世界大戰徹底改變了世界經濟和格局,德國、意大利、日本遭到毀滅性打擊,英國、法國這些工業國也滿目瘡痍,相比之下,美國卻因戰爭受益,成為當時全球經濟實力最強大的國家。
美國的國內生產總值佔全球當時生產總值的48%左右,全世界差不多一半左右產品都是美國制造,貿易量佔了大概全球貿易的三分之一,所以非常非常強大,絕對的一枝獨秀。1859年至1918年,美國工業總產值從不到20億美元上升到840美元,黃金儲備從佔全球儲備總量的17%上升到59%,貿易量則從4%上升到39.2%,隨著貿易量的大幅增加,美元取代英鎊,成了當時使用量最大的國際貨幣,在那一時期,手握美元是一件時髦而且實惠的事,美國民眾享受著因此而來的奢華生活。
此時,美國試圖憑借強大的勢力一舉取代英國充當世界霸主,而英國並未打算拱手相讓,雖然戰爭削弱了英國的經濟實力,但是當時,國際貿易有40%左右還是用英鎊結算,倫敦仍然是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在美元提出要成為世界貨幣的時候,唯一與之抗衡的是英鎊。
為了爭奪在戰後國際貨幣體系的主導地位,英國和美國之間有很深刻的矛盾,兩個國家的政治家,兩個國家的學者都在刻意的、為了提升自己的金融的地位,提升自己貨幣的地位而努力,而且他們設計的各種方案也都是為了達到這個目標的。
英美雙方拿出的方案針鋒相對,英國方案的起草者是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他提議要創建世界銀行,發行一種超主權的貨幣,這一理論使他成為經濟史上最杰出的經濟學家,但是在當時,凱恩斯的主張遭遇到了美國的強烈反對,美國經濟學家懷特提議,應該把美元確立為主要的世界貨幣。
凱恩斯提出這麼一個方案,當然也有保衛英國利益的企圖,因為他已經看到英國再想維持當年英鎊的這種霸權地位是不可能了,而且英國,因為打仗,因為黃金不斷的外流,他的黃金儲備已經不足以支撐一個很大的貨幣的這種情況下,所以他先發制人的提出來一個說,那我們做一個統一的貨幣吧。
但是凱恩斯這個方案拿到羅斯福這里來的時候,羅斯福一口否決了,羅斯福認為,世界貨幣的方案並不符合我們美元的利益,不符合美國的利益,所以他把凱恩斯的方案就否定了。美國總統羅斯福開始在各種場合,宣講懷特方案對促進世界貿易的好處。富蘭克林.羅斯福說︰「這個偉大的國家將要擔當一個更加重要的角色,他如此奪目,他會繼續復興、繼續繁榮。」
羅斯福以充滿自信的聲音向世界各國,傳遞著一種霸氣和力量。1944年,美國挑頭在新罕布爾什州的布雷頓森林召開會議,商討如何重建戰後國際貨幣體系。爭論的雙方仍然是美國和英國。
美國當時處在這麼一個強勢的位置,他想作為世界的一個所謂霸主,而英國,他作為老牌帝國主義,當然不願意一下子就放棄他的既得利益和權益。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最終在美國政府的主導下,與會各國選擇了懷特方案,美元取代英鎊成為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美元和黃金掛鉤,一盎司黃金等于35美元,其他的貨幣再與美元形成固定的匯率。至此,美元初步確立了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霸主地位。
然而現在,華夏第一是不具備當然美元取代英鎊時的絕對經濟優勢,而是不具備當時二戰過後的政治優勢和機遇,所以蕭宸對這個構想雖然有興趣,卻理智的認為不大可能。客觀條件的巨大不足,即便有再睿智的政治手段,也無法改變世界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