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之那張俊臉,黑的呀!這叫什麼事兒呀!
滕曼順了順氣,「爸,我,我睡下了,有事麼?」
門外的騰遠山良久沒出聲,隔了一會兒,聲音才傳過來,「嗯,那你睡吧!」
而房內的兩個卻都沒了興致,滕曼起身穿好睡衣,「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騰遠山從來沒有在晚上找過她,應該是有事,滕曼有些不放心,打算出去看看。
溫景之則一臉憋屈,又臭又黑,悶悶的往浴室跑。
書房的門虛掩著,從里面透出一絲光亮來,滕曼猶疑的走到門邊,想了想,還是舉起手,敲了兩下門。
騰遠山回頭,慌亂的將什麼東西給收了起來,有些驚訝,「你不是睡了麼?怎麼又起來了——過來,站在門口做什麼。」
其實滕曼想說,他們父女倆個從沒有好好的談過,彼此都沒有試過走進對方的心里,去了解去感受。也許,今天他願意敞開心扉,她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爸,您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騰遠山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杯綠茶,出神的望著她的臉,神色復雜,目光深遠而迷惑。
「小曼,你,恨爸爸嗎?」他艱難的問出口,其實,答案不言而喻,還用得著問嗎?從小到大,他對她只有疏離和漠視。關愛,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面對!
滕曼只是抬眼望著他,除了淡然,和一點傷懷,真的看不出有什麼恨意。
「爸,沒有一個做子女的,會對自己的父母有真正的怨恨,您又何必這樣問。」小的時候,她只是不懂,不懂為什麼父親會不喜歡她,長大一些,隨著他的嚴厲,她就有些怕他,可這些都和恨搭不上邊兒。
就是前陣子,他出來那樣的事情,她也只是失望。
「是嗎?」
騰遠山若有所思,她長的和唐婉婉年輕時一模一樣。
如今已經成熟了,褪去了年少時的鋒芒,變得圓潤,眉間自有一股風情,是從杭州回來時所沒有的,是因為溫景之的關系嗎?
「你和景之,我是說,你們相處的還好嗎?」
滕曼不偏不倚的打量過來,騰遠山竟急急的避開她的目光,狼狽的很。
「爸,你今天真的好奇怪,怎麼好像,突然老喜歡把溫景之放在嘴邊說?」該不會溫景之真做了什麼,得罪了父親?
騰遠山搖頭,十分勉強的笑笑,「我是怕——景之他經常不著家,你還習慣嗎?」
怎麼听,怎麼像是在敷衍。
滕曼暗自琢磨,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爸,您是不是有點操心多余了?」
操心多余嗎?但願。
他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真正想說的,其實並不是這個吧?
果然——
「小曼,你,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是不是…」
「那個女人跟你講什麼了?我就說嘛,你會無緣無故的找我,怎麼,她跟你告狀了?」滕曼立時變得渾身是刺,說出去的話,也夾槍帶棍。
「爸,本來我想說的,你大晚上的找我,就是為了她?」滕曼心中再一次對他失望,只覺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了,才會當他方才臉上的表情是悔恨。
「只有這一次,爸,關于那女人,我只會跟你提這一次,下一次若讓我再踫見,只會讓她更難堪,不論出于什麼原因,我不想見她,請你原話轉告!」
滕曼重重的將手中的茶杯擱向紅木矮桌,氣憤的欲轉身就走。
卻被騰遠山一把拉住,「小曼,你不要這樣,她好歹也是你,是你,姑姑——」
滕曼轉身,凝望著滿臉憔悴的父親,頓覺一股冷意,打從心底冒出來,侵襲全身!
「爸,你是,在開玩笑麼?」她的口氣很輕很輕,眼神很淡很淡,手,很冷很冷。幾乎凍著了拉著她的騰遠山。
父女倆僵持了幾秒,最終,騰遠山還是頹然的敗下陣來,眉間的川字深刻又淒然,「好了,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他轉身的時候步子不是太穩,肩膀也不如平常那般的挺,大約是上了年紀的緣故?
待身後響起門板合上的聲音,騰遠山才挫敗的坐進太師椅,拉開抽屜,拿出那個裂了角的檀木盒,里面赫然躺著那串散掉的紅珊瑚。
「這就是我當初離開的原因,哥,這麼多年,我都不曾回來,也努力的遵守著跟媽臨終前的約定,若不是因為小曼,我們這輩子也許都不可能再有所交集。你知道,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在你身邊好好的,能得到幸福的話,我是準備放手的,可我不能冒這個險,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你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騰遠山攥著盒子的手掌被木屑刺進肉里,還是絲毫沒有察覺,胸口重重的起伏著。
「老天爺,你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
查還是不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轉圜的余地麼?他們之間就只差一個婚禮而已……
滕曼回到房間,見溫景之**著胸膛,不客氣的正半躺在她的床上,一動不動。
走近,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一只手臂,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滕曼輕輕的坐到床沿,按在他的肩頭,為他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順便撥開了他的手。
許是最近的精神太過緊張,這會子,他整個人放松下來,似乎睡得異常的沉。
一副俊容很是安穩,利落的臉部線條,讓燈光斜斜的勾勒出一個輪廓,朦朧,卻是性感無比。內啥,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說的就是他吧!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生來就是受上天眷顧的,給了他舉世無上的家世,還要給他俊美無儔的容顏。
滕曼輕手輕腳的上床,一肚子的心事沒有頭緒。
次日她從床上醒來,身邊的位置已經涼透,來得蹊蹺突然,走得無聲無息。
這邊,騰遠山還沒有最後做決定,唐婉婉就先一步采取行動,這天,她約了柳如儀。
柳如儀原本不想赴約,如今唐婉婉的身份敏感,她本不想攙和進去,可奈何那女人一連多少次的預約電話,她怕再不答應,鬧出點什麼事兒來,到時又不好收場。
兩人見面的地方還頗為隱秘,是一家極為偏僻的功夫茶館。
這是柳如儀第一次在報紙以外的地方見到唐婉婉,雖然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她的容貌給驚了,確實和滕曼長得相像!
唐婉婉也不客套,開門見山的便說明了來意︰「把你兒子和我女兒的婚禮暫時取消。」她的口氣含著一絲急迫,卻十分的堅定。
柳如儀怔愣過後,覺得有些可笑,「憑什麼?你說取消就取消,暫時,什麼意思?」即便她是滕曼的親生母親,也不能這樣自作主張。
「我這樣說,自然是有我的原因。」唐婉婉最近擔的壓力也是不小,整個人明顯精神不濟,在談到這樣的話題時,她的身份不免尷尬。
柳如儀聲色不動,替她續了杯茶,「不好意思,如果你約我出來就是為這事兒,怕是不能如你的願,你知道的,孩子們證都已經領好了,按說,這婚禮是早該辦了,是我們溫家這邊失禮了。」
這是事實,柳如儀也不屑為自家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來搪塞,進退得宜的幾句話,既表明了態度,又不失風範。
唐婉婉搖頭,眼神盯著紫砂的小茶盅,飄忽而黯淡。
「柳如絮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吧?」輕飄飄的一句話,在柳如儀听來,卻仿若醍醐灌頂!
一番心思潛沉,她猛的抬頭,眼里滿是驚愕和不敢相信!
在柳如儀臉上讀出慌亂的表情,唐婉婉覺得有些不忍心,她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握著茶盅的手在顫抖,柳如儀甚至有一度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天,這要如何是好?
「你,確定麼?」這種事,可不能有絲毫的差錯,否則,萬劫不復!
驚覺自己的聲音都摻入了顫意,柳如儀端起杯,抿了一口茶水,想借此安穩心神。
「不確定,我昨天已經和遠山說了,讓他在暗中查一下,這個,並不難,我們還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兩邊一起來配合。這就是她今天約見的目的。
柳如儀大力的捏著手中的瓷杯,壓抑著心頭的怒意, 的從木椅上起身,半盅的茶水便已潑向對面的女人!
「你真是不配做一個母親!」說完,便倉促離去。
周圍有人向他們這邊張望,唐婉婉只是機械的抽出面紙,擦拭著臉上的水,從她的角度朝窗外看去,柳如儀在穿過馬路去對面的停車場時,連撞了好幾個人,還差一點跟路中央的一輛電瓶車相撞。
是,一切都是她的錯,她也確實不配做一個母親,可事到如今,她能有什麼辦法?打落牙齒和血吞,吃了黃連也輪不到她叫苦,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說的冤孽?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溫景之這邊也是突生事端。
午間的時候,他沒事,便到滕曼的工作室,陪著她吃午飯,一頓飯還沒有開吃,被滕冀一個電話給攪得興致全無,當即就扔下筷子出了門。
一路的風馳電掣,溫景之的心情也隨著車速,飆到制高點!
「上次的事你是怎麼處理的,東西在哪兒?誰接手的,查清楚了麼?」一到滕冀在飛玦的辦公室,溫景之劈頭蓋臉就要答案。
滕冀也是一臉的凝重,是他大意了。
「報的是電路老化加上雷電肆虐,導致的失火,各個關節也都按著程序來,完全沒有紕漏和疑點,那間雜志社也由我的人去接了手,所有一切可以想得到的東西都毀了,這些都是我親自去做的。甚至是他的老家都沒有放過,可顯然,有人比我們更早了一步——」
滕冀一張俊臉上盡是愁緒,「姐夫,你若是知道這案子是誰接的手,或許,一切都有了眉目。」
「有屁快放!我可沒那閑心思跟你這兒兜圈子!」溫景之煩躁的將手中的車鑰匙砸過去,火氣大的不得了!
滕冀委屈的縮了縮肩,知道也不是賣關子的時候,只好老實交代︰「孟建東,他的直屬上級是專管刑事的潘喜。」
他的話音剛落,便瞅見溫景之一臉的了然。潘喜,是覃仲安一手帶上來的。
敢情,這是早就盯上自己了。想到這一點,溫景之倒是悠哉起來,松了口氣似的往沙發上一坐,翹著二郎腿,撐起了太陽穴。
若是針對自己的,那他就不怕。
「這老東西,看來是早就防上我了,警告我吶!」
滕冀按下桌上的電話,讓秘書送兩杯咖啡進來。
觀察著溫景之的同時,不免又為他面不改色的沉穩而喝彩!
「他這是為自己留後路呢,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溫景之點頭,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政治場風雲詭譎,瞬息萬變,而身在其中的人倒是樂此不疲,它的魅力在于,不到最後一刻,絕對分不出勝負。
……
回到IDO,柳如儀都心神不定,她不敢跟溫耀祈商量,他有高血壓,不能激動,可是,這麼大個事情,叫她一個人怎麼做得了主?
自己兒子的那個性子,她是最清楚不過,沒有個真憑實據,萬萬是不能跟他說的,那還不得跟自己拼命?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問問騰遠山,畢竟,這個事情,他要負相當的責任。
接到電話後不久,騰遠山便驅車趕到,心頭的惱怒和難堪,幾乎要把他給逼得崩潰。
柳如儀一早在會客室等著,見開門進來的騰遠山一臉的陰兀,顯然,他沒有想到唐婉婉能找到她。
長時間的靜默,兩個人誰也不開口,似乎都不知道要如何打開這尷尬的局面。
親家之間談這種敏感的私人問題,誰的心里都自在不到哪兒去。
可事情總要弄個水落石出,拖是最要不得的。
「你是怎麼想的,這事兒,拖不得,要麼,你偷偷的自個兒去,只要一根頭發就成!」
柳如儀說完,便見騰遠山置于桌上的手,緊緊的摳入掌心。只一眼,就轉開,她何嘗願意這樣?
「……你,不問問景之的意見?」這倆孩子,可咋辦?與其說他舍不得女兒,倒不如說是舍不得女兒不幸福。
看,各自的孩子各自疼,騰遠山這樣一說,柳如儀果然也垮下肩膀,如若是真的,這可怎麼辦才好。
最終,兩個人也沒能商量出個好辦法。
「這樣吧,我們分頭,景之那兒是無論怎樣都不能瞞著了,他們現在住一起——你去說。我這邊會偷偷的進行,先不要讓小曼知道。」
柳如儀也沒了主見,先這樣吧,走一步算一步了,這個惡人,只能是自己去做。
傍晚,柳如儀特意去超市,選了幾樣溫景之愛吃的菜,打了電話,得知他在滕曼的工作室,心里頭緊緊的糾結,說了句‘回來吃晚飯’後,便匆匆的掛斷。
最近的溫宅不怎麼熱鬧,溫家長子攜妻去了英國。前段日子,溫景之和溫行昀兩人都在演習。家里一般都只有老夫妻兩個吃飯。
今天算是比較多的人了,滕曼一回來就鑽進了廚房,美其名曰是幫忙打下手,實則是受不了溫景之那纏人的勁兒。
「媽,這個要怎麼切?是塊呢還是絲兒?」滕曼長這樣大,只有在杭州的時候,給羅盛秋做過早飯,對燒菜什麼的,實在不在行。
「哦,切成塊吧,一會兒煲湯。」柳如儀偷偷的望了滕曼好一會兒,在心中感嘆,這丫頭,真真兒的像極了她母親。
‘哎呦!’一陣菜刀落地的聲音,滕曼輕輕的跟著哼了下。
「怎麼了?是不是切著手啦,我看看!」柳如儀將雙手在圍裙上隨意擦了下,還沒踫到她的手,溫景之高大的身子便擠了進來。
「你說你不會弄,偏要上廚房來做什麼?敢情你還當是給我煲鳳爪湯吶!」嘴上雖然強硬著,手下的動作卻是溫柔到了極致,望著那不斷冒出的血,眉頭皺的死緊,在冷水龍頭上沖了會兒,見還是止不了,索性往嘴里一送!
滕曼一下子便猶如被雷給小劈了下,渾身一顫。滿臉通紅的瞟了眼身旁的婆婆,這男人,非要在長輩面前做出這種動作來麼?
「哎呀,你松開,不就是一道小口子麼,至于這樣大驚小怪?弄個傷口貼貼上不就好了!」邊說,邊想從男人口中掙月兌出來。
溫景之哪兒肯哪,當即冷著臉瞪了她一眼,便將她連咬帶拖的,給拽了出去。
柳如儀深深的嘆了口氣,她從未見自己兒子有過這樣幼稚的時候,最近,可謂是讓自己大開了眼界。
許是今天的狀態不好,飯桌上老是出現這種狀況︰
「好咸……」
「唔,這怎麼好像沒爛?」
「嗯,可能忘了放雞精……」
柳如儀臉上有些掛不住,「我這不是好久都沒有做飯,生疏了麼,你們也是,將就點不成啊!」
「不是呀,這湯就不錯呢,老鴨已經炖的很入骨了,萵筍我最喜歡了。」滕曼干脆起身,給每人盛了一碗。
溫耀祈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夸,「嗯,還是小曼的推薦給力!不錯,好喝!」說著,還豎起大拇指。
滕曼一听,望著一臉難堪的柳如儀,趕緊搖手,「不是我做的,這是媽炖了好幾個鐘頭的,我盡會添亂,以後要多多的向媽學習才是!」
柳如儀被她一口一個媽叫的,心酸無比,順手給她盛了一碗,和藹的笑道,「就數你嘴巴嘴甜,好了,喝湯!」
氣氛一下變得緩和,溫景之望著其樂融融的一家,更是歡喜的不得了,一只手在桌下有意無意輕撫著滕曼的大腿,時兒不輕不重的捏一下子。換來滕曼的羞窘的瞪視!
柳如儀假裝沒有看到他們的眉目傳情,一頓飯沒吃幾口吧,還味同嚼蠟。
溫行昀從頭到尾的一氣不吭,飯沒動幾口,菜也不吃。
滕曼和溫景之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小子怎麼了這是?
飯後,溫耀祈照例要出去溜達一圈兒的,鑒于溫行昀晚間的不正常,滕曼打算去關心下,而溫景之便被柳如儀叫進了書房。
這事兒,本就蹊蹺,柳如儀一般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到書房,那地兒是老爺子的。
滕曼跟著溫行昀的後頭,看他不知死活的猛灌酒,大約就知道在為什麼事發愁。
「你這樣個喝法兒,會出人命的,老弟!」滕曼自他的身後出現,拍了拍他的背。
這家伙一向自負,趕上個莫輕衣,載了吧!
溫行昀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的悶頭喝酒,一會兒工夫,一瓶茅台見了底。
靠之!這是怎麼個喝法兒?
滕曼的臉色變了變,上前就要奪他的杯子,「你夠了啊!作死呢吧!」
溫行昀一個甩手,冷聲道,「滾邊兒去,別跟這兒裹亂。」
有好些時候沒見他這副德行了,滕曼一時間也上了火,「瞧你那點出息,別跟人家說我是你小嬸兒啊,丟人!」
「廢話少說,要麼陪我喝,要麼陪小叔去睡!」溫行昀很是豪氣扔給她一高腳杯。
「什,什麼陪喝陪睡的,你丫的,不愧是一個窩里長大的!」一樣的流氓!
得,選項太少,她不陪喝,就代表要去陪睡了?這死孩子,肚腸比墨汁還要黑!
舍命陪君子吧!
「來吧,改二鍋頭!喝著也過癮。」
溫行昀輕哼,誰怕誰呀,論酒量,他還沒輸過。不過,那是以前,喝酒,也是要看心情的,心情不佳的時候,簡直就是自找罪受。
這不,溫行昀沒有吃多少晚飯,又猛的自個兒先灌了一瓶,兩個人開喝還沒十分鐘,滕曼便被他嚇個半死。
溫行昀不知是不是被嗆著,還是怎樣,突然咳出一大口的血,混合著嘴巴里的酒液,悉數噴在窗台邊!
「行昀!哎,你別倒呀!」滕曼大驚失色,趕緊上去撐住了他,正要出口呼喊,便被他打斷。
「不要叫,扶我去房間,我,躺一會兒就好了,沒事…」
溫行昀整個身體都倚靠在滕曼的身上,出口,氣若游絲。
滕曼的心下一緊,乖乖的閉嘴,這男人就是死硬派,什麼都強撐,氣血攻心了吧!
「這下你好受了,不說不說,憋死你!」
溫行昀輕笑,「滕小曼,我發現,你跟了我小叔,變得溫柔了,以前,你若是見到我這副樣子,說不定,一腳踹開我還是輕的…」
他說的這話,可不是瞎編,那時候的滕曼可不知道同情心叫啥。
滕曼吃力的推開他房間的門,一邊還不忘調侃他,「你以為我想呀,一身的酒味兒,髒的要命,把你扔大馬路上,你知道最受啥歡迎不?蒼蠅!」
她最討厭酒鬼,熟識她的人都知道。
好不容易將他拖進了房間,把他安置在床上。滕曼又去浴室擰了把毛巾,來到床邊,見他正仰臥著,盯著她一瞬不放。
滕曼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一揚手,毛巾便呈拋物線丟了出去。
「才表揚了你幾句,怎麼一轉眼就破功了,好歹剛吐了口血,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溫行昀胡亂的將毛巾往臉上一搭,開始挺尸。
這丫的,還有勁了!
滕曼想了半晌,坐到他床邊,「喂,你說不說,不說,我可有渠道打听啊!」
裝模作樣的模出手機,滕曼還沒來得及抬頭,溫行昀便坐起身,一把按住她握著的手機!
他的眼神看著挺嚇人的,通紅通紅,整個一片沒有邊際,有著些微的沉痛,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流瀉而出的樣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上次——算了。」他突然戚戚的一笑,將她放開,雙眼似疲憊的闔上。
雖然他沒有說完全,可滕曼還是听懂了,他這是在責怪麼?
「行昀,你告訴我,對于衣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其實就後悔過一次,後悔將莫輕衣帶到唐炎的跟前,那一次,也許就是他們開始的契機。
可是後來,她才算看清楚,唐炎,根本就不愛莫輕衣,所以她後悔。
溫行昀不說話,只是伸手按著自己不停跳動的太陽穴。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不要跟我說這三個字,我不愛听,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曼,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小叔,我們,有可能麼?」溫行昀的雙眼迷蒙,瞅著滕曼不肯放松,似乎這個問題確實困擾到他一樣。
滕曼愣了下,撲哧的笑開,「你丫的,有病吧?!」喝酒喝壞腦子了?他們?想笑死人啊!
溫行昀見她憋不住的笑,撇著嘴,抽了抽,他就知道。
「你笑吧笑吧,不是罪,我就這麼不受待見?你知道她說的什麼混賬話麼?」溫行昀突然有些激動,臉色也不如方才那樣輕松。
滕曼經他這樣一提,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好了,你肯定沒有好好的跟她說,讓她生氣了,人總有個口不擇言的時候。」
莫輕衣說什麼?溫行昀放下支起的膝蓋,讓自己躺了下去,他都說不出口。
「如果不是小叔,溫行昀,你覺得你對滕曼沒想法嗎?騙鬼去吧!」
事實上,他事後還確是想了好久,答案是,不可能,他和滕曼的確一直都很要好,要好到可以分享彼此秘密的那種程度,若是他們倆在一起,想想都覺著想笑。
不是沒感覺,而是太過熟悉的感覺。
「我好奇的是,你把她怎麼了?」滕曼確實對這個很感興趣,這男人,陰招多著吶。
他的笑意是從胸腔發出來,竟讓人听著泛出一絲苦澀,「把她給就地正法了,你信不?」
滕曼一驚,她幾乎可以想象,莫輕衣那丫的反應了,她信呀,怎麼不信,這是他溫行昀能干的事兒!
「那不就結了麼,你還借酒澆屁個愁啊!」
「我特麼就沒這麼窩囊過,小爺我什麼時候吃過這種憋。」
溫行昀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苦惱無比。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就這麼晾著?不太好吧。」雖然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可在某種程度上說,那瓜自己想早熟,怨不得摘瓜人,他總不能眼看著養到大的瓜,叫別人捷足先登了吧。
于是,在這一個是非問題上,滕曼想也不想的就又站到溫行昀這邊。沒法子,這也是從小養成的。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滕曼死拖硬拽的把他拉起來,推進了浴室,待他洗完澡出來,重新躺回到床上。
滕曼倒了杯水,給他拿了兩粒海王金樽,逼著他吃了下去。
正打算走呢,溫景之便推門而入,臉色鐵青的拽起滕曼的皓腕,轉身欲走!
「哎,你輕點兒,嘛呢!溫景之,你松開!」
任憑滕曼怎麼叫喊掙扎,也都無濟于事,溫行昀也愣愣的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怎麼了這是?難道誤會了不成?
他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腳還沒著地,就被吼了回去,「沒你什麼事兒,睡你的覺!」
沒他的事兒,難道就有她的事兒?
滕曼老不服氣了,這男人也霸道了,不分青紅皂白的,拉人就走,她一不是他的兵,二沒作奸犯科,憑什麼跟對待犯人一樣的粗暴!
一出了房門,就迎頭撞上隨後趕到的柳如儀,溫景之的臭臉更是難看,默不作聲又扯了下滕曼的手臂,將她帶往身側,快步的走了出去。
「景之,你可不可以冷靜一點!」柳如儀在他身後無力的懇求。
一股肅殺之氣,從兩人相交的手腕間傳遞給滕曼,她驚詫的回頭望了望柳如儀,又看著自家男人,實在想象不出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是說今晚住這邊的麼?然而,老實坐在車上的滕曼卻不敢問,這個男人有點失控。
一路狂飆,途中有好幾次都差點跟別的車撞上,驚心動魄的,都趕上頭文字d了!
回到御墅,兩人似乎都已筋疲力盡,癱軟在座椅上調整呼吸。
滕曼火大,推了推門,怒道︰「個不要命的開鎖,放我下去!」
黑影一躍而起,撲到滕曼的上方,一把便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心跳很快,快的,都讓人擔心是不是要破膛而出!
那是一種沒法兒言語的心悸,滕曼詫異的听著他紊亂的呼吸,竟含著壓抑克制的顫抖!怎麼了?
「曼曼,喊我的名字,快!」他突然開口,那般急切。
滕曼如今是完全模不著頭腦,原本的責怪,在這一瞬間也化為烏有,只得機械的喚了一聲,「景,景之?」
「不,不是,不是這個味道。」溫景之一邊搖頭,一邊將滕曼摟得更緊。「再叫一遍!」
「景之——」
「景之」滕曼雙手懷上他的腰,在他的背後來回輕撫,「怎麼了?」
「再叫聲老公來听听?」漸漸的,他的聲音趨于緩和,不再僵硬。
滕曼咬著唇角,不好意思了,這個,沒有氣氛的狀況下,怎麼叫得出口?
不等滕曼開口,溫景之便又將她往死了摟,「曼曼,把你交給我,不論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我都要!除了我,你誰都不要信,知道麼?」
是了,無論是誰,都不要去相信,只要信他便好!
溫景之呀溫景之,在擁有了她之後,你怎麼可能,還能承擔失去她?不想,也不願。
「曼曼,你說,我們死後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不過我告訴你,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拉著你一起,不準中途放開我的手,知道麼?」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說,可滕曼還是毫不遲疑的點頭,既跟了他,自然是要共同進退的。
「你到底怎麼了?」滕曼使力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撐到他的頸間,捧著他的臉,望進那痴纏的雙眸間。
溫景之沒有動作,只是用來很復雜的目光瞅著她,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愁。
滕曼將額頭抵住他,她有沒有說過,他有一雙能將人溺死的雙瞳?讓沉醉其中的人,不想自拔。
她緩緩的貼住他的唇,他的唇很薄很涼,擁有如此薄涼的唇的男人,卻偏生了一副**而獨佔的性子。在他身上,似乎時刻都閃著矛盾點,卻又奇異的能夠相融合。
滕曼很少主動,即便有,也是屈指可數。
四片唇氤氳相貼,就好比是兩塊磁鐵,牢牢的再也分不開……
這一次,溫景之並沒有充當主導地位,而是任由她好奇又緩慢的探索。
滕曼先是貼著他的唇瓣,細細的蠕動、摩挲,那觸感著實柔軟,這男人渾身上下沒一塊軟的地兒,也就這兒了。接著,她怯怯的探出丁香小舌,沿著他的唇線舌忝舐,絲絲麻麻的感覺,讓她不由得染上一層熨意。
溫景之克制著想要張嘴的沖動,半睜著眼,見眼前的女人興致正濃,一臉的陶醉,酡紅的臉色極為誘人。
終于,某條小舌頭像是找到入口,沿著他上下唇之間的縫隙,悄然鑽入!舌尖頂著那兩排牙齒,輕叩……
溫景之暗自吞咽著口水,這小女人難得的一次主動,竟是如此的可口而**,僅僅是一個青澀到入門級都算不上的吻,竟讓他猶如置身于火盆中炙烤一般的難捱!
滕曼忽覺腰間的力量加大,酥軟的胸口更加緊密的貼向男人,一股熟悉的欲念襲來,忍不住的嚶嚀出聲。
天,他的小女人是如此的敏感,如此的柔軟,讓他愛不釋手,他怎麼可能輕易的就放開她?管她是誰,他就是要定她!
待滕曼反應過來,已經被溫景之抱到臥房,身後的門,發出一陣撞擊聲之後,周遭陷入一片寧靜,只听聞兩人交纏的呼吸聲。
房間沒有開燈,但今晚是滿月,皎潔瑩白的月光,從大扇落地窗內穿透進來,鋪滿了大半個房間,清冷而幽靜,灑在兩人身上,竟有種不合時宜的哀傷。
滕曼內心的不安又增加了一分,她隱隱覺著,今天的溫景之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在掙扎。
「小叔,停,停下來,我們好好談談?」這是她好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事情。
若是換做常時,男人定然是不願意的,子彈上了鏜,豈有不發之理?
可今晚,滕曼一出口,他便果真停下,望向她的雙眸,竟是沒有一點**的色彩。
「那,你洗澡去,我出去喝杯水。」
滕曼出神的望著他類似倉皇逃竄的背影,不知何故。
這男人從未在她面前表現過這樣的一面,即便他做事總是喜歡按著自己的想法和步驟,可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負面情緒是少之又少。
思索了一會兒,滕曼總結出一條︰這男人對于她來說,簡直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的想法,自己無從而得知;而自己呢?恰恰相反,好像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情況不好,非常的不好。
兩個人相處,沒道理她清澈的一望到底,而他卻深邃的沒有盡頭呀!
溫景之步出房門,前所未有的不確定和倦怠,輪番攻襲著他,手伸向褲袋,一模,沒有模到香煙。
唔,忘了,他好像戒煙戒酒的好些日子了,為什麼?大概是上回在溫宅時,兩家老人暗示要抱孫子之後吧?他果真就上了心,煙酒不踫,這時候褲袋里哪兒有煙?
孩子,孩子,一個他和滕曼的孩子!自己也是萬分期待的吧,不久之前,這還是一個極其普通,似乎是唾手可得的願望,可是,到今天為止,他只能眼睜睜的望著自己與那願望慢慢的扯開距離,會是越來越遠麼?
他的腦子從未如此的亂,像是完全理不出頭緒,急需發泄!心還沒有想到,行動已先他一步往書房而去。
洗完澡,滕曼環視著房間,竟沒有他的身影。不是說出去喝杯水麼?
「小叔?哪兒呢!」索性打開房間所有的燈,略顯強烈的燈光立時照遍了每一個角落。
咦,人呢?套上睡袍,打算去客廳找找,一出房間門,才猛然發現腳下的冰涼,滕曼垂眼看了下,原來,又忘了穿拖鞋,也懶得回去再穿,徑自往客廳去。
「小叔——小。」在經過書房的時候,滕曼被輕微的一陣煙味給吸引,門是半掩著的,里頭沒有燈光,再走近一些,煙的味道越發的濃重。
好久都沒有在他身上聞到煙味兒,滕曼心里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撓了下,不是滋味兒,他在為什麼事情這樣的煩惱?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直接說出來,可是他們一直都沒有做過措施,加上兩邊的父母都盼著,滕曼自己也不排斥,她已經默認,做好了懷孕的準備。她以為,他也是。
滕曼推開一道可以進出的門縫,跨進半個身體。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點遠,溫景之站在陽台上,側面對著門,月光只照了他另外的半張臉,而這一邊,一片陰暗,只能看到那明滅的猩紅,從未自他的嘴上移開過。
男人垂臉靠著窗框,不知在跟誰通著電話,聲音不高,帶著刻意的壓低,若不側耳細听,根本听不著。
滕曼知道她現在的行為很不好,她是他的妻,大可正大光明的趴在他耳邊去听,可另一方面,又在心里好奇著他今天奇怪的舉動,一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在原地不動,身體也下意識的縮回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