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長信侯府的時候,蕭潛自是去了前院,戀雪則由著丫鬟引著去呂慧慧的院子里,在垂花門的轉彎處卻是遇到了夏翎。
「姐姐。」夏翎上前行禮,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姐姐了,听說她的馬車到了,便在這里等著他。
夏翎如今也算是半個長信侯府的人了,加上年紀又小,便也由著他在內院,戀雪上前拉住了他,幾個月不見,似乎又壯實了很多,「怎麼不去前頭啊?」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隱隱傳來鞭炮的聲音,緊接著便有小丫頭奔進來道︰「花轎進門了,花轎進門了。」
前頭正廳里頭,呂老侯爺和呂老太太一身新衣端坐在主位上,新郎還沒有進門,畢竟慧慧那麼多的哥哥,要一個個過關也是不容易的。葛氏從呂慧慧的院子趕過來同二老爺並排坐在了呂老侯爺的下首。
這呂家三房個個都是人才,加上呂安寧、呂穆次這一輩也開始展現不俗的實力,與呂家這麼一個昌盛的家族結下姻親,那麼以後他在朝堂上便不是孤身一人了。
等敬完茶說完話,便到了時間上轎,呂安寧上前對著慕容楓說道︰「以後可得好好對我妹妹,要不然就算我打不過你,我二哥大哥也不是吃素的。」
也就一炷香的時間,最先趕到的是蕭潛,戀雪見到他的時候,眼眶都紅了,只顫抖著雙唇道︰「小石頭不見了!」
呂慧慧頭上蓋著喜帕,也看不見葛氏的神情,可是听她的聲音也知道自家娘哭了,呂慧慧心頭生出一股子不舍來,拉著葛氏的手,哽咽著說道︰「娘,我舍不得你!」
二人一面說話,一面往東面的小跨院而去,兩個院子是互相連著的,走過連接的垂花門,戀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怎麼這麼安靜啊,難道小石頭睡著了。」
戀雪和呂家幾位表姐一起站在了人群里看熱鬧。
夏翎盯著戀雪看了半晌,好一會才干巴巴的擠出一句︰「我想姐姐了。」
「快進去吧,小四從一早就開始念你了。」呂悠悠拍了拍戀雪手催促道。穿過院子,進到屋子里,卻看到兩個丫鬟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卻是被人剝了去,戀雪臉色大變,連忙往內室而去,內室里頭卻有一股血腥味。
他見過呂慧慧,知道她是個性格爽直的姑娘,這樣就很好了,做不到琴瑟和鳴,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
戀雪看著外祖母和幾位舅母都紅了眼眶,心里不由得酸了起來,在這麼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能夠出生在呂家是何其幸運的,不用同姨娘庶子庶女斗法,不用同祖母祖父耍心機,更不用擔心長輩為了家族將她們當成政治的籌碼。
「這快要開席了,表妹去哪里啊?」呂悠悠見戀雪往外走,便開口問道。
呂慧慧這才趴上了呂安寧的背上。
呂慧慧從親事定下後便一直處于一種說不出的惶恐之中,慕容楓她是見過的,那人品相貌在這京里那是頭一份的,要不然也不會得一燕京第一公子的美稱了,可就是這份獨一無二的優秀,讓呂慧慧緊張。
呂悠悠亦跟在身後,卻看到蕭家跟著來的那個女乃嬤嬤倒在地上,夏翎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血跡,一動不動的不知死活,而小石頭卻是不知所蹤。
戀雪反手握住了慧慧的手,開口道︰「表姐,你在害怕什麼,這慕容楓固然是燕京第一公子,可你也是長信侯府正兒八經的嫡出小姐,即便不像藍姐姐那樣名動燕京,可在閨秀當中也是拔尖的,沒有誰配不上誰的問題,這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常川公主是一個有見地的老人,她雖貴為公主之尊,但能親自求娶你,顯然也是喜歡你的,蜜兒你我都是認識的,與小姑子相處也不會有任何問題,至于安若郡王,我同他接觸過幾次,知道他並不難相處,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呂悠悠嘆了一聲道︰「這幾年我們接二連三的出嫁,這院子便一座座的空了下來。」
慧慧听了戀雪的話心神稍定,想了想又嘆道︰「表妹,我當真是羨慕你,能和蕭世子琴瑟和鳴。」這個世上多的是夫妻在洞房花燭之夜前連彼此的面都沒有見過,更別提熟知對方的性格脾氣。
呂慧慧的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這個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她是真的舍不得離開。
其實以戀雪的眼光來看,常川公主府人口簡單,不像一些積年的勛貴世家,幾房人幾代人都有著利益的糾葛,呂慧慧嫁進去還要斗心計。加上慕容楓的人品,這當真是一樁不錯的婚事。
戀雪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同人群中的蕭潛笑了笑,便專心看起了儀式。雖然她已經成過親了,不過上次作為新嫁娘,喜帕一蒙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按著喜娘的話做扯線公偶,這次可不能錯過了機會。
老太太的這一哽咽又把葛氏的淚花給引了出來,便是呂慧慧雖然蒙著喜帕也能感受出濃濃的不舍,鼻子亦是酸酸的。
呂悠悠連忙說道︰「已經去了,很快就能到了。」今日呂家辦喜事,前頭定有相熟的太醫,這樣一來便耽擱不了多少。
作為新嫁娘出嫁的地方,這院子自是熱鬧非凡,呂家出嫁的幾個姐姐也都早早的到了,戀雪進去的時候,自是有一番寒暄,小石頭大概不耐煩那麼嘈雜的環境,嘴巴一癟就有大哭的跡象,戀雪有些頭疼的覷了一眼兒子。
新郎進到正廳後,另一邊喜娘便牽著呂慧慧從側廳走了出來。呂慧慧的身材很好,即便是穿了一層又一層的嫁衣也掩飾不住那骨肉均勻的高挑,同慕容楓站在一起,那宛若一對金童玉女。
「我去看看小石頭。」
「我陪著表妹一起去吧。」呂悠悠上前挽住戀雪的手,她比戀雪早幾個月出嫁,第一胎生的是一個女兒,因此每每看到小石頭就特別的稀罕。
到是葛氏有些不滿的說道︰「這為難歸為難,可比誤了吉時才好。」
呂慧慧聞言,那捏著隻果的手不由得一緊,戀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不用緊張,這人都是要經歷這一遭的。」
彪悍如葛氏听到女兒這樣說也不由得滴下了眼淚,這氣氛像是會感染一般,在場的人紛紛都紅了眼眶。
戀雪坐月子的時候葛氏也帶過這小子一段日子,便提議道︰「這院子邊上還有一個小跨院,不如讓女乃嬤嬤帶著小石頭去哪里吧,那里沒有那麼多的人。」
蕭潛來的時候已經听丫鬟說了,但進到這屋子里看到滿地的血跡,心神依舊亂了,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戀雪道︰「我一定會將小石頭給找回來的。」
呂老侯爺和呂家的幾個人後腳也都趕了進來,誰都沒有想到,今個兒大喜的日子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呂老侯爺一面令下人封、鎖了呂家所有的出入口,一面便帶著幾個兒子趕了過來。
「過來,我們一起去看看新娘子。」戀雪朝著夏翎招了招手,她盼望著他能成才,但也明白不能操之過急,一個男孩子的成長身邊除了能夠教導他為人處事的男性長輩外,還需要能夠關心他生活的女性長輩,是她疏忽了。
只見得當頭一個穿著大紅色衣裳的慕容楓從容的走了進來,俊眉星目,如玉般的容顏噙著淡淡的笑,能夠將大紅色的喜服穿出這麼個味道的也就只有第一公子了。zVXC。
先是給呂老侯爺和呂老太太敬酒,呂老侯爺說了一些勉勵的話,等到了呂老太太的時候聲音卻開始哽咽了。老太太自打兒媳婦進門後,便收斂了自己年輕時的魄力,後來孫子孫女一個個出生,那脾氣就越發的好了,幾個小輩喜歡跟著她,呂慧慧也算是老太太一手帶大的,想著從前不過是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嬰孩,這一轉眼便披起了紅嫁衣要嫁人了,老太太的心里怎麼可能不感慨。處車這夏。
「我們先將翎兒抱到床上吧,看他這個樣子,定是被人敲昏了。」兒子失蹤,弟弟又昏迷不醒,呂悠悠知道戀雪此時的心神定是亂的,只能自己動手將夏翎抱上了床。
喜娘見慣了這種場面,忙笑著調節氣氛道︰「新娘子能得一良人,夫人該高興才是啊,等過了今日,夫人可不是少了一個女兒而是多了一個女婿才是。」
戀雪心頭驀的一軟,當初將夏翎送到長信侯府來,自是為了讓夏翎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這不僅僅是長信侯府能夠給夏翎提供良好的環境,更重要的是長信侯府包括呂老侯爺在內每一個人都有值得學習的品格,很多東西戀雪無法教給夏翎,唯有給他創造一個環境。後來她自己懷了小石頭,對夏翎便沒有了以前那樣的關注。
呂二老爺瞅了一眼妻子,心知她雖然心里舍不得女兒但對于慕容楓這個女婿還是滿意的,「你放心,安寧他們都是有分寸的。」這為難新郎官進門不過也是一個儀式,又不會真刀真槍的上陣。
那喜娘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笑嘻嘻的上前給呂慧慧福了福身表示恭喜,又道︰「這時辰也不早了,姑娘該戴上喜帕了。」一旁有人用金絲楠木托盤拖著喜帕,喜娘給呂慧慧蓋上喜帕,遮去了那張嬌俏的容顏。
戀雪點點頭道︰「表姐,你平日里可是對自己充滿信心的,你要知道這件婚事是外祖父點頭的,以他的性格如果安若郡王不是個好的,就算是常川公主提親也會被他拒絕的。」
喜娘上前扶起呂慧慧道︰「新娘子該去前頭拜別長輩了。」
葛氏本就是爽利的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這話說的不錯。這轎子出門後還得你多擔待著點。」朝著一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連忙遞上一個分量不輕的紅包,喜娘更是眉開眼笑的說了一些喜慶吉利的話,這屋子里的氣氛才緩轉了過來。
「表妹,我害怕!」呂慧慧抬起頭,早上全幅夫人拿絲線給她絞面的時候,那疼痛才讓她有了一種真實的感覺,這是真的,她當真要嫁給燕京第一公子了,雖然京中的閨秀都歆羨她的好運,可誰有能明白她心中的不安。
戀雪點了點頭,二人相攜去了呂慧慧的院子,院子的主人已經出嫁了,丫鬟婆子們也去了前頭看熱鬧,院子便顯得有些空空的寂寥。
葛氏走到女兒身邊,啞著嗓子說道︰「以後去了慕容家可要規規矩矩的,千萬不能再像家時這樣,隨著自己的性子來,知道嗎?」這女兒出了嫁便是別人家的了,在家里嬌養著長大的公主,去到別人家里就要孝敬長輩,操持家事,葛氏心頭明白公主府算得上一門不錯的婚事,可是就算對方再好,這做娘的總是放心不下的。
正說著話,卻見到慧慧的貼身丫鬟三月走了進來,很後還跟著葛氏、喜娘,並呂家姐妹。
呂悠悠也顧不得害怕,忙厲聲對身後跟來的丫鬟說︰「快,把太醫請過來,還有鎮國公世子。」
慕容楓抱拳道︰「我定會好好對她的。」有些人錯過了便錯過了,作為慕容家的當家人他不可能一輩子都頂著常川公主孫子的名頭,祖母已經老了,那便該由他撐起一個家。
戀雪點頭應了,夏翎自告奮勇的要去陪小佷子玩,戀雪囑了幾句,又讓跟來的幾個丫鬟一起跟著過去。
約莫過了半刻鐘的時間,又听得外頭一陣喧嘩︰「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
一行人送著呂慧慧上了轎,這才回頭準備開席,照理是男人在外院,女眷回內院。忙了一上午,戀雪的胸口有些漲漲的,已經快一個多時辰沒見到小石頭了。
夏翎的臉色慘白,額頭的烏青觸目驚心,小小的身軀了無生氣的躺在地上,戀雪不敢動他,顫抖的手指探到他的鼻下,好半晌才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鼻息。
呂慧慧想到呂老侯爺為她淘弄回來的寶貝,用力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我盡量過好日子就成了,至少安若郡王那潘安之貌看著也是一種享受啊。」
呂安寧走到呂慧慧跟前蹲子道︰「小四,三哥背你出去吧。」
戀雪進去的時候,呂慧慧早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鋪著大紅色褥子的軟榻上,一身大紅色的嫁衣是京城最出名的繡娘縫制的,頭上的鳳冠是按著郡王妃的頭餃置辦的,龍眼大小的東珠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潔白的光澤,到顯得呂慧慧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忐忑不定了。
丫鬟一個激靈跑了出去,戀雪踉踉蹌蹌的走到夏翎身邊,她的心就好像是被人割了兩刀又丟棄在了冰冷的海水里,疼的連手都顫抖了起來。
雖然對于呂慧慧沒有當初的那種怦然心動,但慕容楓卻很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
一路上,戀雪問了些飲食起居,一行人便到了呂慧慧的院子。
呂慧慧在內室里听到戀雪的聲音,便讓身邊的丫鬟過來請她,幾個姐姐雖然疼愛她,可是她卻覺得更戀雪更加合拍。
時不時的會有下人過來稟報前頭的情況,什麼新郎官一口氣做了三首詩,對了十個對子,還和二少爺比試排兵布陣。呂老侯爺听地胡子一翹一翹的,自己孫子有多少分量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若慕容楓能將那麼多孫子一一打敗,也可以算得上是文武雙全了。
戀雪臉色慘白,手腳更是一片冰冷。這才一個時辰,這里竟然發生了那麼大的變故,到底是誰,是誰那麼狠毒,連孩子也不放過。
呂家的姑娘學到的永遠都是光明磊落,這樣和睦的家庭誰又舍得離開。
「姑娘,吉時可不能耽擱啊!」喜娘笑盈盈的在一旁催促。
戀雪猛的一顫,叫道︰「太醫,快去請太醫!」
夏翎听到戀雪的召喚,忙跑到戀雪跟前,伸手拉住了戀雪的手。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翎兒,翎兒……」
呂慧慧的性子向來直爽,戀雪倒也真沒看到過她如此緊張的一樣,「這是怎麼了?」戀雪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心有些發涼。
戀雪便笑著往內室走去,想起呂慧慧曾經說過,一慕容楓的容貌,作為他的妻子鴨梨山大,當時大概她自己也不會想到這承受夫君貌美壓力的會是自己吧。
看到屋子里的情況,呂老侯爺更是氣地不得了,讓大兒子,呂穆次出府,讓東南西北四個城門都嚴加盤查,防止小石頭被人帶出了城。
「太醫,我弟弟怎麼樣了?」戀雪第一次如此慌亂,頭腦更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兒子回來。
「夏公子是被人敲昏的。」太醫沉著臉說道。他來的時候那個女乃嬤嬤早就死透了,也不知道是誰那麼陰損,偏在別人家辦喜事的做出這樣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