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回大鬧地府(二)
酆都城很大,比八戒在凡間見過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大,城內遍布的都是宮殿式的建築群,如果不是確定此處乃是地底冥府,八戒幾乎以為來到哪個國家的皇城了。幽冥界雖然深處地底不見天光之處,但是整個界內亮如白晝,不過這種白不是陽光那種充滿生機的白熾,而是讓人內心感到無助的一種蒼白,在這樣的場景下,那些被鬼卒牽在身後無力反抗的魂魄無不發出聲聲悲鳴,鬼哭狼嚎。
猴子是個火燒火燎的性子,雖是元體在外,卻是毫無顧忌,因為他有上古奇珍如意金箍棒。此棒乃是為他量身而制的近戰神兵,這些年來早已與他元神肉身相融,合則為一體固本,分則為神兵利器,人融于物,物存于體,卻是再也不會分離。
八戒跟在他後面,隨著他把地府各路冥神,眾鬼差殺了個人仰馬翻,最後問明了森羅殿所在,當即往城中心趕去。
「轟!」森羅殿大門被美猴王一棍子砸開,里面的場景卻讓八戒嚇了一跳。但見殿上如同百官朝政,各路冥神文武分封,站列兩旁,左首第一人身著紫紅色官袍,乃是判官崔府君,右首最前面兩個位置卻是空著,渾身狼狽的牛頭馬面恰于此時從偏門進入,在右首坐定了。
天子位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排十位冥君,個個面容肅穆,神情威嚴的瞪著下方敢于闖入森羅殿的入侵者。那犀利的眼神,如果下面站著的是普通魂魄,只怕早就被被瞪得三魂七魄飛散,連投胎都省了。可惜下面站著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美猴王孫悟空——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十殿閻羅同時出現,多少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早在手下鬼卒慌忙來報時他們便十分奇怪,怎麼會有鬼卒去抓捕一個成形的元神回來。見了悟空元體之後,更是可以肯定這廝乃是實力強悍的神真之流,這種人物就算魂歸地府,那也肯定是因為遭遇劫難,或者斗法隕落,只余一絲神魂歸于地府落入輪回。無論如何不可能元神健在,卻被鬼卒抓捕的道理,難道是搞錯了?第五殿當代閻羅王包拯忍不住看了崔判官一眼,鬼卒拘魂的工作可都是他安排的,難道生死簿上出現了謬誤?
「鏗!」猴子把金箍棒重重的杵在地上,整個森羅殿因為他的舉動一陣顫動。
「嘿嘿,八戒,你看這地府當真有趣,從來只听說有文武百官,卻未曾听說有十個天子之理,你說這皇帝要是一下有了十個,哪個才是最大的呢?」猴子指著高高在上的十殿閻羅,毫無顧忌的道。
十位閻君氣派雖足,但是從猴子散發的霸道氣息也知此人他們惹不起,秦廣王微笑著道︰「上仙從何而來?未知怎生稱呼?駕臨地府有何要事?」
話剛說完,但見眼前金光閃動,美猴王已經跳到他的龍椅扶手上,一把揪著他的胡須道︰「你既差人來勾我,居然還裝作不認得我?我說你們這十個家伙個個帶著帝冠,坐著龍椅,到底誰才是話事人?」
十王同台理政,很快便出現意見分歧了,初江王道︰「上仙修為非凡,神通遠非地府冥神可堪比擬,量那區區鬼卒如何能勾得你的元神來。」
宋帝王卻道︰「上仙息怒,想是鬼卒出了岔子,勾錯了。」
「怎麼會勾錯了,就這麼巧等美猴王喝醉了就來拘走他的元神?我看你們就是故意的。」八戒在一旁煽風點火。
悟空聞言道︰「我乃是花果山水簾洞天生聖人孫悟空,你等卻是什麼身份,哪個是閻君?」
「我等俱是。」十王道。
「天上只有一個玉帝,人間一國亦無二主,地府冥君卻有十位……,真是煩躁,速速報上名來,否則金箍棒伺候!」
十王慌忙道︰「我等是秦廣王、初江王、宋帝王、忤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輪轉王。」
「爾等既是地府冥君,生死倫常當在感應之中,俺老孫修了仙道,早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怎的卻讓鬼差來勾我?!嗯?!」悟空听他們一連串名頭報出來,早已不勝其煩。
輪轉王道︰「上仙息怒,這天底下同名同姓者甚多,想是差人出了差錯。」
「諸多借口,把生死簿取來給我一觀便知道理。」悟空擺擺手道。
十王無奈,著崔判官奉上生死薄,那簿子薄薄的似乎只有幾頁紙,猴王翻開扉頁,八戒湊了過去,卻見扉頁上寫了一些生靈屬類,翻開第二頁,居然是空白一片。
「怎的就只有一個總綱?還有其他簿子嗎?」悟空問道。
「生死簿只此一本。」崔判官答道。
八戒在一旁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當這玩意兒是ipad,隨便一點就有下一級菜單出現。
「你這判官不老實,天下生靈何止千萬,要想全部記載,別說一本簿子,便是把這森羅殿堆滿了,只怕也不夠放的。」猴子笑道。
崔判官道︰「上仙請看。」
說完掏出一支判官筆,往那簿子總綱上一點,在翻看第二頁時,頓時有了內容。他點的是走獸類,第二頁便羅列出各種各樣的走獸分類,再選了一個分類點了一下,下一頁翻開便是這個分類中的所有記載,但凡這個走獸分類之中,只要取了名的,都有記錄在案。
讓八戒大為驚異的是,此類走獸有三百多個名字,每頁記載三十個,劃分了十幾個分頁,簿子邊角上更是夸張的埋下一個箭頭提示下一頁……
果不其然,崔判官大筆點到那箭頭上,簿子上的內容頓時起了變化,顯示出後面三十個名字。八戒看了一會兒,已經大致了解生死簿的操作——就是一觸屏平板電腦,只不過必須得用那支筆來觸控就是了。當即一把從崔判官手里奪過判官筆,道︰「不勞崔府君了,我來幫悟空找找他的歸屬。」
八戒當下把生死簿翻到扉頁上,這猴子還真是個另類,不屬飛禽,不入走獸,似人相,不入人名,似果蟲,不居國界,是個單獨的分類。猴子天生靈性十足,猴類中開啟靈智修煉成妖者大有所在,所以猴屬類取了姓名的不少,有幾千頁。八戒這下傻眼了,畢竟生死簿只是地府的工具,不可能在名字上面給你按照姓氏開頭字母排序,八戒是一頁一頁的翻,最後眼楮都有些花了,才終于在一千三百五十頁上看到了孫悟空的名字,毫不猶豫的一筆點了上去。
生死簿上文字變換,顯出美猴王的資料︰「孫悟空,天產石猴,該壽三百四十二歲,善終。」
「八戒,我活了多久了?」猴子問道。
八戒想了想,這猴子出世到現在還不滿一百年,這閻羅殿難道程序出錯了,就算要勾他神魂,也得待他壽元耗盡才做,莫非真是差官出錯了。而且孫悟空怎麼可能只有區區幾百年的壽元,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孫猴子才不管這里面有沒有問題,他想到的是自己這般本事,居然要被閻羅王管轄,當真是豈有此理,便道︰「俺老孫與天地同壽,你這番記載卻是謬誤太多,快快給我改了。」
崔判官道︰「上仙只需在你的名號上打個勾即可。」
猴子聞言將信將疑,拿起判官筆便在「孫悟空」三字上勾劃了一下,隨著判官筆帶過,那名字便消失在生死簿上,不過猴子見這簿子一忽兒一個菜單的,還是有些懷疑︰「這就行了?你不會轉眼又把俺的名字搬上去吧。」
崔判官苦笑道︰「上仙多慮了,這生死由命,判官筆勾去的名字,自是從此一筆勾銷,我就是想搬也搬不上去啊。」
「那就好!」悟空聞言,這才把疑慮放下,隨即便在猴屬類翻看起來,很快他便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
「長毛,紅,小跳蚤……,這些可都是我花果山的猴子。凡人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俺老孫可不能虧待了我的猴子猴孫們。」
說完「刷刷刷」大筆一路帶過,凡是名字熟悉的都給勾掉了,後來又想,天下猴子是一家,何不全部勾掉算了。于是猴屬類之中,但凡在生死簿上有了名姓的數千只猴子,都在美猴王大筆一揮之下走上了長生不老的天道。
八戒看著悟空在那胡作非為,心中一動,猴王此舉看似兒戲,實則影響深遠之極,自此花果山上有了靈智的猴子只需一心潛修就行了,根本不用在意壽元的問題。
十殿閻羅被猴子的舉動驚呆了,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大膽妄為之徒,要知生死簿掌控三界生靈的命數,平時都是自動感應三界眾生興盛隕落,顯隱其上。除非天庭有特別需要,或者一些大能預先招呼,才會略作修改。此番被猴子這般亂搞,到時玉帝要是怪罪下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十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均是打定了主意,此間事了,馬上抽空上界告狀,好歹先把責任撇清了。
美猴王勾了幾千個名字,兀自不盡興,轉頭對八戒道︰「八戒,干脆我把你的名字也勾掉,咱兄弟二人一起長生不老,壽與天齊。」
說完不待八戒應聲,便自顧自翻起生死簿來,一邊嘴里還道︰「你是個豬妖,應該在走獸屬類……」
翻閱良久,卻未在豬屬類中間看到豬八戒的名字,當下轉頭問道︰「我記得你原名好像不叫豬八戒,叫蕭朱是吧。」
八戒點了點頭,悟空又是一番忙碌,好在豬屬類中有名字很少,猴頭再次把所有名字過了一遍,奇道︰「還是沒有……」
生死簿上自然是不會有豬八戒的名字的,更不會有蕭朱,畢竟這個家伙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