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零章自由派知識分子
「日本在霸佔東北成立偽滿洲國的十幾年間，在東北的投資總額約有20億美元。按照日本的財力來說，這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其間東北佔全國貿易五分之一，大豆貿易和煤鐵出口，使大連成為了僅次于上海的第二大港口。」
東海大學經濟研究所對中國的調研非常迅速，邵華強教授剛接到大學島發來的資料，便對正忙著運籌幾千里外大決戰的毛等人介紹起來。
盡管大決戰已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但毛、周、劉、任、董等人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中國的家底有多少。
邵華強教授謝絕了周e來遞上的茶杯，繼續介紹道︰「如果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東北的戰後重建，結合現有的工業基礎，東北可以年產3萬噸煤炭、200萬噸生鐵、150萬噸鋼材。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在煤鐵聯合企業的基礎上，還興建起了許多大工廠，其中有生產機器、化學制品、汽車甚至飛機的工廠。
雖然在蘇軍佔領期間被掠奪走了大量的機器設備，但還是給我們留下了六十多萬技術比較熟練的工人。相對那些已經過時的機械設備來說，工人和技術人員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邵教授，我們訂購的第一批機械設備什麼時候能到貨？高g同志已經等不及了」邵華強教授的話音剛落，劉s奇便忍不住的問道。
想發展工業，當然要從工業基礎較好的東北開始。就在海外華人代表團達成共識的第二天，毛等人便向胡文虎等人提出了優先發展東北的要求。邵華強教授當然理解眾人的迫切心情，便微笑著說道︰「劉先生，第一批機械設備已經啟運，最遲後天下午五點，一千三百四十二名技術專家將和機械設備、運輸車輛以及油料一起抵達哈爾濱。」
海外華人們的效率讓毛十分之欣慰，沉思了片刻後，便回頭說道︰「e來，給高g同志發封電報，讓他們全力配合海外專家們的工作。安全上要保證，生活上要照顧。」
不等周e來開口，邵華強教授便微笑著說道︰「感謝毛先生的關心，貴方只需要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就可以了。他們的薪金待遇都從貸款里發放，另外還可以從海外華人基金會領取補貼，所以日常生活上還是一視同仁的好。」
「好，好，」毛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邵教授，您繼續說。」
「相對東北的工業基礎而言，國統區內僅有紡織業和輕工業，而且大都集中在上海、天津、南京、廣州這樣的通商口岸。棉紡廠、繅絲廠、水泥廠、小造船廠、罐頭食品廠和卷煙廠，全部加起來都算不上一個重工業基地，尤其是制造機器的工業母機十分缺乏。」
邵華強教授頓了頓之後，凝重的總結道︰「總的來說，中國的經濟發展長期滯後，工業產值僅佔工農業總產值的12.3%，而其中生產資料的生產比重又僅佔5.5%。加上長達十幾年的戰爭，工業生產遭到了嚴重破壞。這種破壞在電力工業達50%，鋼鐵工業達90%，工業集中的東北地區一般則在50-70%之間。
同時，因工業設施不配套、分布不合理以及供銷不暢通，即使在完好的工業企業，其設備利用率也只有45%左右。由此造成社會失業現象嚴重，據我們初步預計，全國失業的工人和知識分子約150萬人，尚有相當數量的半失業人口。」
情況比毛等人想象的還要嚴重，畢竟打敗了國民黨反動派後，這些問題將會順理成章的落到**的肩上。如果這個爛攤子收拾不好，那新政權能不能站穩腳跟都是一個問題。毛深吸了一口香煙後，淡淡的問道︰「農業呢？」
「農業生產同樣落後，去年糧食平均畝產137斤，棉花21斤。此外，因大面積農田受災，農業總產量只有2億斤，為戰前平均水平的75%，糧食減產150億斤以上，災民達4萬人。」邵華強教授翻開了下手中的資料後，不無擔憂的說道︰
「交通運輸業也遭到嚴重破壞，現代化運輸貨物周轉量只有229.6噸公里，僅及1936年的52.7%。生產落後和衰敗直接導致了政府的財政困難，貴方接管政權後一樣無法回避這些問題，我們認為貴方未來的財政赤字，將達到財政總支出的46.4%以上。」
邵華強教授的話音剛落，周e來就急不可耐的問道︰「邵教授，您是這方面的專家，你認為需要多少資金才能解決通貨膨脹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外行，邵華強教授一時半會兒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看著眾人那期待的眼神，不得不苦笑著說道︰「周先生，如果單從經濟學的角度上來少需要一百億亞元才能遏制住通貨膨脹的勢頭。」
一百億亞元就是五十億美元，這個數字把眾人徹底的驚呆了。不等大家開口，邵華強教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貴方現行的配給制度，可以將這個數字大大壓縮下來。畢竟貴黨不像我們那樣，什麼事情都需要用真金白銀來解決。」
毛哪能不明白邵華強教授的意思，想了想之後，深以為然的說道︰「邵教授說的對，只要我們勒緊褲帶，繼續發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作風，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我想周先生應該清楚，中央銀行、交通銀行等國民政府四大銀行約有三億多美元的黃金外匯儲備，另外日本民間賠償委員會還有六億多美元的賠償款。再算上琉台南三地提供的20億亞元貸款，以及海外華人企業家的投資。只要貴黨政策的延續性能得到保證，我想兩年內可以籌集到30億美元的發展資金。」
周e來一楞，隨即問道︰「邵教授，國民政府的那筆儲備，你們真有把握能留住？」
「各位，事實上確保國內資產不外流，是我們的主要工作之一。」邵華強教授點上了香煙，不無得意的笑道︰「李先生的太平洋保全公司大家並不陌生，他們把持香港的出入境管理就是為了防止資金外流。就算一部分資本家從澳門攜款離境，他們到達國外後還是在海外華人互助會的監控之下。」
從琉台兩地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什麼事情都可以開玩笑，但絕不會在錢的問題上開玩笑盡管毛對國內資本流向琉台南三地頗有不滿，但想到那些錢並沒有流入美英帝國主義的口袋，現在還反過來支援國內建設也就釋然了。
想到這些，毛忍不住的嘆道︰「你們這個門看得好啊在為中華民族保留元氣這一點上，你們是有大功的。」
「毛先生過譽了，盡管我們之間在一些問題上有著很大的分歧，但在國家和民族的利益面前，我們的態度是一致的。」邵華強教授長嘆了一口氣後，凝重的說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們寧願呆在大學里教書育人，也不願意趟這灘渾水。」
如果非得用派別來劃分的話，琉台南三地的實際掌權者，無疑是一群帶有強烈民族主義色彩的自由派知識分子。包括梅貽琦在內的所以人，都認為要克服武力掠奪政權的舊習慣，然後要「努力建立一個以選舉輿情和平轉移政權的機構與習慣」。
然而國內的現狀讓他們對此喪失了信心，不得不躲在大學里自我麻痹，靜觀局勢的發展。直到李老板歪打正著的在琉球打下了一塊小天地，才讓他們重拾起那顆赤字之心張白紙上繪制理想中的藍圖。
這群非國、非共、非第三黨的第四方人士，不但趁火打劫的聚斂了一筆巨資，拉走了一大批社會精英，而且還利用國際局勢擁有了一支不可小視的軍事力量。如果不是在國家和民族利益問題上的共識，毛等人還真不知道該對這群民族主義者持什麼樣的態度。
盡管邵華強教授的話很刺耳，但董b武還是欣喜若狂的問道︰「邵教授，您是說不但可以幫我們留住國民黨反動派的那筆儲備，而且還能讓聯合國日本民間賠償委員會解凍中國的民間賠償款？」
「是的，董老先生。」邵華強教授重重的點了下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國民政府的黃金外匯儲備，一直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只要蔣先生不動用那最後一筆資金向美國采購軍火物資，那我們就有十足的把握截留下來。另外，琉台南三地的經濟，已經走上了良性發展的軌道。別說這兩筆巨款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就算沒有國內的資源和市場，琉台南三地的發展也不會受到多大影響。」
正如邵華強教授所說的那樣，琉台兩地在經濟布局時就沒有把國內因素考慮進去。南華共和國的成立，更是解決了琉台兩地的糧食和礦產資源危機。
拿得起，放得下吃進去，還能吐出來。毛意識到海外華人在支援國內建設上的決心，便點頭問道︰「邵教授，這個決定是誰做出的？是不是李博文？」
「毛先生，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意見。」邵華強教授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南洋華人立國之戰打完後，資金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成什麼問題。事實上這還得感謝你們只要印共、朝共以及貴黨能繼續保持強勢，那我們的經濟狀況只會越來越好。」
不得不承諾，山姆大叔可比蘇聯老大哥大方多了
只要琉台南三地繼續旗幟鮮明的那琉台南三地將會一如既往的得到山姆大叔的支持。想到這些，周e來便笑問道︰「與我們合作的事情，美國方面知道嗎？」
「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邵華強教授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蔣先生在美國總統大選中押錯了一注，徹底惹毛了杜魯門總統。而貴我雙方的合作，則被杜魯門總統當成了緩解黨派之爭的最佳借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華盛頓方面對我們合作的默認態度，至少會持續到五零年。當然，這還需要毛先生繼續扮演‘中國鐵托’這一舉足輕重的角色。」
「邵教授，您是說我們的合作只能持續兩年？」劉s奇大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邵華強教授從公文包里掏出一疊資料，一邊分發給眾人，一邊異常嚴肅的說道︰「各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杜魯門會在今年的大選中獲勝。在他的下一個任期內，對華政策應該不會有多大的變動。但貴黨未來的勝利，必然將會給美國的朝野造成震動，所以我們還得考慮到一些不確定的因素。
再說琉台南三地的實力終歸有限，就算我們砸鍋賣鐵也只能給貴方解燃眉之急。如果到時候貴我雙方還是走得那麼近，貴方將很難獲得蘇聯方面的援助，東北問題、邊界問題也無法得到順利的解決。」
毫無疑問，邵華強教授分發的資料是白宮最新的對華政策。毛看完手中的資料後，冷冷的說道︰「看來美國還是有明白人啊不過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也太響了。」
「不管怎麼說，這對貴我雙方都是一個機會。我們會在兩年內為了貴方提供急缺的工業設備、囤積必須的生產原料、培訓一百萬各型技術人才。而兩年後，貴我雙方只能通過台灣進行小規模的合作。」
意識形態的差異，決定了美國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能真正接納中國。就算與中國保持一種良好的關系，也是為了拉攏中國來對抗蘇聯。毛等人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盡管對蘇聯有著這樣或那樣的不滿，但還是不得不接受這一嚴峻的現實。
「邵教授，你認為我這頂‘中國鐵托’的帽子還摘得掉嗎？」毛深吸了一口香煙後，若有所思的問道。
邵華強教授點了點頭，胸有成竹的笑道︰「毛先生，我們應該用國際眼光來看待這一切。等貴黨統一中國後，莫斯科方面會重新審視對華政策的。只是我們之間，今後很難再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的坐在一起討論國際和國內問題了。」
這就意味著海外華人高層與**高層之間保持一種默契，而民間將會進入爭鋒相對的對抗狀態。周e來沉思了片刻後，突然問道︰「邵教授，你們憑什麼認定我們會接受這個建議？憑什麼認為我們會倒向蘇聯？」
「周先生，國際國內局勢發展到這一步，貴我雙方都別無選擇。」邵華強教授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一點競爭對民族的發展還是有利的。」
在這個非紅即藍的年代，與蘇聯翻臉不但東北有可能保不住，甚至連新疆都會被蘇聯分裂出去。如果接受了海外華人的這個建議，那無疑會給台灣的未來帶來不確定因素。毛想了想之後，淡淡的問道︰「邵教授，海外華人留學生對我黨是怎麼看的？」
毛的這個問題一下子抓住了要點，畢竟琉台南三地現在的決策者心系祖國，不等于二代和三代青年也心系祖國。邵華強教授反應了過來，隨即從文件夾里掏出一封資料，念道︰「兩個月前，各國華人互助會做了一個問卷調查，測驗華人學生的政治傾向。
互助會共發出23份問卷，回復117014份，達49％。測驗結果表明，對于國共兩黨51.5％的人持中立態度，認為如要達至和平，須組織包括貴黨和其他各黨派、無黨派人士的聯合政府。
他們的個人經歷分別是男性佔77.1％、無神論者50.2％、基督徒15.6％、專業為工程27％、自然科學與數學18.3％、社會科學15.8％、法律商科行政10％；出生于大都市的佔71.5％；留學的經濟來源主要靠家庭的佔39.7％、學校獎學金24.7％、半工半讀佔15.6％。」
數據與海外華人代表們接觸了這麼長時間，給毛等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這一堆堆詳實的數據。用邵華強教授的話說，經濟發展容不得一點弄虛作假。不掌握真實的數據，就無從制定合理的發展規劃。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番話，毛可能會不屑一顧。但名不經正傳的邵華強教授則不然，他不僅僅主持制定了亞元區的金融體系，而且還參與制定過琉球、台灣、韓國、南華以及伊朗的發展規劃。
「海外學子們對長期經濟政策的態度如下︰關于土地制度，主張不耕者不應有其田的佔了90％；但贊同耕者應該有其田的只佔33％，其余的人要麼主張組織合作農場46.5％，要麼主張集體農場9.8％。對于工業化，半數以上主張重工業和公用事業國營（51.5％），主張輕重工業與公用事業全部國營的或全部私營的只佔少數，前者佔6.8％，後者佔4.9％。」
邵華強教授清了清嗓子，繼續介紹道︰「關于國內和平，過半數海外學子要求組建包括貴黨、民盟和其他各黨派與無黨派人士的聯合政府。主張國民黨消滅貴黨的佔18％，主張由貴黨掌權的2.7％，只佔少數大多數人認為中國的自由分子應另組新黨參政，其中主張奉行獨立路線的佔了39.7％，主張與國民黨政府合作的只佔19.5％。
對美國方面，認為美對華援助應僅限于經濟和物資的佔38.8％，認為在提供經濟援助的同時也要提供軍事援助的佔35.3%。對蘇方面，認為蘇聯援助貴黨是以東北日軍的軍火轉交的為66％，還有19.7%的人認為是從蘇聯運來的。
從這個測驗的結果看來，目前海外大學生對于久遠的基本經濟政策是主張社會主義，對于局勢的態度卻很不明朗。他們希望中國立即和平，但很多人不能確定怎樣才能達到這個願望。他們之中大多數雖希望國民政府能改進，但並不信任政府，他們也不信任貴黨。多半的人認為組織聯合政府以求國共兩黨合作，仍然是解決目前中國問題的最好辦法。」
「邵教授，既然有海外華人互助會這個龐大的組織在，你們有沒有想過統一下海外學子們的思想？」周e來接過邵華強教授遞來的數據，隨即好奇的問道。
「為什麼要統一思想？」邵華強教授沉思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在我們看來，想法越多越好。只有思想自由了，才會有創造力。民族的發展，也正有賴于此。」
毛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而是問道︰「邵教授，你們有沒有對國內大學生進行過此類調查？」
「毛先生，我們可沒有那個精力來管國內的事。不過據我們的保守估計，北平大學生一年前約有半數傾向貴黨，到今年暑期應該會增至70％。原先大部分教授稍傾向政府，現在亦憎惡政府，已準備接受**。」
邵華強教授想了想之後，繼續說道︰「海外學生與北平學生觀點上的差距，可以看作是一種有待發生的轉變從前者向後者的轉變，正如北平學界的轉變一樣。這一轉變不僅存在于時局變動之季的大勢所趨，也存在于自由派知識分子的流行觀念之中。
從上述的測驗中，我們可以看到流行的一般觀念︰社會主義是好的，民主是好的；資本主義是壞的是壞的。但是在現實中，這些都是糾纏在一起的。事實上包括我個人在內，對此類問題的看法也很矛盾。如果沒有琉台兩地和海外華人互助會的話，在這種大環境下，我想我也會傾向于貴黨的主張。」
這堆數據毫無疑問的證明，琉台兩地現行的政治制度對自由派知識分子們而言，比國共雙方更具吸引力。如果琉台兩地的面積再大一點，實力再強一點，完全可以把國內的自由派知識分子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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