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听你的口氣,好像又陷入了兩年前那種沉到谷底的落寞?」記得兩年前她去日本之前曾來找過他,當時就是這樣的口氣。
「哎呀,我不知道啦。」沒想到他竟說到她的痛處,讓她更難受了。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你自己看著辦,如果覺得已經準備好了,就這麼做吧。」楊剛站在好友的立場只能支持她。
「對嘛,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但是優雨又覺得虧欠道︰「那花店怎麼辦?最近還進了一些貨呢。」
「我會讓我老婆先過去幫忙,如果她有興趣就讓她接手。」楊剛考慮道。
「這麼說你們要搬來台北了?」她開心不已,「來台北聚在一起多好,雖然與你合伙開花店,你卻窩在桃園,這麼近也不來看看。」
「因為信任你才懶得去。」楊剛大笑,「好,沖你這句話,我考慮看看要不要把工作調往台北,這樣也可兼顧花店了。」
「別考慮了,就這麼決定吧,花店我會請朋友先顧看,等你們來。」她微笑道。
既然做好了一切準備,她也決定依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不管最後會不會遍體鱗傷,她都不會後侮。
隔天,她做好了兩份餐盒直接去上班。
到了園藝坊,她卻不見黎昊東,于是問小柳,「你知道黎昊東去哪了嗎?」
「哦,他一早就出差去了。」小柳解釋。
「真是的,要出差也不事先說一聲。」害她起個大早,準備這麼豐富的午餐,希望他中午以前會回來。
「怎麼了嗎?」
「沒事。」她笑著搖搖頭,又問︰「記得以前中午時大嬸都會做飯,現在怎麼沒有了呢?」
「因為昊東堅持中午要和大家一起吃便當,所以就讓大嬸休息,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原來是這樣,那沒事了,我去做事。」了解了黎昊東的想法之後,優雨便回去繼續工作。
如她所願,黎昊東提早回來了,在經過她身邊時,看著她戴著工作手套勤奮的植栽、汗流俠背的模樣,他的眉心不禁狠狠一鎖。
同時,優雨轉過身去,見到他的瞬間立刻笑開嘴,「昊東,你回來了。」
「我不是要你離開嗎?」
「我也說過我不會走。」她堅持道。
「隨便你。」落下這話後,他便走進辦公室。
優雨落寞的笑了笑,又低頭做手邊的事,直到午餐時間一到,她將自己做的餐盒送到黎昊東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她敲敲門,隨後走了進去。
黎昊東一見是她,眯起眸雙手抱胸,「有事?」
優雨偷覷著他的表情,並將手中的餐盒放在他面前,「這是我一早做的,剛剛已經拿到廚房蒸過,趁熱吃吧。」
「我有便當,等下大嬸就會拿過來。」他看著她說︰「拿回去吧。」
「可是我已經做了,能不能賞個臉?」掛上一張十足的笑容,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說不用了,要我說幾次?」緊皺著眉頭,他指著餐盒,「把它帶著,出去。」
「你就嘗嘗看嘛,這兩年來我學了些廚藝,應該進步不少。」被他這樣嚴厲的目光逼視著,優雨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凝注著她,森冷低沉的語氣在她耳畔低回,「拿走。」
優雨深吸口氣,直覺委屈地說︰「既然是要給你吃的,我就不會拿回去。」
這次黎昊東不再說話,而是直接童起餐盒走出辦公室,將它放在幾個正在吃飯的工人面前,「這是多出來的,你們配著吃吧。」
「謝謝黎先生。」大家立刻出聲道謝,搶著打開餐盒。
站在一旁的優雨只是靜默的看著這一切,直見他又走回辦公室,她不得不泄氣的離開,捧著自己的飯盒窩在角落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做得很好吃呀,為什麼吃在口中卻是這麼難以下咽?
強迫自己香咽下肚,可眼眶竟然泌出了淚水……
此刻黎昊東已走出辦公室,站在一株泛紅的楓樹旁偷偷觀察著她吃飯的模樣。只是她背對著他,因而他沒看見她眼中滾動的淚水。
不一會兒,大嬸將他的便當送來了,「便當來了,因為剛剛缺了兩個,店家又回去拿,所以晚了,這是您之前交代的,要讓其他人先吃。」
「大嬸,謝謝。」他接過手。
「對了,你看見小雨了嗎?」
「找她什麼事?」
「是這樣的,她之前拿了兩個餐盒給我幫她加熱,但是蒸鍋只剩下一個位子,只能加熱一個,我是想如果還沒吃,就拿另一個餐盒去加熱,不然剛從冰箱拿出來怎麼吃呀?」大嬸解釋。
「你的意思是她另一個便當是冰的?」他燮眉問道。
「是呀,不知道那是要給誰吃的?」
「我去問她好了。」黎昊東快步來到優雨身邊,「你為何要這麼做?」
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她來不及拭去眼淚,只能背對著他說︰「我又哪里做錯了?」
「你……你現在在吃什麼?」他沉聲問道。
「我自己做的中餐。」優雨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冰的?」用力轉過她的肩,黎昊東看見她頰上所淌下的淚痕,與紅腫的眼眶。
優雨趕緊抹去淚,站了起來,把餐盒藏到身後,「我哪有吃冰的。」
黎昊東從她身後強行拿過餐盒,果真是冰冷的。
「錢優雨,你分明是想找麻煩,既然要賴在這里,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此時此刻,黎昊東再也無法故作冷漠,只好卸下冰冷的面具,怒火飛揚地對她說。
「這次只是意外,以後不會了。」她噘起小嘴兒,「誰想吃冷飯,只是蒸鍋不夠用。」
「以後你不必做飯了,我會讓慶仔多訂一個便當。」第一天她餓了肚子,第二天她吃了冷飯,他無法想象第三天、第四天,甚至以後還會遇到什麼讓他無法承受的事!
「你……」優雨露出欣慰的表情,「你的意思是願意讓我留在這里工作了?」
他沒回答她,而是逞自轉身離開。
優雨怔怔地望著,可不一會兒又見他出來,手上多了份便當,「這個先拿去吃吧。」
「這是你的?」她不願接手,而是對他聳肩一笑,「給了我你吃什麼?反正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不必了。」
他這麼做已經夠讓她欣慰了,盡避他還不是百分之百接受她,但至少不忍她餓著。
「我叫你拿著就拿著,除非你不肯繼續待下。」他嗓音沉悶地說道。
「好,我接受。」她立刻接過手,對他露出甜笑,「只要不趕我走,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他擰起眉,「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麼,我對你已完全沒有感覺了。」
優雨傻了!
天呀,他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刻薄的話,那她寧可他還是冰冷的對待她,至少不會讓她這麼絕望。
「你的意思是不再喜歡我了?」她低下頭,不敢看他那肯定的眼神。
「我們根本就不該認識,就給你幾天時間好好思考,你會發現我說得是對的。」他冷著嗓。
「不必考慮了,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要留下,對不起了。」她也知道他心底有人,就是他送花的對象,但是在他們有結果之前她是不會放棄的。
「你怎麼脾氣這麼拗?」
見她這麼執著,黎昊東很擔心自己在意她、喜歡她的心情根本就壓不下來。
但是,他又不希望自己再一次受到欺瞞與傷害,在這種矛盾的心境下,他已不知該如何對待她?
「因為我喜歡這里,和老同事一起工作真的很愉快,謝謝你讓我留下來。」不想再听他說那些勸她離開的話,她指著另一邊,「我去找慶仔他們一起吃飯,順便告訴他們你已經答應讓我留下,他們肯定會替我開心的。」
說完後,她便從他眼前趕緊逃開,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黎昊東深嘆了口氣,就不知她還要堅持多久,而他強行戴在臉上的冷硬面具又會在哪時候崩裂開來?
在園藝坊上班半個多月了,優雨幾乎每天都是很疲累的回到家。
盡避辛苦,但優雨卻很滿足,因為每天都能看見他,只是偶爾他得到外地出差,那天她就會過得很無力,幸好有小柳與慶仔他們陪她說說笑笑,時間也過得挺快。
唯一的缺點是,她住的地方離園藝坊有點距離,她得早早起床準備出門,下班後回到家也很晚了。
慶仔勸她向黎昊東提議是否能搬回洋房住,但她又怎麼開得了口?
就在她工作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休息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打開門一看原來是楊剛夫婦。
「怎麼是你們?」優雨笑了出來,「應該先跟我說一聲的,不過看到你們還真是開心呀。」
「就知道你會很高興,然後安排一些節目,讓自己忙壞了,所以我才不敢說。」楊剛看看自己的老婆,接看又笑道︰「我老婆決定要來接花店了,希望你利用假日教教她。」
優雨轉向楊剛的妻子,「愛佳,那太好了。」
「我當然很樂意,況且楊剛決定轉任台北總公司的經理,只要不跟他分開,開花店也很不錯。」林愛佳個性溫馴,是個很體貼的女人,有時看他們夫妻情深的模樣,優雨打從心底羨慕不已。
「如果你們都在台北,我也不無聊了。」優雨真心道。
「只是假日還要麻煩你了。」楊剛拿出兩袋禮品,「這是要感謝你的。」
「楊剛,你們兩夫妻還真討罵,誰要禮物了,不過……」她又笑說︰「如果是土產我就接受了,我最愛吃了。」
「沒錯,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就只是土產。」愛佳趕緊解釋,「你就收下吧。」
「那我就收下了,你們難得來台北,我帶你們去看看台北的夜生活吧。」優雨穿上外套。
「等等優雨。」楊剛看著她,「你臉色不太好,工作應該很累了,先休息吧,我和愛佳就直接回飯店,明天要開始找房子了。」
「不再坐會兒嗎?」雖然她是真的累,但是看見老朋友還是很開心的。
「改天吧,今天有點晚了,你還是早點睡吧。」愛佳拍拍她的屑,「你的事我听楊剛提過了,現在怎麼樣了?」
這話還真是擊中優雨心中的痛處,但她不希望讓最關心她的好友擔心,于是回以一抹堅定的微笑,「雖然遇到一些打擊,但我不會放棄。」
「那就好,我相信你。」楊剛又道︰「如果需要我們的幫忙,盡避開口,知道嗎?」
「嗯,我會的。」她點點頭。
「那好,我們走了。」
「小心開車。」送到門外,優雨目送他們離開,回到屋里再次感受到一屋子的冷清。
用力嘆了口氣,她走進房間,黑犬默的打開梳妝抬下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她和黎昊東的結婚證書,雖然上面女方的名字不是她,但是她卻一直保留著,看著上面「黎昊東」這三個字,她就感到特別欣慰,因為他曾是她的丈夫,雖然只有短短十天。
抱著證書,她感傷的淌淚時,錢敬豐正巧打電話來。
「喂,爸?」
「你終于接電話了,怎麼都不開機呢?」錢敬豐語氣急促,「爸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緊張了好久。」
「有什麼好緊張的?」她抹去淚,「因為要工作,所以沒開機,回到家才打開的。」
「你沒看新聞嗎?」
「新聞?」她笑了,「我哪有空。」
「就知道你不會看新聞,所以我特地打電話來提醒你,今晚的新聞上說在園藝坊附近有出沒,我看你還是開車上下班好了,要不然就別去了。」
「我不開車。」自從姊姊出車禍後,不知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因素,她居然害怕開車。
「你呀,什麼時候可以忘了這事?」他想想又道︰「要不然租計程車吧。」
「不必了,那麼遠,我賺的錢還不夠付車資呢。」
「所以我勸你還是別做了,什麼時候有空,跟我提的那人見一面吧?」其實這才是他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哪個人?」她根本沒放心上。
「就是要介紹給你認識的,他是個醫生,長得也不賴。」
「行了爸,我不去,就別再說了。」優雨揉揉眉心,「我好累,想洗個澡睡了。」
「你……唉,脾氣怎麼比你姊還固執?」錢敬豐不得不搖頭。
「誰教我們是雙胞胎呢。」優雨笑了笑,「爸,我真要掛電話羅。」
「對了,黎昊東他原諒我們了嗎?」他差點忘了問這件事。
「我們騙慘了他,他自然是又怨又惱,至今仍不想理我。」如果他肯多和她交談一句話,那一夜她都會失眠了。
「那就好。」錢敬豐這下放心了,他若不原諒優雨,他們就不會有結果。
「好什麼呀?爸,您怎麼可以——」
「好了好了,你休息,爸不多說了。」怕又被女兒碎念,他隨即掛了電話。
「爸……」剩下嘟嘟聲了,她頹喪的噘起唇,「為什麼您不肯站在我這邊?」
雖然知道這條路還很慢長,但即便是又累又痛,她還是會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