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墨獻寶似的將啟櫻和孟紫仙給引到廚房去,笑嘻嘻地用肩頭頂了下孟紫仙,「仙兒,我真愛死你們家了。竟然還真有煤爐子,快樂死了!」
孟紫仙平素也是極少來廚房的,廚師們看見孟紫仙來,都很有些緊張。孟紫仙示意大家該干嘛干嘛,只回答菊墨,「我爺爺年紀大了,平常吃菜和煎藥都不喜歡用電和煤氣爐,說覺著味道不對。所以廚房里這早年盤的煤爐子大鍋就一直都沒撤。」
啟櫻也是頭回看見東北的傳統大煤爐子配大鐵鍋,驚訝地前後圍著看了半晌,卻還是沒參詳出法子來,「土豆,是在鍋里烤出來的麼?可是如果烤成這個模樣,鍋里還不著火了?」
「哈哈……」菊墨笑得開心。這樣子的啟櫻看起來真是太可愛了!
「秘訣在這里——」菊墨也顧不上身上干淨埋汰了,從煤桶里抽出生鐵的爐鉤子,就跪著趴在火坑前面,將里頭燒紅了的煤塊、熱熱的煤灰都給掏出來,讓它們落在爐子口下頭挖出來的爐坑子里去溴。
火和煙便一下子都從爐膛里噴出來,菊墨的臉就更黑了。廚子趕緊奔過來,「哎喲四少,來來給我,你們想玩兒就看著就行了,我給你們弄。」
「不用不用!」菊墨揚起小黑臉,映著通紅的火光笑對廚子,「大叔我們自己個兒來。自己烤著吃的才香!」
啟櫻也顧不上干淨埋汰了,也趕緊湊過來,跟菊墨一同趴在爐坑子前,「然後怎麼辦呢?禱」
菊墨淘氣地眨眼,抓過兩個生土豆來,用爐鉤子扒開爐坑里的煤灰,將土豆就埋進里頭去。
「啊,竟然這麼弄!」啟櫻就尖叫了,「那,那多髒啊!」
菊墨沖她呲牙,「再說不給你吃了!」
啟櫻吐了吐舌,「那,要多久才能好?」
「且等著呢。」菊墨索性盤腿在爐子前頭坐下來,「這叫小火慢煨,比不得明火的煎炒烹炸來得快。不過就因為這緩慢,才讓土豆的味道更好!」
「唔?」啟櫻鼓起腮幫來,凝著菊墨的眼楮。有點不敢置信,有點著急,可也有點——類似崇拜一般的目光。難以想象,這個靳家的孫公子,又是打小兒在國外長大的,他竟然懂得這樣多,而且會弄這樣多。
菊墨一邊用爐鉤子耐心撥弄著煤灰,一邊說,「當年滿族人還在漁獵的生活,他們出門打獵一般要一走就是很多天。他們住在窩棚或者地窨子里,中間架上火來取暖,就會事先將幾個土豆扔在火灰里煨著。等喝酒烤肉吃完了,土豆就也熟了,可以當做餐後的零嘴,或者揣在懷里取暖,或者是當隔日的干糧。」
啟櫻听得神往,目光就定在菊墨面上,看他的面上映著通紅的火光,那樣眉眼生動地娓娓講述。啟櫻吸了吸鼻子,都不自知地柔軟微笑起來,「先祖們真的好聰明。真想也能穿越回那個年代去,跟他們一同騎馬打獵,一起喝酒烤土豆,一起為了獵物的豐收而歡歌……」
菊墨也轉頭凝望啟櫻。他听懂了,啟櫻說的其實不是真的要騎馬打獵、喝酒唱歌,啟櫻渴望的是——自由。宛如滿族先民一樣縱馬馳騁,傲嘯山林。
「就算穿越不回去了,卻依舊還有機會隔著千年的時光,跟他們吃一樣味道的烤土豆。」菊墨目光柔暖,輕輕罩著啟櫻。
啟櫻一哽,輕輕點頭,「嗯。」
仿佛這才忽然想起,身邊不止是菊墨,還有孟紫仙,還有孟家的廚師,啟櫻連忙收攝心神,面上重新掛起疏離的笑,「穿越小說都說穿越是需要一個連通時空的介質的——你說我會不會吃著這與千年前一樣味道的烤土豆,吃著吃著就穿越了呀?」
菊墨也笑了,「那就是‘一顆土豆引發的穿越’了。仙兒家也可以增加一個副業,名字就叫‘穿越一日游’,烤土豆作為輸送介質……」
啟櫻笑得捂起嘴來,伸腳輕輕踹了菊墨一腳,「你別瞎說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秀逗啊?」
菊墨嚴肅起來,「還記得那個古墓麼?我查到了那個可能的墓主人是誰——他叫完顏旻。這個名字陌生吧,那我要說另外一個名字,你就不陌生了。他就是完顏阿骨打!」
「旻就是‘天’的意思,于是他讓我們能向上逃生;而且他很奇怪地,從立了那個衣冠冢之後就再也不叫完顏旻了。有人說是因為旻是漢名,他舍去不用;我卻覺得這是與那古墓有關的。也許他是因為那個人而埋葬了自己的名,也許只因為是那個人曾經只喚過他‘旻’。古時都認為名字是生命的一部分,于是他將那個名字與他喜歡的女子,一同埋在那座古墓里。」
菊墨輕輕闔了下眼楮,「我想我猜中了他的心意。雖然本體還在這里,我卻在與他心靈溝通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女真。」
「嘁。」啟櫻輕嗤了聲,只調轉眼眸去望爐坑。古墓里的一切,她不敢回想。只能紅了臉催問,「土豆好了沒?別都燒成炭了!」
兩人一問一答,仿佛周遭沒有第三個人在。孟紫仙與他們僅僅一步之距,卻仿佛永遠走不進他們。孟紫仙不由得皺眉,怔怔啟櫻面上那極其罕見的生動神色;還有菊墨,那在調皮之中不時悄然散開的淡淡憂傷……
孟紫仙用力甩甩頭。打小爺爺就囑咐過,不準他接近這煤爐子,說是里頭的煙氣會燻了人,于是他便也這麼多年都極少踏足這里。也許就是這樣的一步之遙,造成了今日的遙不可及.
「貝殼,你怎麼會隨後跟來?」
三人上了哈里的超大加長沙漠越野車,婉畫這才冷靜了些,只趴在窗邊看沙漠上走過的駱駝群,不再跟哈里對著干。哈里煩躁地開了瓶飲料扔給貝鶴鳴,問。
貝鶴鳴轉頭望了一眼婉畫,「我拜托婉畫幫我收集一些關于痕都斯坦玉器的資料。可是她去了市場就再沒回來,我有些擔心。」
哈里一皺眉,他明白貝鶴鳴擔心什麼。上回在大巴扎,是婉畫救了哈里,就難說還會不會與人因此而再來傷害婉畫。貝鶴鳴望哈里的眼楮,知道哈里懂了,這才又緩緩說,「我于是出來尋找。找到市集,听人說原來是哈里你帶走了婉畫。我這才尋來。」
哈里點頭,卻隨即心里又流過一串火焰,煩躁地仰頭灌入一口飲料去。冰涼的飲料仿佛刀刃切開食管,讓他的五髒六腑都被切割一般地疼,「貝殼,她剛被我帶走那麼一段時間,你就追來了……看來,你真的很在意她的行蹤。」
貝鶴鳴微微皺眉,卻也點頭,「是。」
哈里更是一顆心被扔進火里冰里一樣,煩躁地扔了手里的水瓶,回頭黑瞳瞟著一直趴著車窗看的婉畫就輕蔑地笑,「還千方百計找什麼痕都斯坦玉器?全迪拜最好的玉器都在我家里!」
貝鶴鳴眉頭又是一蹙,卻還沒來得及出言,哈里已經坐到婉畫身邊去。一雙黑瞳挑釁地凝著婉畫,「你,敢來看麼?」.
車中氣氛一時冷凝,婉畫轉眸回望哈里,良久,「你,真的肯把所有珍藏都給我看?如果不是,那就算了,我沒興趣看不是精品的東東。」
「所有的都給你看!」哈里明顯更壓不住火氣,「所有的,所有的!其中還包括我的先祖們曾經贈送給你們中國清朝皇帝的禮物,你們清朝皇帝又回贈的玉器,也都是痕都斯坦玉器——如何!」
婉畫眼楮果然大亮,「你是說,當年乾隆爺讓內宮造辦處仿造的痕都斯坦玉器,有回贈給你先祖的?」算了算哈里先祖在位的時間,是果然有可能跟乾隆撞上的!
「嗯!」哈里用力點頭,「就是那位號稱十全老人的皇帝回贈的!也被我的先祖作為傳家寶,希望能與他一樣福壽綿延!」
「我要去!」婉畫登時轉過身來,目光閃閃盯著哈里,「不過我去了,你可不許攜公報私,不許欺負我!」
哈里閉了下眼楮。再睜開眼楮時,所有的戾氣都已不見,重新瀲灩起羞澀而又溫柔的波,「好,我答應你。」
「嗯!」婉畫終于笑著點頭,「哈里殿下,你就是我的懷表兔子先生哦。」
「懷表兔子先生?」貝鶴鳴倒是沒听懂。
哈里終于愉快起來,眨眼朝貝鶴鳴驕傲地一抬下頜,「貝殼,這是我跟她之間的秘密。不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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