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史,一百零五年,中州冰雪城.
子時的鐘聲剛剛敲響,天空已經暗的像是罩了一方黑布,星辰似乎都被裹代進去了,只剩下中天上那輪暗淡的新月.
冰雪城,那布滿白色冰晶的高大的城樓上,不時有巡邏的士兵提著刀槍經過.
城門外不遠處的官道上,一輛四馬青銅車急馳而來,沉重的馬車碾壓在石板上,發出隆隆的顫音,像是炸響的雷鳴一般.
城樓上的一位統領似乎被驚動了,站在城門頂俯視著,在他後方,一隊士兵以握緊了手中的弓箭,隨時準備發射.
眨眼間,青銅車已到了城下.
"城下何人夜闖冰雪城?報上印信."為首的統領,大聲斷喝.
"小人是候府的馭手,奉命辦差,這是手諭,麻煩大人請打開城門."馭手說話的同時,手中已拋出了樣飾物.
城上的統領,準確無誤的將其抓在手中,看了看,便大聲呼喝著:"放行."
"是."城下士兵應了一聲,城門便隆隆開啟.
馭手道了聲謝,便駕著車駛入城中.
子時已過,城中的店鋪基本都已關閉,只有幾家娛樂場,還透著昏暗的燭光.
寬闊的街道上,沒有來往的車輛,顯的很靜謐,兩旁的雪神樹在風中搖曳著,像是飄零的雪花.
青銅車徑直駛向了城的中央,停在了一座三層高的雪白殿宇前.
這座殿宇四周環繞的宮牆全由白石砌成,高達一丈之多,門庭處兩扇高大的白玉門緊緊關閉著,門上鐫刻著精美的花紋.
玉門前兩側的車馬場,停的滿滿當當,這里的車馬包羅萬象,盡顯名貴和豪氣,平時在白日,總是有一群愛車之人,在那品頭論足.
青銅車悠悠的轉到一處空位前,駕車的馭手一抖馬鞭,四匹馬準確無誤的拉著車走進空位中.
"小少爺,到家了."馭手恭敬的對著車箱內說道.
"哦!"
稚女敕的聲音從車箱內傳出,顯得無喜無憂,似乎對這個家無所謂一般.
馭手把車門輕輕的推開,傲俊邁步走了出來,清秀的面旁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似的.
馭手走上門庭的台階,右手在玉門上叩了三下.
不一會兒,門緩緩的洞開,四個兵士魚貫而出,在後面站著一個管家裝扮的老人.
老人身著白衣,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皺紋,一雙混濁的雙眼落到傲俊的身上:"六少爺回來了,夫人听說你要回來,已經等了很久了,你快去吧!老頭子還有事,就不去請安啦!"
老人說話的聲音很和藹,眼神中帶著濃濃的關切.
傲俊看到老人,緊崩的神經似乎都松懈了,心中似有股暖流在流動.
"謝謝你,徐管家.那我先去了."傲俊說完轉身便走.
徐管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聲氣,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那名馭手也看著傲俊的背影消失,便跟隨而去.
傲俊加快腳步前行著,很快就繞過宮殿,他不想看到里面的任何的親人,甚至包括他的父親.
繞過宮殿,是一片花園,傲俊的母親所居住的寢宮,就在花園的後面.
花園很大,想穿過花園,起碼要少半個時辰,傲俊的腳步越來越快了.
眼看著就要穿過花園時,傲俊停下了腳步,雙眼落在右側一片雪神樹林中.
"影月,是你嗎?"傲俊說話的聲音很輕,生怕驚動任何人.
花園里,一片雪白的雪神樹在風中搖曳著,偶爾有樹葉被風吹落,就像是飄蕩的雪花一般.
雪神樹下,一道黑影略微顫抖.
"你,怎知我在?"說話的聲音很稚女敕,像是小女孩的,但卻顯得過于清冷,讓人忍不住顫抖.
傲俊似乎習以為常了,他沒有任何的不適,只是苦澀的笑了笑,那笑是如此的傷感.
"影月,我們認識有八年了吧!"
"是哦!"影月的聲音很淡漠,像是沒有絲毫的情感.
"影月,雖然我從未見過你,但我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傲俊說的很認真.
"味道?什麼…"
"熟悉的味道,還有朋友的味道."傲俊似乎很開心,嘴角露出一絲淡笑.
"朋友?什麼是朋友,你有朋友了嗎?"黑暗中的影月,靜靜的站在雪神樹下,她似乎只是一道影子,充滿了孤獨和寂寥.
"影月,我在草原上認識了一個叫日倫格的女孩,我們天天在一起玩,很開心,從我有記憶開始,都沒那麼開心過."說著說著,傲俊的臉上綻放出了日光般的笑容.
"日倫格對我說,朋友就是在一起玩的伙伴,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會很開心,哪怕就是靜靜的看雲也會不自覺的開心.若是一天不見就會很想很想,生怕在也見不到了.影月,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其實那種情感我早就有了,記得剛認識你那會兒,你隔三天兩天就不見了,我就拼命的找你,生怕你真的在也不理我了,就算是現在,我也在擔驚受怕."說到這,傲俊已羞澀的低下了頭,臉紅的如同隻果似的.
"你,喜歡她?"女孩兒對傲俊的真情流露,似乎並不在意,問了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問題.
傲俊似乎對影月的這個態度,沒有過多的失望:"嗯,喜歡.和對你的感覺是一樣的."
"哦!"影月冷漠的就像冰封的石頭,似乎沒有情感.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傲俊先打破了沉悶:"我母親還好吧!"
"嗯!"
"那我先去看她了,一會兒在過來找你."傲俊靜靜的看著雪神樹下那道黑影,雖然近在咫尺,但他卻感覺與她隔著一道天塹,永遠無法逾越.
"不用了,我有事."說話間,黑影消失在雪神樹下.
影月離開了,像是鬼媚一般,傲俊還有許多話沒說出來,他呆滯的看著那棵雪神樹,良久才向花園深處走去.
傲俊剛離去,黑影又一次出現在那棵雪神樹下,僅僅是一道孤獨的身影,看著另人心懷悲傷,她輕聲的呢喃著:"朋友,我有朋友了嗎?"那聲音是那麼的淒楚.
已是夜半,宮中的燭光幾乎都已熄滅,只有路經之處,會掛起幾盞風燈,在黑夜中搖擺.
華陽宮內,閃著微弱的燭光.
華陽夫人在寢宮內焦慮的徘徊著,她的眉頭緊緊鎖著,似乎有些憂慮.
"咚咚咚."
傲俊站在門外,輕輕的敲三下門說道:"母親,兒子回來了."
"兒,回來啦!快進屋吧!"華陽夫人雖故做鎮定,但從話語中能感受到她那激動的情緒.
"嗯."
門輕輕的推開,傲俊邁步而入,同時又把門合上,轉過身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母親,父親招我回來,有什麼事嗎?"提到父親二字,傲俊神情變得冷漠,並沒有親人的親切感.
華陽夫人看著傲俊那冷漠的表情,眼中一陣酸澀:"兒啊,不要怨恨你的父親,他其實很愛你."
"愛我,呵呵…是嗎?"傲俊那近乎嘲諷的語調,說出來是那麼的隨意.
華陽夫人蹲,伸出顫抖的手懷抱著傲俊,另一只手撫模著他的面頰,眸子中流出兩行清淚.
"兒啊!世間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們的表達方式不同,母親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听不進去,但以後你就會懂得."
"我不懂,也不想懂."傲俊固執地把頭扭向一旁,不看母親.
他害怕自己堅定的信念,會被那晶瑩的淚水沖唰掉,但事實上他已經妥協了,他相信自己的母親,只是固執地不敢承認罷了.
書桌上的蠟燭,不停的滴著蠟油,青藍色的火焰搖晃不定,似乎隨時會熄滅.
內室里乎明乎暗,一對母子緊緊相擁著,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