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一曲唱完,坐在桌子上安安靜靜的吃飯,完全沒注意到某人深情的目光注視了她久久,嘴角是一抹淡然滿足的笑,有她此生足矣。
外邊竹雲手里拿著帖子進來,福身道,「少爺少女乃女乃,洛親王世子遞了帖子來。」
宛清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竹雲遞到莫流宸手里的大紅帖子,目光落在他的眼楮上,「相公,你說他來找我們做什麼?」
莫流宸將帖子放下,眉頭微蹙,「許是因為琉璃吧。」
莫流宸示意將人迎進來,莫城謹道明來意,果然是因為琉璃,「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只是家母酷愛琉璃,希望兩位能忍痛割愛。」
當世唯二的鐵帽子王世子親自求上門來,還是因為琉璃,這份臉面不能不給,那日的他出手相扶的恩情宛清還是念著的,想了想便朝莫流宸道,「相公,琉璃屏風可以讓一個給他。」
莫流宸瞅著宛清,也不管莫城謹在不在場,「那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宛清听得心里暖暖的,听他話里的意思,估計是不想讓她把琉璃屏風讓出來,沒準是把主意打在了送母妃壽禮的那三個琉璃上,宛清搖搖頭,「沒關系,不是有兩個嗎,讓一個出來無礙。」回頭還可以再制嘛。
宛清說完,便回頭示意竹雲去拿來,琉璃屏風需要修改的地方比較少,再者宛清親自監督了一個下午,瞧著晶瑩剔透,宛清喜歡的不得了,竹雲首先就拿去裝好了,這會子干脆連小箱子一起拿了來,箱子里墊著一層厚厚的絨棉,那樣在馬車上顛簸也不會碎。
莫城謹也被驚訝到了,圓盤大小的琉璃瓖嵌在金黃的底座上,越發襯托琉璃的精美,梅花圖案栩栩如生,四周的花紋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還有首小詩在上面︰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更重要的兩個基本上一模一樣,不細瞧瞧不出差異,宛清示意竹雲端出來一個,剩下的那個連著箱子都遞給了他,莫城謹沒料到宛清這麼大方,連價格都未說就將琉璃給了他,今兒他可是听說,秦知府打壞了她一個琉璃,沒差點被抄家,貪墨的銀錢全收刮了出來,轉身卻是去糧食店買了好些糧食,這會子估計還在派發糧食呢,上回那場雨下的不小,莊家都受了不小的損害,這無疑是雪中送炭啊,秦知府這麼多年搜刮的銀子可不再少數,他們當真眼都不眨一下就全買了糧食,他不知道宛清他們都不大喜歡不義之財,但是該討的不能少,這是做人的原則。
莫城謹身後的小廝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眼楮都睜圓了,來之前他還勸阻世子爺來著,說他們脾氣那麼壞肯定不會讓出琉璃來的,來了也是自討沒趣,沒準兒還是自取其辱,沒想到這麼爽快的就讓了出來,還是她最喜歡的呢,好好地一對就這麼拆了,她當真舍得,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宛清自然不會白送他的,銀子什麼的多了就沒什麼意思了,要知道洛親王府在大御朝的尊貴不輸給錦親王府,他如今是世子爺,將來可就是洛親王了,瞧著也不像是那種陰險之徒,賣他一個人情可比什麼都好使,人得把眼光放遠點,不過就是個琉璃,等以後技術純熟了,要多少沒有?
宛清他們不開價,莫城謹也就沒堅持了,琉璃確實難開價,更何況是她最愛的,她能忍痛割愛,這份情他受了,看天色不早了,便拱手道,「如有用到在下之處,定當盡力而為。」宛清倒也不客氣,點頭應下,便差人送他們出去,自己則和莫流宸在小院里散起了步,這個地方她也住了小兩個月了,她很喜歡這里,一想到要走了,還真有些舍不得,「相公,以後我們還會再來嗎?」
莫流宸知道宛清不是喜歡這個地方,而是喜歡這里的自由,在這里除了他束縛她之外,她是想做什麼做什麼,回到王府哪里有這樣悠閑的時候,光是那些冷眼冷眼就夠她受的,還要處處提防人家的算計,在外這麼長時間,除了偶爾想念一下母妃外,王府他還真沒想過,也難怪她了,莫流宸還記得世子之位被奪那日,她說過,她不要什麼王妃之位,只想他陪著游遍天下名山大川……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確定宛清那時是真心的,沒將什麼權勢放在眼里。
莫流宸揉揉宛清額間的碎發,笑的如夜空星辰,晃了宛清的眼,直在心底罵妖孽,就听他柔聲道,「好,你喜歡,我們以後每年都來。」
宛清一听,笑的見牙不見眼,暗暗在心底把之前罵妖孽的話悉數收回來,有他這句話足夠了,當下拽著莫流宸說了好些想去的地方,最後決定一年去一個地方。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餐,便踏上了回程之路,這回比上回快了不少,沒到半個月就到了小鎮,王妃的生辰還要兩天呢,所以宛清就在半月山莊住下了,堅持等到那日再回去。
馬車走在小鎮上時,宛清瞧見好些官兵在走,不由的大為詫異,拽了莫流宸的手晃著,「相公,他們還在找鐵匣子嗎?」
這都多長時間了,辦事效率未免太低了點吧,瞧著不像是上回王爺帶的那一批人,不知道是不是,宛清知道莫流宸與京都有通信,鐵匣子的事他肯定知道,宛清眨巴著眼楮瞅著莫流宸,莫流宸揪了揪宛清的鼻子,笑道,「當真這麼好奇,鐵匣子據說在這個小鎮上消失匿跡了,父王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鐵匣子,邊關局勢又緊張,沒準現在已經打起來了,皇上急了,派了好幾撥人出來尋鐵匣子呢,一個月前父王就待職在家了,听說大哥都被罰跪祠堂半個月了。」
還好沒撤父王的職,要鐵匣子真落在了東冽或則北瀚手里,皇上沒準真會撤掉錦親王府鐵帽子的封號,宛清想的卻不是這個,搖著莫流宸的手,「那母妃的壽辰還過麼?」
莫流宸挑眉瞅著宛清,「怎麼不過,只是不會大辦而已,鐵匣子的事與母妃又無關。」
不過,從他記事起腦海里好像就沒有母妃大半壽辰的記憶,那日,不過他陪著母妃吃碗長壽面,父王倒是每年都送禮物給母妃,只是沒見母妃拆過,還在箱子里擱著呢,再就是鎮國公和端王妃送來一份壽禮,其余人就沒了好像。
宛清想也是,王妃在王府只做好她的本分,其余的事她都不怎麼關心,當初鐵匣子交給莫流暄的時候,宛清見她神色有些黯淡,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反倒是將她和莫流宸沒圓房的事放在心上,在王妃心里,莫流宸怕是比什麼都重要吧。
宛清想著心里就酸酸的,總覺得王妃在王府里過的壓抑,真想下回出門將她也叫上,出門散散心比什麼都強。
宛清還在想著,那邊一陣鑼鼓聲傳來,宛清捂著耳朵往外瞅,正是十里紅妝呢,新郎做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滿臉堆笑,他們的馬車不好去搶新娘的婚道,這對新人可是忌諱的呢,便停在了一旁,梳雲她們干脆跳下馬車去湊熱鬧了,等得知大婚的是誰後,又折回宛清這邊來,「少女乃女乃,您猜今兒大婚的是誰,是那個李姑娘呢,方才她的丫鬟還認出了竹雲,李老爺請您去參加她的婚宴呢,喏,這是婚貼。」
宛清拿著請帖瞅著,去瞄莫流宸,莫流宸干脆拿手去戳她腦門,「送份賀禮去就成了,人家念著你的恩呢。」
宛清雖然很想去瞅瞅人家的婚禮,可坐了許久的馬車,她顛簸的也累,當初她被某人揪回去後,心里過意不去,便寫了封信給李老爺,大意就是批評一下他如今的做法,無疑是毀了李姑娘的一生,不如換個法子,同意李姑娘出嫁,只不過在迎親時添個條件,就是第一個孩子過繼給李府,李老爺正當壯年,再活個三四十年都不再話下,那時候李姑娘都兒孫滿堂了,要什麼繼承人沒有?
現在瞅李姑娘出嫁,估計是李老爺想通了,覺得她這個法子可行,不然依著她這個誘拐表嫂的風流少年,人家拿掃把對待才是,而不是下帖子了,宛清想著就回頭去吩咐竹雲備上一份賀禮,待會兒送去,今兒倒是趕巧了。
等了好一會兒,馬車才繼續上路,回到半月山莊,宛清首先就是倒床大睡,醒來時已經夜半時分了,屋子里燈火通明,莫流宸睡的安穩,宛清也沒打擾他,肚子里也不餓,估計是吃過了,宛清就窩在他懷里,听著他的心跳,瞅著天花板發呆,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竹雲就來服侍宛清起床,宛清見只她一個人,就覺得有些奇怪,「怎麼就你一個人,梳雲呢?」這兩個人平日里可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呢。
竹雲一邊往宛清發髻里插玉簪,听了便道,「她呀,昨兒瞅著湖里那邊有一大片荷葉,就想著去收集荷葉露泡茶給您和少爺喝呢,要不是奴婢攔著,沒準昨兒已經去了,一早就領著南兒北兒出門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都到六月了呢,收集荷花露這麼有詩情畫意的事也不叫上她,不知道她昨晚還在想轍溜出去嗎,這個理由多好啊,宛清嘟嘟嘴,真是沒眼色啊,眼力還得再練練。
竹雲瞧宛清嘴微撅,就知道也是想去了,幸好是先斬後奏的,回頭要讓少爺知道是她們拾掇的,不得扒了她們的皮啊,少爺不許少女乃女乃靠近水啊。
早飯快吃完了的時候,梳雲才回來,身上也不是丫鬟的裝扮,而是一身農婦的打扮,衣服還有些大,穿著她身上有些滑稽,竹雲瞅的直蹙眉,「你不是去收集荷花露了嗎,怎麼這身打扮的回來了?荷花露呢?」
梳雲嘴撅的那叫一個高,沒差點哭出來,南兒立馬接口道,「方才可驚險了,梳雲姐姐沒差一點兒就淹死了,荷花露也撒了。」
梳雲越听,越覺得對不起宛清,都怪她,好好的在船上坐著,瞧見那一大塊碧綠的荷葉上閃爍著晶瑩的露珠,腦袋一懵,身子往前一斜,就栽了下去,幸好那里有漁民打漁,南兒北兒都不會水,她不定就淹死在湖里了,現在想起方才的場景心還噗通的跳著呢。
宛清听得直蹙眉,也不安慰梳雲直拿手去戳她腦門,「定是你心急惹的,下回看你還敢急躁了,回頭讓阿灼教你鳧水。」
梳雲听得直長大了嘴巴,宛清眼楮一瞪,梳雲乖乖的把嘴合上了,她現在有點下水恐懼,不過少女乃女乃發話了,就是不下水也得下水,想著身上的衣服穿著不大合適,得換下來,回頭還得給那漁夫送回去才是。
宛清氣啊,辦事太不靠譜了,要是她今兒辦的漂亮,回頭她在露一手,沒準明兒早上她也能去湖邊玩玩呢,今兒梳雲出了這樣的事,莫流宸會讓她出去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宛清無奈,只得在半月山莊里溜達起來,那一大片的空地兒,得想好種些什麼花才好,還有溫泉呢,雖然不能出去,但是可以下去玩玩啊,恩,這個鳥籠還是挺大的,環境也還不錯。
宛清打定主意,回頭就吩咐竹雲準備衣服,往溫泉走去,四周環境隱秘,竹雲又在入口處守著,也不用擔心有外人進來,宛清在水里玩的好開心。
宛清越在水里玩,越覺得某人就該去二十一世紀做個建築師,不然實在是浪費這才能了,雖然里面是有她一部分的功勞的,但是被他修改的地方總是令人滿意到不行,這點自知之明宛清還是有的。
不知道在里面玩了多久,宛清都快睡迷糊了,耳邊傳來一聲略顯沙啞的醇洌聲,「娘子,好不愜意啊!」
宛清驀然的睜開眼楮,近在咫尺的可不是那張俊美到不行的臉麼,再瞧他渾身無一物,宛清眼楮眨了又眨,竹雲不是守在外頭的嗎,怎麼他進來都不稟告,宛清還在撅嘴,突然身子被他一帶,兩人親密的像是貼在了一起似的,宛清臉有些微窘,不大習慣,「那個,我洗夠了,相公,你自己洗,我去幫你守門。」
說著,就要掙月兌出去,莫流宸怎麼會讓宛清逃走呢,摟緊了宛清,眼里含了指責,「娘子,咱成親這麼久,你還沒伺候過我洗澡呢。」
宛清撅撅嘴,伸手去拽住他使壞的手,嗔了他一眼,「你還能再小點麼,衣服由人服侍你穿,現在連洗澡都要人服侍,自己的事情就不能自己做啊。」
莫流宸微蹙了蹙眉,隨即挑眉笑著,「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幫相公穿衣服是天經地義的,才幾個月就忘了?」
宛清眼楮愕然睜大,嘴嘀咕的動了兩下,這話應當不是她說的吧,「我不記得了,就當我沒說過,我泡了一個多時辰了,再泡下去,皮膚都皺起來了,你看看。」
說著,宛清就把手舉給他看,十指典型的在水里泡久了,發皺,莫流宸一手就給她拽住了,撫模了兩下,輕聲道,「就一會兒,不礙事的。」
宛清還想再說點什麼,全被堵住了,只余下淡淡的吱唔聲。
等兩人出溫泉時,梳雲被竹雲攔在外面,腳尖墊的高高的,神色還真是難以形容,糾結有之、激動有之,整個令宛清莫名,竹雲就更是了,見宛清出來,忙拽了梳雲的手,「到底有什麼急事,你倒是快說啊!」
真虧她忍得住,梳雲可是急性子呢,她一忍,急性子的反倒變成是她了,問了老半天,半個字也不吭,沒差點急死她,少爺又在里面,她也不敢進去喊,別是什麼大事才好啊,不過應當不是什麼大事吧,不然梳雲不得急紅眼啊。
梳雲瞅見宛清,見她面如桃腮,還有些媚眼如絲的感覺,瞅著少爺還帶著一絲的薄怒,梳雲怔了一下,這才拎起一旁的一個小籃子,遞上去,直接就掀了蓋子,「少爺,少女乃女乃,你們瞧,這像不像那什麼鐵匣子?」
宛清瞧著就怔住了,是不是宛清也不知道,上回不過就是遠遠的瞥了一眼,瞧得不大清楚,不過瞧外面倒是挺像的,宛清把鐵匣子拿出來瞅著,莫流宸接過一看,眼楮就凝了起來,問梳雲道,「哪里來的?」
宛清听就知道該是錦親王府丟失的那個鐵匣子了,便把目光投向梳雲,梳雲慎重的道,「就在今兒救我的那個漁夫家里,這個鐵匣子被當做板凳坐的,說是打漁時從湖里撈上來的,說奴婢瞧著像,就向他們買了回來。」
宛清听得直翻白眼,鬧得大御有雞犬不寧的鐵匣子就在小鎮上,還被人當成板凳坐著,要讓他們知道還不得活活氣的吐血而亡啊,宛清接過鐵匣子又細細的看了一下,沒什麼特別之處,盒蓋子上連個花紋都沒有,除了右下角兩個小字︰錦洛。
听著像是個人名,其余的就沒了,鐵匣子也沒鎖,而是前世皮箱子上常用的密碼,不過是三位,也不是六七位,而是十二位,密碼位數太大了點,想一個個的懵都不成,能撞上的話,王爺不早就打開了,宛清左右瞅著,隨手撥了兩個數字,都沒法子,只得問莫流宸,「相公,你能打開麼?」
莫流宸搖搖頭,小時候趴在祖父的膝上也沒少玩鐵匣子,要是能打開的話不早就打開了,父王打不開,大哥怕是也打不開,宛清見他搖頭,就知道打開的希望不大,那這個鐵匣子擱他們手里不就跟一塊廢鐵似的,不過這鐵可真重,比一般的鐵質量好不少,不會是玄鐵吧?
宛清隨手就遞回了籃子里,讓梳雲繼續拎著,回到屋子里,宛清繼續撥弄著,半天後就沒什麼興趣了,概率實在是太小了,宛清拿手指彈了鐵匣子兩下,不期然砸的指甲蓋發疼,莫流宸接過瞅著,都砸青了,忍不住瞪了宛清,「也不知道輕一點兒。」
宛清抽回手,瞅著,抬眸看著他,「相公,這個鐵匣子怎麼辦?」原先好奇,現在瞅過了也不覺得有什麼稀罕的,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搖搖晃晃的都沒一點動靜,宛清疑惑,這麼個你爭我奪的寶貝,難不成都沒留下只言片語麼?怎麼著也該有點線索吧?不然誰知道怎麼開這密碼鎖啊,宛清強烈懷疑,制造這個鐵匣子的是個穿越前輩。
莫流宸也不知道怎麼處置好呢,他們打不開就沒用,不知道現在帶回王府,皇上會不會收回去,怎麼說也是錦親王府一脈傳下來的,祖父寶貝的東西,要是可以的話,他還是會幫他留著的,不管打不打得開,保留著也不枉祖父疼愛他一場,莫流宸想著就道,「先帶回去再說吧。」
宛清找了個包袱將鐵匣子擱在里頭,往制香的大箱子里一擱,後天帶著回王府,宛清想著,上回老夫人千般不願他們出來,要是知道鐵匣子是他們找到並帶回去的,不知道她說些什麼呢,宛清想著就想笑,天上掉餡餅沒砸到她,但是砸到她的丫鬟了,那麼多人找了幾個月還不及梳雲二兩銀子來的管用,上回出門之前,王爺明說要是找不回鐵匣子就讓老夫人一直待在佛堂的,不知道這會子還在不在里面,還有那據說很疼她相公的伏老夫人,還有五老爺六老爺,宛清還未回去,就仿佛瞧見了王妃屋子里濟濟一堂的場景,你一句我一句,一準讓人頭疼,希望那五太太六太太別跟三太太她們似的難以相處才好,她要求不高,不求她們喜歡她,無視她都成,只要別有事沒事找她麻煩就成了。
兩天後,宛清特地起了個大早,天才麻麻亮,馬車便上路了,沒了上回顧忌他腿,早上又更是沒什麼人,所以馬車行駛的很快,約莫著早上十點鐘的樣子,宛清便立在了王府的大門口,因為回來的時間沒人知道,所以守門的人都睜圓了眼楮,就要進去稟告,宛清忙叫他們不要出聲,準備給王妃一個特大的驚喜,那幾個小廝被宛清弄得一懵,還是很乖巧的應了,總覺得少女乃女乃跟出門前不大一樣了,眉飛色舞的。
莫流宸什麼都隨宛清,她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只是回了王府就不像外面那麼隨意了,莫流宸由著冷灼抱下馬車坐上輪椅,宛清瞧著真是別扭極了,原先是俯視,後來是仰視到現在又是俯視,變換太大了,不過她也知道府里不少人都不希望他站起來,那就隨了他們的意,這府里也該好好清清了,這回她不會手軟了,不會念及她們是長輩而退讓,現在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勢力,查起事來更是方便了,即便是皇宮又如何,他們勢必是要找出當年害他的凶手。
宛清走在莫流宸身側,冷灼推著他往前頭走,後頭跟著門口處的小廝,很可愛呢,見了哪個就示意他們不要伸張,一路惹得不少人抓耳撓腮,不知道是做什麼,想著既是不準說話,那要是說了,沒準二少爺就砸人了呢,忙緊閉了嘴,小意的瞅著,宛清瞧了就想笑,不論他外出多久,在王府里的影響力絲毫未變啊。
王妃屋里,果然是濟濟一堂,只是氣氛不大好,首座上坐著兩個老夫人呢,孟老夫人和伏老夫人,王妃倒是坐在了下首,其余太太們挨次的坐著,說話的是三太太,聲音一抽一噎著,「我苦命的箏兒啊,好不容易議了永寧侯世子這門親,結果因為王府沒能給她一份體面地陪嫁,讓她到侯府里失了臉面……。」
哭哭嚎嚎半天,也沒人接話,倒是四太太听不下去了,扯了扯帕子,卻是沒有站起來將帕子遞給三太太,直接道,「三嫂莫要哭了,永寧侯不是抬了近兩百抬的嫁妝來嗎,這些都是跟著流箏到永寧侯府去的,不少了,怎麼會失了王府的體面呢?」
三太太听了臉一沉,「四弟妹富庶,不知道小門小戶的難處,西府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幾百畝田和三間鋪子,成兒也有快有十七了,他的親事可還沒議呢,永寧侯抬來的聘禮若是全跟了去,成兒到時候拿什麼娶親?」
四太太嘴角一絲劃過冷笑,西府過成這個樣子可不關別人什麼事,要不是她一味的裝賢惠裝大度,縱容著三老爺胡鬧,西府會這樣麼,要不是看在錦親王府的面子上,她以為能議上永寧侯這門親,不過這回她別想從公中扣去半個銅板了,不然回頭寧兒出嫁是不是也該分得一份?
三太太見四太太被駁的啞口無言,更是覺得自己有理了,扯著嗓子哭,「同樣是錦親王府的子孫,暄兒就不說了,他娶的是寧王府的郡主,可宸兒呢,他雖王府的嫡子,可娶的不過是個小庶女,難道我的箏兒還比不過宛清,這要嫁妝比她的少,說出去,不是讓箏兒沒臉做人麼?」
宛清在外面听著,臉直沉,她人在外面可沒招惹她,她還拿她是庶女說事,她伸手要銀子還有理了,宛清冷哼一聲,就听王妃哼道,「依著三弟妹的意思,這回又是想要從公中要些什麼去,宛清當初的嫁妝,可是顧府給她備的,她親舅舅也給她送了二十抬來,流箏出嫁是不是也該學著點兒?」
三太太被說的啞然,她弟弟怎麼能指望的上,不來向她伸手就不錯了,還指著他抬二十抬嫁妝來,三太太才不管呢,今兒靜寧侯的姑娘來送添妝,那眼里的鄙視她瞧得明明白白,她說流箏的嫁妝還沒宛清的一半豐厚,這不是打她的臉麼,就算不比宛清豐厚,但也不能比她少了,宸兒是錦親王府的子孫,她的箏兒就不是了麼?
老夫人一听流箏的嫁妝沒宛清的多,臉也沉了下來,流箏可是她嫡親的孫女,怎麼能比宛清一個庶女少呢,當下哼了鼻子道,「那就再從公中劃兩個鋪子給她做陪嫁,宛清那鋪子雖然有三個,莊子也有,不過也是個空殼子,被挖空了的,其余的都是王府抬去的。」
三太太才不管,外人只知道宛清的陪嫁不少,哪里知道是被挖空的,這會子添兩個鋪子算來也差不多了,三太太這才息了鼻子,拿帕子擦起來,她就知道老夫人厭惡宛清,拿宛清做對比,箏兒要什麼沒有?
王妃听了臉就沉了下來,宛清人都在外面,她們三不五時的就拿宛清說事,宛清招惹她們了,公中的鋪子豈是她說劃兩個就劃兩個的,王妃不語,端起茶莊輕啜著,那邊伏老夫人臉陰沉沉的,「這事我不同意,上回已經從公中劃了那麼多地和鋪子給西府了,現在連箏兒的陪嫁也從公中劃,回頭是不是誰出嫁都從公中得一份去?王府再富裕也不夠這麼敗的。」
伏老夫人說完,二太太就接口了,「可不是就是這個理兒,我的兒也在議親了,我也不要多,到時候就劃兩個鋪子給我就成了,四弟妹的寧兒年紀也到了,差不多也該議親了,到時候是不是也該劃兩個去,還有六弟妹家的夏兒,還有其余的親族,雖比不得這一支,但是有我們的哪里少的了他們的,這麼算下來,公中沒十幾二十個鋪子怕是不成了……。」
二太太氣啊,讓你偏心去,上回西府得了那麼多東西,東府可是半個銅板也沒得到,這要依著三太太伸手,回頭公中還不得被她搬空,王爺如今閑賦在家,回頭萬一鐵帽子被奪了,錦親王府一大家子靠什麼活去,三太太只顧她自己,錦親王府這一支那麼多人,到時候難不成都喝西北風不成?
老夫人一听二太太合起伏老夫人一起來駁她,氣的她都打顫,「西府有什麼,不過就是幾百畝地,三間鋪子,東府多少,四媳婦你那里多少,南府北府哪個少了,都是同族兄弟妯娌,為了點店鋪就這樣爭執,錦親王府的臉面被你們擱哪里去了!」
四太太冷哼著,「同族妯娌?之前分府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是旁支,哪里敢比啊,得的東西哪里能跟西府比,那麼多東西呢,打理妥當都夠兩三個西府吃喝一輩子了,結果還不是便宜了那些酒樓妓院,三嫂,容我說句不大敬的話,三哥這毛病也該改改了,不然王府還不定賠在誰手里呢?」
三太太被哽的脖子都紅了,老夫人更是氣都手都抖了,四太太素來與她不和,是站在伏老夫人那邊的,以前伏老夫人不在京都,她還忌諱她點,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起來了,根本就沒將她放在眼里,老夫人氣的手都攢緊了,瞧三太太的臉色也不好了,三老爺娶她之前可不是這樣的,要不是她鎮不住,三老爺怎麼會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是這媳婦是她自己挑的,原就是沖著她賢惠去的,如今這樣,也怨不得別人,要抱怨,不也是打她自己的臉麼。
老夫人深呼吸努力平復心中的怒氣,把沉冷的目光投向王妃,這里吵得不可開交,她還有閑心喝她的茶,老夫人將手里的茶盞往桌子上一扔,茶盞胡亂的打了個圈直接就掉了下來,啪嗒一聲碎了,還有茶水嘩嘩的流著,老夫人全然沒放在眼里,瞪著王妃,「你倒是說給不給吧,王爺被召進宮,王府里當家做主的還是你。」
王妃茫然的抬頭瞅著,嘴角輕勾,「說錯了吧,王府如今當家做主的可不是我,這事你們拿主意就好,回頭怎麼樣怎麼分跟王爺說一聲就是了,無論要多少個鋪子,我都隨你們呢。」
說完,站起身子,大有屋子里悶的慌要出去散散心,由著她們鬧騰的意思,四太太一瞧王妃撒手不管,王爺又不再家,有些急了,老夫人就是瞅準了王妃好脾性才特地挑王爺不在的時候鬧的,只要王妃同意點頭了,王爺哪里會不同意,那些可都是公中的,王妃也不知道守著點兒,那里面可還是有宸兒的一份子呢。
田契地契那些東西雖然都在王妃手里,老夫人可是那種敢去翻她東西的人,忙上去扶著王妃的胳膊,「王嫂這是要去哪里,府里當家主母可是您,回頭王府真的被敗壞了,不定就有人說是宸兒和宛清弄的。」
王妃嘴角輕弧劃過一絲冷意,老夫人不是早先就這麼說了麼,王妃拍拍四太太的手,「宸兒和宛清可都不在府里頭呢,這髒水怎麼潑也潑不到他們頭上,我只奉勸一句,王爺如今正焦頭爛額,待會兒他回來瞅著屋子里亂成一鍋粥,至于誰會被送去佛堂念經誦佛就不知道了,我累了,出去走走。」
王妃說完,就抽回四太太握著的手臂,往外頭走,宛清他們也听不下去了,原來他們不在府里時,王府就這麼鬧著的麼,老夫人為何會被放出來,宛清疑惑。
王妃才轉身,就听見一聲清凌凌的喚聲傳來,「母妃。」
王妃听得一怔,以為是耳朵出現了幻音,抬眸望去,就見宛清推著莫流宸出來,臉上是甜甜的笑,王妃瞧著眼楮就濕潤了,三步並兩步的上前,瞅了瞅宛清又去模模莫流宸的腦袋,嗔怨道,「今兒回來怎麼也不事先跟母妃說一句,母妃一準去城門迎你們,氣色變好了不少,在外頭沒吃苦頭吧?」
莫流宸听得直搖頭,妖魅的鳳眼閃著光芒,「沒吃苦頭,娘子她天天吃糖葫蘆,牙疼。」
宛清听得臉一哽,小氣鬼,那事還記得呢,誰天天吃糖葫蘆了,今兒不就沒吃麼,他一回來就裝傻,她都有些不大習慣了,不過瞧他的樣子,在這間屋子里怕是早習慣了這樣說話的方式了吧,面對她們一時半刻怕也是難改了,帶著點撒嬌,也是王妃習慣的吧,果然,王妃听了欣喜的模著莫流宸的腦袋,嗔道,「是不是又是宸兒逼迫的。」
宛清在一旁听著直點頭,深明大義的王妃啊,愛死您了,宛清想都沒想一把抱過王妃,吧唧一口就親了上去,「母妃,相公一天要逼我好幾回呢,您得好好說說他才是。」
王妃沒料到宛清突然來了這麼一下,睜圓了眼楮,一屋子的人都被怔住了,莫流宸瞧得直撫額,心里有些小小的羨慕嫉妒他母妃,他都沒享受那種待遇……不過這小女人也不注意點場合,這麼多人瞧著呢,母妃冤枉他,她就那麼開心,哼,以後都別想再吃糖葫蘆了。
王妃回過神來,臉頰都有些微紅,拍拍宛清腦袋,嗔莫流宸,看把宛清逼迫的,她不過才說了一句公道話,都高興的跳起來親她了,嗔過莫流宸又拍宛清的手,「回來了就好,有母妃幫著你呢,糖葫蘆以後都不吃了。」
竹雲梳雲幾個听得直想掩嘴,奈何手里拿著東西動不了,憋的好辛苦,少女乃女乃慘了,得罪了爺不說,以後連糖葫蘆都沒得吃了,宛清也沒想到王妃會來這麼一說,那個,逼她好幾回不是逼她吃糖葫蘆啦……宛清回頭去瞅莫流宸,那位正咧了嘴笑,鳳眼眯眯的,典型的幸災樂禍,讓你有事沒事就讓他背黑鍋,被黑鍋罩上了吧。
宛清有一絲的欲哭無淚,又不敢撅嘴悶氣,不過想著王妃也是擔心她,她要真吃王妃哪里不讓啊,宛清想著,朝莫流宸努了一下鼻子,才道,「今兒是母妃的壽辰呢,宛清和相公特地今兒回來給母妃祝壽的,這是相公給您準備的壽禮呢。」
竹雲梳雲南兒齊齊往前站了一步,宛清扶著王妃上去,王妃的眼楮早濕潤了,眼楮里只一團紅,什麼禮物的她不想,只想著他們能回來就好了,這比什麼大禮都讓她開心,宸兒和宛清是特地回來給她祝壽的呢,王妃想著心里就軟綿綿的,手都有些顫巍巍的,掀開一個紅綢,眼楮就睜圓了,四下都是抽氣聲,還有不可思議的聲音。
這……不是……當初被宸兒摔壞的琉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