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黎坤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看見道路兩邊的路燈與霓虹都朝身後飛馳過去,微微垂下了眼簾
他沒有打電話,因為即便打了,或許也起不了多少的作用,只是將別人也推到阿虎的位置而已,當初認識的那些人,有些還有一些力量,但也已經被打壓得大不如前了,假如對方只是火牛,或多或少還能給他一點壓力,但是在元寶面前,卻無非是連累著一大幫人一起死。退一步說,就算他們的幫忙真的有用,他們又憑什麼會豁出一切來幫你呢……
世界終究是現實的,所謂的義氣,也是用價值來衡量的東西,超過了那個價值之後,人還是得從義氣的熱血清楚現實的樣子。
出租車在一條人煙相對稀少的街道邊停下,附近都是舊樓,對街一家掛著夜總會招牌的門里亮著燈光,幾個人站在門口,朝這邊看著。
他付了車費,朝那邊走過去,道路在施工,路燈昏黃昏黃的,風吹起了地上的舊報紙,走近的時候,其中一個人擋住了他︰「坤哥,有事?」
「火牛……和寶叔在不在上面?」
「在,坤哥要找他們?」
「我想見寶叔。」
「坤哥來了當然沒問題,不過……」他舉了舉手,「按照慣例我們要搜身,坤哥多包涵。」
黎坤點了點頭,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檢查,他身上也沒做什麼準備,如此搜身完畢,那人做了個手勢︰「寶叔在二樓大廳。」他從門口進去,一樓大概零零散散地站了二十多人,都朝這邊看過來,從那邊通往二樓的樓道口看過去,只見左右兩排都站滿了和勝和的小弟,這麼大的排場,也不知道是專程等他的還是要跟其它幫派談判。
皺著眉頭緩步上樓,推開樓道往大廳的門時,里面的景象才呈現了出來。今天這夜總會沒有營業,偌大的廳堂基本都黑著燈,只有正中央的燈光亮著,沙發圍成一圈,元寶似乎正在跟其他的幾個人談著些什麼,環顧四周,大廳周圍站著的也都是人,看來足有上百名。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前方走過去,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元寶在那邊揮了揮手︰「阿坤來了啊,過來過來,呵呵……」
他在那邊笑著,黎坤說了一句︰「寶叔……」話音剛起,後方的黑暗中,風力呼嘯而來,他一回頭,隨後砰的一聲,整個人都被打飛出去,在地上回過頭,微微的光芒中,鼻梁上打了個補丁的火牛握著一根球棒從那黑暗里走過來了,身後跟著幾個小弟︰「坤哥,這下你爽了吧?」
黎坤沒有說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隨即又是一棒打在他的背上︰「媽的!」火牛罵了一句,他撲倒在地,又掙扎著起來,接著又是兩棒,他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寶叔!」
聲音響起在大廳里,黎坤往前方撐起身體,腿上頓時挨了一棒,半跪下去︰「我沒想過今天可以走,但禍不及妻兒!放了我老婆。」
「去你媽的你老婆!」火牛沖過來又是一棒,「素姐嘛,你老婆!旺角有多少男人上過她數都數不清了,憑什麼她就是你老婆?說是我老婆可不可以?哦,對了對了,她幫你懷了個孩子,可那孩子是被我打得流產的,哈哈哈哈……」
「我真的已經洗手不干了……」黎坤小聲地說了一句,那火牛還在大笑,陡然間,地上的男人轉身就沖了過來,砰的一聲,球棒被打得斷裂在空中,有人在喊︰「小心!」一根球棒揮了個空,又有一根狠狠砸在了火牛的背上,火牛頓時慘叫起來,那一團的情況隨即平靜下來,幾個人拿著球棒環伺四周,有點退卻,火牛手上的球棒只剩下了半截,黎坤單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赫然拿著一把手槍,卻是從火牛的腰間拔出來的,此時將槍口直接插進了火牛的嘴里。
「你這樣的雜碎,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你……」
他們此時距離元寶那邊不過幾米遠,黎坤推著火牛往前走,元寶有些厭惡地將手中的酒杯扔在了地上,罵了一句︰「廢物。」大廳周圍的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寶叔……我是真的已經洗手了,你非要這樣,我沒有辦法……我不想鬧出什麼事來,你放了素素,我立刻把槍扔掉,不管怎麼樣,她對你沒有威脅,你沒必要為難她……」
「你放下槍才有得談。」
元寶看著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此時黎坤挾持著火牛已然到了沙發一側,他也沒有絲毫害怕,卻見在這排沙發上坐著的是兩個光著頭的黑皮膚亞洲人,一男一女,穿著西裝,黎坤心下一動,陡然調轉槍口,對準了旁邊的女人︰「寶叔,你說不行,我就扣扳機。」
他知道元寶對于火牛或許並不怎麼看重,然而眼前這兩個卻不同,在麗都那天也听素素他們說過跟元寶走在一起的一行人,要麼是跟他談生意的要麼是什麼很重要的客人,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不在乎。這樣的選擇實屬明智,然而才是對準那光頭女人額頭的一瞬間,那女人陡然消失在原地,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子彈只是打穿了後方的沙發背。
手上一痛,一記猛烈的鞭腿直接踢飛了他手上的槍。
在黑道之中模爬滾打這麼些年,這一瞬間,仿佛被猛獸盯上的感覺陡然涌上了心頭,連脊背都隱隱發寒,燈光之中,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人影,只是憑借直覺,拖著火牛就往後退,拳風呼嘯而來,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劃過去,連肌膚都被刮得隱隱生疼,抬手一架,感覺就像是被鋼管用力砸在了手上,他看清楚了光頭女子那笑著的臉,這是一記肘撞。
拳風呼嘯,火牛在下一秒就被狠狠地踢飛了出去,與幾米外的桌椅沙發轟然砸成一團,黎坤急速的後退,憑借著直覺格擋、躲閃,肩膀上挨了一下,頓時仿佛連骨頭都碎了一般,他卻是毫不後退,「啊——」的一聲大喊,一記勾拳便送了出去,正中那女人的腰肋,下一刻,一記猛烈的刺踢直接將他踢飛出幾米之外,一扇桌子砸碎成兩半,感覺五髒六腑都被踢散了,一時間連坐都難坐起來,幾米外,那女人只是像拍灰一樣輕輕拍了拍被打中的地方,用生硬的道︰「還不錯。」轉身往沙發那邊走過去。
周圍,手持棍棒的人圍了過來……
沙發上,元寶揮了揮手︰「把那個女人**來吧。」隨後,有人**了陳素素,她已經被折磨得路也走不動了,渾身上下都是血,一扔在地下,爬都爬不起來,只是望著十幾米外被打的黎坤。
「看起來都快死了……」元寶有些無聊,「還有呢?」
隨著他這樣的說話,一邊的門又被打開了,此時被架進來的,是另一名被綁住了的少女,她剛剛被抓過來,還沒怎麼挨打,只是被繩子綁住,用布塞住了嘴,一看到這邊的兩人,頓時便奮力掙扎起來,流著眼淚「嗚嗚」的叫,正是黎漩。
一看到妹妹也被抓進來,黎坤陡然間便要爬起,隨即頭上便挨了狠狠的一下,摔回了地下,幾個和勝和的成員將黎漩按在了元寶旁邊的沙發上坐著,元寶看了看她,陡然抓住她的頭發讓她仰起了頭︰「長得很漂亮嘛,不要亂動,不小心弄出什麼事情來就可惜了……對了,還有一個呢?」最後那句話,自然是對周圍的手下問的。
「阿東他們去抓,但是……好像……出事了……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聯系不上阿東……」那手下有點吞吞吐吐。
「跑了?」元寶想了想,「沒事,一個小孩子能怎麼樣……哈,叫黎漩,好名字,這個女人就給大家當宵夜了,至于喪坤哥嘛……我元寶也不是不講道理……」
他很大度地揮了揮手︰「馬馬虎虎打兩個鐘頭,不死就放了!」
同樣的時刻,藍梓正坐在麗都酒吧的辦公室里,看著眼前眼神有些陰鷙的老人,心中焦急得不行。
他知道的跟黑道有關的就只有這樣的一個地方,于是跑了過來,找這外號錢叔的和勝和元老,想打听一下在那里可以找到火牛和元寶,不過,當他說出了來意,那錢叔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後卻是叫了兩個手下進來。
「這麼說,火牛派人抓你,你跑了?」
「是啊……」藍梓頓了頓,他心中焦急,不知道晚一會會讓黎坤黎漩以及陳素素多受多少罪,這時候用力鞠了個躬,「你一定要告訴我,錢爺爺……不,錢叔,素姐被抓,坤哥過去了,然後坤哥的妹妹也被抓走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他們在什麼地方,拜托你……」
「哼,想見他嘛,也很簡單。」那錢叔冷笑一聲,揮了揮手,「抓住他,打一頓,明天送去交給元寶。」
旁邊的兩個人抓住他的手反剪過著那錢叔轉身,藍梓在那兒愣了愣,下一刻,單手揮了出去。
轟——
一個人飛過了前方的桌椅,砸在錢叔身邊的牆上,藍梓另一側那人也愣了愣,陡然便要從腰間拔出砍刀,藍梓心中害怕,用盡全力朝他撞了過去,只听得整個房間都震動了一下,灰塵與瓷磚不斷往下掉,那人的身體砸在空中,幾乎將牆壁都砸得凹陷了下去,隨後才掉落在地上。
燈光明滅不定,看起來隨時都要短路,目睹這種變態的現象,那錢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藍梓站在那兒紅著眼楮看著他,隨後有些混亂地朝房間的地下看,在他的心中,一旦去想陳素素等人這次過去會受到什麼對待,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死灰一般的心情,各種各樣非人的對待恐怕都是他難以具體想象的,心中本就著火急火燎,這邊還出這種事,腦子里混亂了兩秒鐘,他喃喃念著︰「又是這樣的人、又是這樣的人……」猛地一咬牙,走過去從那尸體的腰間拔出了砍刀,沖向錢叔,架住了他的脖子,有人似乎從房門外沖過來,打開了房門,藍梓轉到錢叔身後,單手一揮,激蕩的能量將房間中央的沙發直接砸向門口,一個人被砸飛了,門板也碎裂飛散。
「你、你你你……」錢叔一時間有些找不到語言,只是下意識地說話,「你別亂來,你……啊——」
藍梓這時候根本沒有什麼廢話的心情,舉著刀就劈了下去,錢叔的一只手正撐在桌子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四根手指一齊飛在了空中,鮮血飛濺。
「我的手指啊——」眼見手指掉落在前方的地面上,錢叔只剩下了慘叫,似乎下意識地想要沖過去撿,卻被藍梓用力拉住了,藍梓這時候紅著眼楮也在大叫︰「到底在哪里啊!」
「我說!我說我說我說……啊——」
刷的一下,藍梓的刀又剁了下來,這一次,是已經斷了手指的整只手掌,鮮血 射,藍梓大喊︰「快點啊!」
「火霹靂!火霹靂夜總會!火霹靂夜總會——」
「在哪里!怎麼過去!」
藍梓心中著急,全身都在發抖,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再劈一刀,把他剁碎了都有可能,錢叔哪里敢遲疑,用最快的速度說著路線,隨後還加以注釋,怕藍梓找不到或者不信他,他捧著飆血的手臂把話說完,藍梓扔開他就要走,隨後又轉了回來,舉起刀就準備剁了他,那刀停在半空中。
「如果你騙我我就回來找你!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雙手往身前一錯,直接朝牆上撞了過去。
牆壁轟然倒塌。
那邊也是一條走廊,一些幫眾正打算繞過去出事的辦公室,眼見牆壁突然倒了,只是停了一下,藍梓一個飛撲,雙腿離地,轉眼間沖出十幾米的距離,將一個人撞得飛起在了半空中,他一轉身,雙腳微微離地,朝通往二樓的樓道飛速沖了上去。
「火霹靂夜總會、火霹靂夜總會……」
他口中不斷念著,走到三樓一處轉角的窗戶邊,眼看著後方沒人追來,直接砸開了窗戶,沖上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