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北靜王府里,自上一年北靜王妃得了急病故去了之後,北靜王水溶便不顧北靜太妃的反對,竟把屋內的兩個姬妾也一並打發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個得力的丫頭飛絮、映雪。
水溶對太妃言道︰「皇上的旨意做臣子的遵從了,父王的遺願做兒子的也順從了,現如今兒子再也不欠任何人了,請母妃讓兒子也過一段輕閑的日子吧!」雖然北靜太妃極力反對,卻也深知這些年著實委屈了兒子。
那水溶因對自己的婚事甚是不滿而心內極苦,但上有皇上、下有老王爺,卻是上命不可違、父命不可不遵,故爾在眾人面前一直是個好夫君的形象。瞧上去夫唱婦隨,相敬如賓,卻不知他與王妃性格相悖,面和心不和,內心一直隱忍了多年。
唉!對于水溶這些年的苦楚,太妃也看在眼里,自是心疼,倒別把自己唯一的兒子再壓抑壞了,也只好暫時隨他去了。
書房里,水溶一身家常淡藍衣衫,手執一書坐在桌前,口中念念有詞︰「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王爺,您可歇息一會兒吧。今兒個連晌午覺都沒睡,讀了這些時候了,奴才給您沏了上好的碧螺春來,快喝了吧。」隨著話語聲,水溶的貼身侍衛成恩手里端了一個托盤進來。
水溶懶懶地抬眼看向他,只見成恩左手托盤,右手正拿了一個青瓷茶杯熟練地向水溶面前的紫檀桌上放去。一雙骨胳突出的大手做這女人家的細活,竟也是絲毫不差。
成恩瞧王爺面帶調侃的笑看向他,不知自己哪里做錯了,連忙向自己身上、手上看了一遍,滿臉疑惑道︰「王爺,可是成恩什麼地方不妥?」
水溶啞然笑道︰「想不到堂堂一個武槍弄棒的侍衛,做起丫頭活兒來倒也不差呀!」
「還不是全拜王爺所賜,下朝後哪里也不去,一天到晚的悶在書房,讓我這大男人每每做女人的活,倒是便宜了飛絮和映雪兩個丫頭,整日里在後頭瘋瘋顛顛地,就知道頑皮,王爺還笑呢!」成恩假做委屈道,一邊說著,還站在那里低了頭,臉上故做愁容狀蹙起了眉頭。
「哈哈哈!成恩,越發地逞臉了。」說著,水溶伸出手向成恩當胸輕打了一拳。
成恩也隨即展顏笑道︰「正經的,王爺,快喝上一口吧。」
水溶端起了茶杯,輕輕向杯中吹了下,接著抿了一口,水溫正合適,便一飲而盡。成恩忙接了過來,從托盤上拿了精致的茶壺又向杯中倒了些,遞與水溶。
水溶接了茶杯才要向口中送,就听門外下人道︰「啟稟王爺,賈府賈公子求見。」
水溶放下茶杯,臉上又泛起笑意,向門外道︰「請進來吧。」
「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隨著聲音,寶玉一身儒白衣衫,面若冠玉,笑吟吟地搶上來請安行禮。
「不必多禮,看坐。」
一旁的成恩忙搬了把紅木方凳,放在下首,賈寶玉謝了坐下。成恩又奉上茶來,寶玉忙又站起來接了,口中道︰「生受你了。」
水溶笑道︰「你便坐在那里就是,我府中沒這麼些虛禮。」
寶玉也笑接道︰「王爺賜茶,寶玉愧領。」
水溶听了寶玉這些話兒,不由莞爾,站起身來,手中端了茶杯在屋中踱了幾步,笑道︰「才不過這幾日不見,賈公子怎麼變得老氣橫秋的,倒似個夫子。」
寶玉微低下頭道︰「王爺府中,小人哪敢放肆。」
水溶不由收起笑容,俊臉上劍眉一皺道︰「本王請了你來,便是瞧你平日里言談隨意並深合吾心,卻不想今日里又這般詩書達理起來,你我之間起不是顯得生分了?」言罷,長嘆一聲,向著一旁的梨花木椅上重重地坐去。
寶玉瞧著北靜王如此說來,心中不免著慌,忙抬起頭來向水溶抱拳道︰「王爺不知,寶玉臨來王府時,才被父親特叫去訓誡,不可在王爺面前失禮、放肆,還請王爺體恤。」
水溶聞听寶玉如此說,嘴角向上一挑,微帶笑意道︰「政公倒是好意,教導你這些規矩,只是你我之間卻不是外人,往後大可不必如此拘禮。」
寶玉將手中香茶一飲而盡,笑道︰「那寶玉可是恭敬不如從命了。」水溶哈哈大笑︰「甚是。」
寶玉道︰「不知王爺將寶玉喚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吩咐?」水溶抬起手來搖了搖,道︰「倒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只是多日未見你,本王又閑來無事,想著你前幾日來這里,說起你府上的一干眾姐妹都會吟詩做畫,你更是樂在其中。想來倒是真令人羨慕得很呢!」
寶玉一听做詩、畫畫,便來了精神。
逐站起身來笑道︰「可不是嘛!正如王爺所想,這不,天兒也漸漸暖了起來,我那三妹妹是最愛熱鬧的,又是個再利索不過的,前兩天便說要開一社呢!」
水溶見寶玉一臉的興奮,似個小孩子一般,多日來懨懨的情懷也不覺跟著開朗起來。
便也帶了微笑道︰「哦?你們兄妹倒是每日里快活得很,不知近來你又得了什麼好詩沒有?」
寶玉才要做答,一抬眼瞧見案機兒上放著本書,便笑道︰「王爺又在讀什麼好書?」
水溶拿起書來,向寶玉揮了揮道︰「不過是‘詩經’。無事拿出來瞧瞧罷了。」
寶玉笑道︰「王爺真是個特別的,拿來消遣的書也與常人不同,倒不知上面有哪些話兒能讓王爺品味,寶玉卻是從不曾仔細讀過這本書呢。!」說罷,又想起才剛王爺所問,便又接著道︰「最近倒沒有什麼新鮮的詩句,只因林妹妹入冬便又犯了病,到現在才稍有些起色…。」
水溶瞧他話說半截又不往下講了,頭漸漸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