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雲打來電話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多,我躺在床上,看著玻璃櫃里擺放的瓷器玉器以及銅錢,就像看著心愛的子女,眼里滿是愛惜。能入我手的東西我一般不會出手,盡管東西的來路大都不干淨。
雲雲跟我是一條線上的,大我五歲。他負責貨源,我負責收購。每一次都是他先看好貨,然後找我過去把眼斷代。但這貨並不靠譜,給我推薦的生意大都以銅錢為主,這也罷了,至少是真的。但這貨給我推薦的,多數是贗品,要不是我眼力勁好,早虧死了。
按下接听鍵,雲雲的聲音立即傳來︰「你個懶貨,現在還在睡覺吧?安塞建華寺在大規模遷墳,快點過來,我現在就在這邊。」
「死老鼠。」我搖搖頭,這是線上的暗話,意思就是沒什麼寶貝,不去。事實亦是如此,遷墳實在是出不了什麼好東西。
雲雲一听這話,急了,趕緊對我說,「出了玉米,已經來不少行家了,快點過來,遲了連湯都喝不到。」
我一听這話,立即打起精神。玉米在線上的意思就是天貨。我之前也收藏過一個錢範子,但因為經濟拮據就出手了。只過了過手,也讓我掙了一百多萬,給我後來的發展打下良好的經濟基礎。不過因為只進不出的緣故,我手上的資金也沒剩多少。要真如雲雲所說有天貨,我也吞不下,不過見識一下也好。
我的激動了起來,干這一行有句老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要是真能掏出點像錢範子一樣的天貨,就算看看也能長長見識。
「除了玉米還出了什麼?」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電話里說不清,快點過來。」
我立即起床穿好衣服,招呼來老姐幫忙看店,然後便坐班車走了。不過說實在的,我心里沒多少底,能遷的墳大都是新墳,年代不長,頂多也就幾十年,膛子里出不了什麼好東西。也不知道雲雲所說的天貨到底是什麼,當然,要只是銅錢的話也不可能找我去,他自己就能收了。
等到了安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雲雲在車站等我,一下車,他立即走到我面前,那親熱勁,簡直比見了他老娘還要親。
雲雲是個男的,原名吳雲。他個子不高,長得很瘦,如今已有二十六了,但那張女圭女圭臉似乎總是不會長大,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一直就是那樣。
「蟲蟲啊,你終于來了啊,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雲雲立即拉住我的手,「快點跟我走,現場那邊已經有很多專家來了,都是來收古董的。」
蟲蟲是我的綽號,因為我長得實在沒什麼氣勢,但名字里有個「龍」,所以我身邊的那些人就索性給我起了個綽號,蟲蟲,或者小蟲。直呼我名字的哥們兒倒是不多。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們是來收古董的,說吧,出什麼東西了?」我翻了個白眼,開口問他。
「兩個玻璃印章,有個專家已經開出一百萬了,那人還不賣。」提到這里,雲雲立即興奮了起來,「我也是听到這個事才來這里的,去了那里你就知道了,陝北乃至西安那邊做古董生意的都來了。我剛知道這個消息就通知你了,怎麼樣,夠意思吧?」雲雲伸手挎上我的肩膀,一副很講義氣的樣子。
「那是,誰不知道咱梁山上的軍師講義氣啊。」我拍了拍他的胸膛,便跟他去了遷墳的現場。但心里卻對他嗤之以鼻,這貨吹噓的本事可真不是蓋的,簡直能把死人說的從墳里爬出來。
那是在距離公路不遠的一處河灘,因為河灘要改修公路,所以才會遷墳。我趕去那里的時候不少人正在熱火朝天的挖墳,遠遠看去,那場面可真叫一個壯觀,估計大生產那會兒也就這樣兒。人群中,一個黑得發亮的青年尤為顯眼。我心中一陣詫異,這個黑得發亮的少年我認識。他叫做拓家偉,身高只有一米六。因為人長得黑,所以就有了個「黑小」的綽號。他原本和我是同學,不過後來考上大學後各奔東西,就沒有多聯系,如今在這里再踫到他,我心里還真是有些激動。
黑小拿著鐵鏟在一下一下的挖土,估計是也要遷墳。我向他走去,雲雲跟在我的身後。
「黑小!」我從背後捂住黑小眼,大喊一聲。黑小扔下鐵鏟,猛地轉過頭,一臉激動的抱著我的身子。「小蟲,我就猜到是你了。」這貨的力氣挺大,我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蟲蟲你怎麼會來這里?」能看得出來,黑小看到我很開心,裂開嘴嘻嘻哈哈的笑,臉上總算看到點白的東西。
我向四周看了看,大概有好幾百人在這里挖墳,黑小的旁邊是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黑小,然後笑著問,「是你同學?」
黑小點點頭,「嗯,他就是我經常提起的蟲蟲,年紀不大,但懂的東西可多了。我想跟他敘敘舊,順便歇一會兒。」
「瞧你那慫樣,同學來了還不快帶去家里招待?這大熱天的,總不能也讓你同學在這兒曬著吧。」中年男子斥責了一句,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二百塊錢就要遞給黑小。
「不用了,估計我帶他去咱家他還不去呢。」黑小把中年男子遞來的錢推回去,四下瞅了瞅,然後壓低聲音,「蟲蟲是做古董生意的,您老讓他離開這兒,這不是要他命嗎?」
「哦?」中年男子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嘿嘿一笑,把錢收了起來,「瞧我這記性,你上次說過的我怎麼就給忘了?」
黑小微笑不語,回我的身邊。
「你爸?」我看了看那個中年男子,然後帶著些疑惑的問黑小,黑小點點頭,「嗯,我大ヾ。」然後他挽了挽袖子,把鐵鏟放在地上,坐在鐵鏟的把子上,向我招招手,「來,蟲蟲,你也來坐。」
我點點頭,坐在了黑小旁邊,然後向雲雲也招招手。雲雲卻搖頭笑笑,「你們先聊,我四處看看。」
我應了一聲,雲雲便笑笑走開了。黑小看著雲雲的背影,臉上帶著一些疑惑,「蟲蟲,剛才跟你一塊那個也是收古董的吧?」
我說是,然後黑小就搖搖頭,說現在誰還會賣古董,那玩意兒的升值空間可是無限的,聊了一會兒他就要拉我去河灘對面那條公路邊的飯館喝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每一次在一塊兒他都要喝酒,而且每一次都不醉不歸。當然,遇到我這種一杯倒他是要掃興的,所以喝酒最終還是免了。
而也就是這時,黑小他爸把旁邊的墳挖開了,我感到那墳有些不對勁,居然有陰風從膛子里刮出來。我當即拉著黑小向他爸那走去。
膛子已經挖開了,距離地面大概有三四米,里面有一口腐朽的棺材。黑小他爸點上一支煙,蹲在膛子外抽了起來。然後抬頭看看日頭,此時正是中午,太陽很毒。他的眉頭緊緊皺起。
黑小問他爸發生了什麼,他爸看了看黑小,然後收回目光,蹲在膛子外吞雲吐霧的抽著香煙。
我也皺起眉仔細觀察起來,忽然,膛子里那口棺材四周的縫隙引起我的注意。我心中一驚,想到了什麼,卻沒敢說出來,走到黑小他爸旁邊蹲下。
「踫到這東西的幾率實在不大,但墳還是要遷的,叔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來幫你一把,風水玄術我還是稍稍有點涉獵,足以應付這東西了。」我小聲的對黑小他爸說。
黑小他老爸扭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嘆息一聲,「你是家偉的同學,他也跟我說過你的本事,我自然不會懷疑。可這畢竟是我家祖宗,听說這東西只有火化才能徹底滅掉,這樣一來,我家祖宗豈不是死也死不安生?」
「這你就放心吧,應付這東西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就要火化。」我神秘一笑。
黑小他爸一听這話,當即松了口氣,起身就要下膛子開館。我伸手攔住他,「既然你知道這是什麼,自然知道它的厲害,你在上面等著,我下膛子看看。」
黑小一听我這樣說,也要下膛子,卻被他老爹給止住了,然後用一根繩子把我放下膛子。
膛子里很是陰涼,棺材的縫隙有很多白色的毛發。我從口袋里掏出平時用的小墨斗,抽出墨線在棺材的蓋子上彈了一道符,然後便出了膛子。
黑小他爸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怎麼樣?」
我說把棺材從膛子里吊出來,打開棺蓋暴曬兩三個小時就沒事了。
黑小他爸依言而行,找來幾個人把棺材從膛子里吊出來,然後打開棺蓋。棺材里有一副整骨,骨頭上長滿了白毛。當時棺材一打開,那些來幫忙的人都跑開了,一個個被嚇的面無人色。相傳,只有可以化形在白天行走的出墓鬼才是這樣的。我笑笑走開了,找到雲雲,兩個人轉悠了一整天,不要說古董,這些遷墳的連銅錢都沒挖出來好的。等再次來到黑小他家老祖宗的棺材邊時已經到了下午,骨架上的白毛已經全部月兌落,但是隱隱的,我看到骨架旁放著一個皮皮發黃的本本,跟我手上的那本日記有些相似,這讓我很是好奇。伸手從棺材里取出那個本本,翻開一看,心中一陣震驚。里面的內容竟跟我手上那本日記出奇的相似。
注釋︰ヾ我大,陝北話中就是我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