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戴笠
顯赫一時的軍事委員會終于壽終正寢，取而代之的是行政院下屬的國防部。軍統局被老蔣拆的四分五裂，原有的重慶衛戍總司令部稽查處、軍委會特檢處、抗日鋤奸團、特務總隊等全部被撤銷，大部分武裝特務被改編為交通警察總隊。
軍統局改組成國防部保密局，戴笠這個軍統局副局長連保密局局長都沒當上。被明升暗降的任命為聯合勤務司令部副司令，搞起了後勤工作。
在領袖的結束特務政治的呼聲中，戴笠被無情的拋到了一邊。現在的他心灰意冷，如坐針氈。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現在僅僅是開始，那些希望自己垮台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戴笠匆匆的飛到西安，請自己的好友「天子第一門生」胡宗南，幫自己在「校長」面前最後爭取下，哪怕讓自己擔任侍從室的組長也行。
胡宗南的勸告讓戴笠徹底的絕望了，他竟然勸自己出國「隱退」。還善意的警告，如果不急流勇退，後果將不堪設想。
現在的戴笠徹底明白了，這一切是不可改變的現實。他雖然不是保密局局長，但是「校長」怎麼才能放心，上上下下都是自己人的保密局？怎麼才放心幾十萬的交通警察？除非自己……。
想到此處的戴笠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校長」一旦有此意，都不需要他親自下令，只需要一個暗示，就會有一群人來要自己的命。
戴笠深切的明白，沒有「校長」的支持，自己什麼都不是。現在到了「君要臣死」的地步了，難道自己真的要「不得不死」嗎？
魚死網破，戴笠想都不敢想的。他知道自己的壞名聲，就算想那麼干，也沒有人會響應他。唯一的出路，好像就是胡宗南建議的那條路了。
走也沒有那麼容易，戴笠知道自己現在的舉動，應該都在「校長」的掌握之中。就算僥幸跑了出去，也要面臨「校長」的追殺，畢竟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山窮水盡的戴笠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自從他干上這行的那天起，就想過有這麼一天。既然已經來了，他決定坦然面對。他甚至想看看，「校長」會用什麼方式來送自己上路。
他瘋了！徹底的瘋了！成了一個求死的瘋子！他沒去安置自己的家人，甚至都沒有去找蝴蝶。而是去上海那個自己發跡的地方，見杜月笙最後一面。如果說他現在能相信的人，也只剩下杜月笙了。
杜老板這些天忙的不可開交，對難民安置的熱情，甚至超過了幾年前組織弟子們抗擊出雲**的時候。
土坡上的杜老板見到匆匆趕來的戴笠，非常的奇怪。他知道戴笠是個有潔癖的人，但今天的戴笠卻一反常態，對腳下的污泥不管不顧。
「雨農，你這麼跑到這里來了？」杜月笙驚訝的問道。
戴笠淒涼的笑道︰「牙叔，你還真不好找啊！真沒有想到你會在這里。」
杜月笙讓自己的弟子回避之後，指著土坡下面忙碌的難民們說道︰「看他們干的多起勁啊！我想這是我這輩子能干的最後一件大事了。」
「對了，你的事我知道了，鳥盡弓藏啊！去年我回上海的時候就領教到了。」杜月笙接著說道。
「牙叔，校長也許有他的苦衷吧！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牙叔。這些年總是忙這忙那，現在一閑下來，就特別的想見見老朋友。」戴笠攙扶著杜月笙說道。
看著戴笠那蒼白的臉，再結合他今天奇怪的舉動，風風雨雨過來的杜月笙，明白了戴笠想干什麼。于是推開戴笠攙扶著自己的手道︰「我還沒老到走不動路，更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已經老了，別看我現在的頭餃那麼多，又有幾個管用的？你的家小我是照看不了，你今天算是找錯人了！」
戴笠連忙說道︰「牙叔，天地之大，已經沒有雨農的容身之處了！就算校長沒有那個心，不等于別人沒有那個意啊！」
「糊涂！天無絕人之路，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如果我也像你這樣，早死過一百回了。南京那位我算是看透了，到現在你竟然還對他抱有幻想。樹挪死人挪活，天下之大，怎麼就沒有你戴雨農呆的地方？」杜月笙怒道。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但是我和別人不一樣。我知道的爛事太多了，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人家也會追過去做個了結的。何不如坦坦蕩蕩的面對，讓家人們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戴笠無奈的說道。
杜月笙轉過頭來，盯著戴笠說道︰「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馬漢三怎麼樣？現在不也是不了了之了嗎。螻蟻尚且偷生，你怎麼就這麼傻呢。非得等到人家出手，非得要搞得明明白白，那又有什麼意義？」
看到土坡下的挖掘機轟隆隆的開了過來，杜月笙接著說道︰「你不是擔心走了之後，別人不會放過你的家眷嗎？你不是擔心走了之後，人家會千里追殺嗎？我倒想到了一個人，他能把你和你的家眷安全的給送出國去，而且保證你們在國外的安全，他手眼通天著呢！」
戴笠恍然大悟道︰「我知道牙叔說的是誰了，馬漢三就是被他給送走的。」
杜月笙大驚︰「什麼？那也是他干的，真沒想到啊！看人家不顯山不露水的，什麼大事都干的出來。一百多萬人的大事業，沒費什麼事就干成了。而你我只能干點見不到人的事，最後還搞的臭名遠揚！」
「現在他成氣候了！據外交部的人說，他馬上要組建一支部隊，直接歸聯合國管，而且聯合國已經通過了。」戴笠感慨道。
「雨農，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是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就听我一句勸吧。該放手的就放手，該退就退吧！下面的事我來給你安排，我相信他看在我這把老骨頭的份上會援手的。有他罩著誰還能動得了你？誰還能找到你？」杜月笙趁熱打鐵的說道。
「牙叔，這些年我千辛萬苦的干出了這一切，說放手就放手，我真的不甘心啊！」
杜月笙搖了搖頭︰「你啊！怎麼就鑽牛角尖呢。我們就說那人吧，人家那麼強硬的背景，想在國內干點事業還不是易如反掌？可是人家呢，就不趟這灘混水。一樣干的風生水起，飛機大炮，坦克汽車，什麼沒有啊！雨農，眼光放遠點。等榮家老三把標給拿下來，連我這個老頭子都要去歐洲走一走。你怎麼就跟不上時代呢，還真的相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一套啊！」
戴笠被杜月笙的話深深的打動了，他感覺這也許是自己最好的出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戴笠下定了決心，對杜月笙鄭重的說道︰「那就拜托牙叔了，不過要快，我感覺他們快要動手了。」
「嗯！我們現在就回去，你也不要去收拾那些金銀細軟了。現在顧不上那些，辦正事要緊。」杜月笙斬釘截鐵的說道。
正準備上飛機去沖繩的李浩，接到了杜月笙的電話，說有緊急的事情相商。
將來的提款機「人販子」計劃，還需要這個黑社會老大出力。李浩決定讓韓立國等人去沖繩，自己去杜公館看看怎麼回事。
半個小時之後，李浩匆匆的趕到了杜公館。看到杜老板親自等候在大門邊，李浩連忙跳下了吉普車。
「杜老前輩，您老人家怎麼親自迎接晚輩啊！這不是要折晚輩的壽嗎？」
杜月笙哈哈笑道︰「李經理大駕光臨，應該的。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談。」
杜月笙帶著他走進了書房，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早坐在一邊等候，李浩感覺有點面熟，但又確定自己從未過這個人，于是感覺到非常的奇怪。
見到李浩跟著杜月笙走書房，戴笠也站了起來，等候杜月笙給二人介紹。
「李經理，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戴雨農戴老板。電話里說話不方便，所有就沒說清楚，請李經理海涵啊。」
李浩被杜月笙的話給嚇壞了，暗罵自己怎麼就這麼不小心，怎麼就不多帶些人過來。這下完了，被人家給騙來了。李浩強按捺下拔槍的沖動，因為他清楚的明白，人家既然把自己給騙來了，肯定早有準備，自己拔槍那就等于送死。
暗罵了杜月笙一百遍之後，李浩冷靜了下來，笑著說道︰「戴老板，久聞大名啊！幸會，幸會！不知道戴老板通過杜前輩請我過來，有何貴干啊？美軍的富蘭克林上校還在等著我上飛機去沖繩呢！」
戴笠當然明白，李浩這是警告他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如果動了他，美軍不會放過自己。同時又對這個小狐狸的冷靜非常佩服，很少有人第一次見到自己有這麼從容的。
事到如今，戴笠覺得沒有必要遮遮掩掩，開門見山的說道︰「李先生，咱們在北平算是打過一次交道了。以前多有得罪，請李先生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戴某一生中只求過兩個人，杜先生是其中的一位，另一位我就不用說了。今天戴某求李先生一件事，能不能給戴某一條活路！」
謝天謝地！原來他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李浩暗暗的松了一口氣。但是他又被戴笠的話搞糊涂了，他竟然說讓自己給他一條活路！這是哪兒跟哪兒啊！他不要自己的命就燒高香了，誰還敢要他的命啊。
李浩疑惑的問道︰「戴老板言重了，在下還是弄不明白，誰敢不給您活路啊！您不要和我開這個玩笑了，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杜月笙嚴肅的說道︰「李經理，雨農沒有跟你開玩笑，他說的是真的。我想請李經理幫個忙，就像你在北平幫馬漢三那樣，給雨農和他的家人一條活路。如果李經理能幫這個忙，今後杜某這把老骨頭就全憑李經理使喚。」
「杜老板，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呀！我敬您是前輩，您可不能這樣害我。馬漢三的事跟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就不要再拿晚輩開玩笑了！這樣的玩笑會死人的。」李浩連忙說道。
現在戴笠知道了，無論他怎麼解釋，李浩都不會相信自己，畢竟自己的名聲在那。心灰意冷的拔出了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我知道不管怎麼解釋，李經理都不會相信戴某。既然已經無路可走，戴某自己了斷算了。」
杜月笙大驚，他不敢上前勸阻。一旦動作大了，戴笠很可能就會開槍自殺。連忙求道︰「李經理，雨農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呀！你就答應了他吧。」
李浩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一個傳說中的特務頭子，竟然要在自己面前自殺，鬼才相信呢！裝，你們就裝吧！李浩決定不能上他們的當，一旦上當受騙，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戴老板，你這是干什麼呀？你總得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吧！如果你真的感覺自己有危險，而且不相信手下的保護。那沒有關系，我們太平洋保全公司干的就是這一行，如果價錢合適的話，我們可以給你提供保全服務嘛！把槍放下吧，容易走火的。」
戴笠被李浩的話搞的哭笑不得，無奈的閉上了眼楮，準備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雨農！千萬不要開槍啊！你想害死老夫嗎？你死在我這里，那不是害我杜月笙全家嗎？」杜月笙靈機一動怒吼道。
接著又轉過身去，對著李浩說道︰「李經理，我知道你不相信雨農。杜某人跪過天地、跪過父母、跪過師傅，現在我這把老骨頭給你下跪了！求你給雨農條活路。」
看到即將下跪的杜月笙，李浩連忙扶著他說道︰「杜老前輩，您千萬別這樣啊！」
戴笠見杜月笙為了自己，竟然要給李浩下跪，連忙扔下了手中的槍，扶著杜月笙哽咽是說道︰「牙叔，您千萬不要這樣。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雨農淪落到今天是自找的，不值得牙叔為我下跪。我走了，牙叔珍重。」
李浩見杜月笙為了戴笠要給自己下跪，明白了這一切不是圈套。現在的黑社會還是非常講義氣的，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的杜月笙，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害自己。
看到戴笠落魄的走到了門口，李浩大聲的說道︰「戴老板，生意還沒談怎麼就走了。不知道戴老板能出得起什麼價錢，如果價錢合適的話，在下也許能幫上您的忙。」
杜月笙顫抖的雙手，緊抓著李浩的雙臂說道︰「謝謝李經理，謝謝李經理。如果李經理今後有用得上杜某的地方，青幫上下，全憑李經理差遣！」
說完之後，連忙將戴笠拉了回來，把戴笠現在的處境給李浩說的明明白白。
李浩暗想，如果不是自己把馬漢三送走了，戴笠兩個月前就該死了。既然已經救過他一次，干脆再救一次，順便把上次的錢一起收了。
「听二位的介紹，戴老板應該已經被監視了。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把戴老板送走，將來肯定會追查到我的身上，所以不能就這樣走。」李浩分析道。
戴笠早已亂了方寸，想不出任何拯救自己的辦法。而杜老板只會打打殺殺，面對現在的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李浩想到戴笠的死法靈光一閃，笑著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戴老板死！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別人也就睡的著覺了，我們也不會有麻煩！」
杜月笙被李浩的話氣的一塌糊涂，焦急的說道︰「李經理，這算是什麼辦法啊！如果這樣，我們還請你干什麼呀！」
「李經理說的對，我必須死！怎麼個死法請李經理決定。」戴笠反應了過來。
李浩月兌口而出道︰「飛機失事是最好的死法，記得把假牙給裝上，別因為一些細節給露了餡兒。至于怎麼安排是你們的事，我只負責送你出國，並給你安排個好的去處。你的家人要等風頭過來之後才能走，這一點請你理解。」
杜月笙也明白了，笑著說道︰「好主意！還是李經理想的周到。家人的事我來安排，雨農出了事，我把他的家人接來照顧，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錢的問題成了大問題，戴笠出來的匆忙，身上就沒帶多少錢。而杜月笙這個所謂的有錢人，也只能拿出二十萬美元。
李浩很郁悶，非常之郁悶！軍統局長的命，竟然還沒有站長的命值錢。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螞蚱有也是肉，二十萬就二十萬吧。
三人約定，明天戴笠的飛機從虹橋機場起飛。等飛機起飛之後，戴笠在機場外上保全公司的裝甲車，下面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李浩。
至于飛機怎麼失事，那些替死鬼怎麼找，戴笠怎麼掩人耳目的出機場，李浩一點都不擔心。一個超級特務頭子，和一個手眼通天的黑社會老大，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那他們就白混了。
對于那幾個即將冤死的家伙，李浩更不會內疚。害死他們的是戴笠和杜月笙，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你們去找他們去，關我什麼事啊！
李浩甚至還安慰自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救戴笠而冤死的其他人，被李浩自動的給忽略了。
到底把戴笠送到哪兒去，李浩還沒想好。他出的買命錢太少了，肯定不能享受到馬漢三那樣的服務，否則對馬漢三就太不公平了。
思前想後，李浩覺得不能太便宜戴笠。這家伙壞事做盡，得讓他干點好事。最後決定把戴笠送到印尼去，讓他幫助印尼的華人對付那些土著。自己想干又不敢干的事，讓他這個亡命之徒去干最合適。
而且李浩一點都不擔心戴笠不去，等他的飛機出了事，人到了自己的軍營，可就是自己說了算了。就像他們軍統曾經對自己說的那樣「我想滅了你是分分秒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