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水溶道︰「看來今日弈冰挺有口福,太妃這里準備了這麼多。」北太妃道︰「快去給王爺拿副碗筷來。」隨後又笑著道︰「若是知道你能回來,我一定再讓她們做幾個你愛吃的。」
擺擺手讓大家坐下,北太妃特意讓水溶坐在自己的右側,正好臨著黛玉,北太妃道︰「听王妃說起溫府的事,弈冰,既然人家還記得當初的交情,剛才我和王妃說,那我們也不要失了禮,有來有往才是長久之計。」
水溶絕美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言明的酸澀,隨後淡淡的道︰「太妃吩咐的是。」轉過頭,水溶靜靜的看著黛玉,低聲道︰「王妃以為呢。」
黛玉避開水溶看過來的目光,低垂著清眸,輕輕的道︰「一切由王爺做主就是了。」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水溶看著燭光下黛玉生動的面容,緩緩的道︰「那王妃隨意就是,本王也相信王妃是個聰明人,一定會明白自己的身份。」
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水溶的那份酸意還是在不經意間淡淡的泄露了出來,北太妃卻在一旁笑著道︰「弈冰你這是說什麼,莫不成就是因為溫府的地位不是王府,你才…。」
水溶不容太妃說完,輕輕的道︰「太妃誤會了,弈冰不是這個意思。」太妃道︰「我听著就是這個意思,王妃難得有家熟人來往,你還不放心。」這次水溶是真的只有苦笑了。
明珠溫溫婉婉的道︰「太妃誤會了,王爺也是擔心王妃才會這樣說的,同朝為臣,或許有些話王爺不好說。」
輕輕的端起杯子,水溶修長的手腕搖了搖,瞥了黛玉一眼,低低的道︰「大嫂說的是,有些話弈冰的確不好言明,不過只要王妃明白即可。」
抬起頭來,黛玉淡淡地看了水溶一眼,緩緩的道︰「其實王爺大可放心,溫府以後黛玉不去就是。」
水溶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顫,隨後掩飾的笑道︰「王妃此話就有些…。」沒容水溶說完,太妃呵呵一笑,道︰「好了,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吃飯,別說那些掃興的話了,什麼事以後再說,來,弈冰嘗一嘗,這是王妃從溫府捎回來的,听說是南邊的口味。」暗自苦笑了一下,水溶忽覺得吃在嘴里的美味竟然是酸酸的,澀澀的。
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水溶臉色一沉,緩緩的道︰「怎麼回事。」六子進來道︰「回王爺,西北邊不知哪條街走水了,火光沖天。」
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水溶道︰「告訴管家,府里以後也要小心些。」北太妃道︰「這時節天干物燥的,還真的當心。」
畢竟事不關己,大家隨意的說了幾句,房里依然是輕松的氣氛,北太妃正在說著外府的一件趣事,卻見六子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對著水溶低低的道︰「王爺,寧榮街的火勢控制不住,引起了百姓騷亂,洛王爺正在處理此事…。」上前對水溶附耳低低的說了幾句,六子道︰「所以洛王爺請王爺過去。」
只听一聲輕輕的脆響,黛玉手中的杯子差點掉到地上,驚詫的抬起清眸,黛玉看著六子,低聲道︰「是寧榮街?」
靜靜的看了黛玉一眼,水溶沒有做聲,隨後立起身來,對北太妃道︰「太妃,既然那邊有事,弈冰就過去看看。」
北太妃道︰「去吧,當心些,還有,若是沒事就派人回個話,免得王妃擔心。」水溶應了一聲,道︰「弈冰明白。」
明珠見黛玉有些失神的樣子,不由安慰道︰「弟妹不要擔心,寧榮街長著呢,再說國公府里那麼多人,即使出事,相信人也會沒事的。」
沒有做聲,黛玉只是靜靜地垂下眼眸,隨後才有些擔憂的道︰「但願如大嫂說的。」雖然這樣說著,但黛玉還是忍不住茫然的向外望了一眼,似水的清眸不想正觸到水溶看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兩人都沒有做聲,不露痕跡的移開了不經意間的對視。
丫頭服侍著水溶穿上長衣,北太妃囑咐了一聲,水溶揚身走了出去。
明珠看著心不在焉的黛玉,輕聲道︰「弟妹,沒事的…。」「王妃如果實在擔心的話,那就隨我過去看看。」走到門邊的水溶忽然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黛玉,淡淡地打斷了明珠的話,一雙清眸燦亮若星,燈光下的俊顏有一種平日沒有的清和。
北太妃嗔道︰「外面人慌馬亂的,若是沒事你打發個人回來說一聲就行了,退一步說,即使出了事,王妃去了也無濟于事,你平日挺慎重的人,怎麼能這樣勸王妃。」
水溶掩下眸中的心思,緩緩的道︰「太妃說的是,這次倒是弈冰…。」水溶的話還沒說完,卻見黛玉站了起來,輕輕地道︰「太妃,老太太年紀大了,黛玉實在有些擔心……」
雖然沒有說下去,但是黛玉話中的意思已是不言而明,北太妃還沒有說話,卻听旁邊明珠柔柔的道︰「太妃,既然王弟和弟妹有這份心,再說又有王弟護著,太妃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北太妃一怔,隨後笑著道︰「也是,這人老了,擔心的就多了,既是這樣,弈冰,吩咐那些毛手毛腳的下人們,好好服侍著王妃,還有你,若是…。」
說著,北太妃不由笑了,對明珠道︰「看我說這些做什麼,王妃是他的人,我操什麼心。」明珠輕輕拽了黛玉一下,道︰「弟妹還不快去,王弟在那等著呢。」
走出王府,車子很快拐上了長街,雖然兩人都沒有做聲,但是一起坐在車里的感覺已不是上次那樣的拘謹。
看著黛玉不安的掀起簾子望著外面,水溶緩緩的道︰「官府已經派人去了,再說看這火勢也已經控制住了,就像大嫂說的,即使真的出事,相信府里的人應該沒事,財物不過是身外之物,王妃又何必著急呢。」
轉過頭,黛玉默默的看了水溶一眼,忽的低聲道︰「今天的事黛玉謝謝王爺。」自嘲的笑了一下,水溶淡淡的道︰「王妃不用道謝,這件事對我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何況對于國公府的老太君,本王一直是敬重的。」
見黛玉不做聲,水溶又道︰「一會兒到了那里,讓侍墨他們護著你…。」水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嘈雜的聲音淹沒了,隨後是一陣陣群情激昂的喊叫聲。
皺了皺眉,水溶向外看了一眼,隨後喚道︰「六子。」六子應聲走上前來,水溶面無表情的垂下眼瞼,濃濃的長睫遮住了他眸中的光華,輕輕咳了一聲,水溶緩緩的道︰「你派人去告訴一楓,這樣下去會越來越亂,人無頭則軟,治亂用重典,相信一楓會明白的。」
六子應了一聲離開,車中的水溶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好像剛才的話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寒暄,絲毫沒有在意這句話會讓外面很多人由此喪命……
感覺到黛玉看過來的目光,水溶沒有作聲,只是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了撫車沿,淡淡地道︰「大火一燒,很多人會一無所有,情緒就會激憤,此時若再有人蠱惑,局勢將不可控制,這時決不能優柔寡斷,感情用事,晚了一毫一厘都可能讓自己陷入險地,所以…。」
抬起頭,水溶看著黛玉,低沉的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是最明智的選擇。」水溶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錚錚有力,就連絕美的臉上也瞬時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霸氣。
垂下眼瞼,黛玉不覺想起水溶的身份,本來有些平靜的心不知不覺淡了下來。車里靜靜的,外面的聲音依然凌亂,听在黛玉的耳里,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忽然車子一頓,隨後停了下來,侍墨的聲音低低的傳了進來︰「王爺,前面太亂了,車子不好走。」
沒有理會,水溶緩緩的道︰「到了哪里了。」侍墨道︰「剛拐上城府街。」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水溶掀起簾子向外看了一眼,隨後轉過頭來,看著黛玉,低低的道︰「坐到我身旁來。」
容不得黛玉猶豫,水溶的手不加思索的伸了過來,不容置疑的道︰「過來。」握住黛玉的手,水溶面無表情的對外面的侍墨道︰「讓他們在前面開路,我們繼續走。」
感覺到車子不再像以前那麼平穩,而且外面的尖叫聲越來越嘈雜,黛玉縴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隨著車子的起伏一下晃了晃,差點磕到車沿上,多虧水溶一手拉住。
轉頭看了看黛玉強撐的樣子,水溶冷冷一哼,隨後長臂一伸,不容置疑的將黛玉圈在自己的胸前,道︰「若是你不想帶著傷回去讓太妃責備,那就不要動。」抬起頭,水溶對外面道︰「侍墨,告訴他們,給本王利索點。」
剛要掙扎,卻听水溶冷冷的道︰「你難道想留在這里。」微微怔了一下,黛玉明知自己的那點子力氣即使掙扎也沒有用,只得有些不甘心的伏在水溶的懷里。
忽然一聲馬嘶,接著車子不由自主的向一側歪去,慌亂中黛玉本能的伸手攬住了水溶,是那樣的理所當然,而頭上,一只手臂緊緊地護住了可能踫到的一切。
只听當的一聲,車子停了下來,隨後是外面侍衛的聲音︰「王爺。」低頭看了黛玉一眼,水溶緩緩地道︰「本王沒事,走吧。」
身不由己的伏在一個陌生的懷里,黛玉忽然听到一陣怦怦的心跳聲,堅定而又清晰,不由自主的,黛玉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經紅了。
等水溶走下車子的時候,前面沖天的火光已經有些緩了下來,平靜的吩咐了幾句,水溶對車上的黛玉道︰「國公府只是燒了幾處外宅,我讓侍墨他們護著你去府里看望一下,還有,早去早回,一會兒安排完了,我們還要回去。」
水溶的話剛說完,就听一個依然懶散的聲音道︰「冰王兄,你可過來了,一楓這里都不可開交了。」
轉過身,水溶緩緩的道︰「我不是讓六子過來和你說了嗎?」水洛道︰「雖然一楓已經吩咐下去了,可還是…。」
沒有說完,水洛忽然盯了車子一眼,隨後緩緩的挪揄道︰「怪道冰王兄來的這樣慢,原來是陪著王嫂過來賞風觀景了。」
竟然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瞼,水溶冷冷的道︰「寧榮街是王妃的外祖家,出了這樣的事,王妃不放心過來看望一下。」
不容水洛說話,水溶繼續道︰「一楓,正事要緊,今日的事來時的路上我都看到了,你這樣…。」和水洛低聲說了幾句,水溶忽然道︰「你剛才派人說的事是什麼意思。」水洛漫不經心的向四下看了幾眼,這才道︰「四哥,這件事是…。」
兩個同樣風華絕代的人站在那里,殘留的火光映在他們的身上,揮手指點間,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回去的路上平靜了很多,偶爾還有幾處嘈雜的人聲,不過已經掀不起什麼。長長地舒了口氣,水溶緩緩的道︰「這場大火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明天朝堂上不知會不會又是一場悍然大波。」
見黛玉沒有作聲,水溶直起身來,低低的道︰「王妃在想什麼呢。」黛玉抬頭向外看了一眼,輕聲道︰「王爺看到的是權勢更迭,陰謀層出,但在黛玉的眼里,這一場大火卻是很多人無家可歸,很多人家破人亡。」
不可置否的輕輕一哼,水溶淡淡的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皇權更替,權勢翻轉,那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人身成泥,這是無可避免的。」
靜靜地在看著水溶沒有表情的俊顏,黛玉目光清澈道︰「以無辜百姓的生死換的自己的一己私欲,你們難道心里就沒有一絲愧疚。」
坦然的迎著黛玉,水溶緩緩的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身在這個漩渦,已經別無選擇,放棄就是等死,所以你只能往前走。」
仰起頭,水溶靜靜的看了黛玉一眼,忽的想起黛玉如今的身份,心里涌上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暗暗嘆了口氣,水溶竟然有些竟然逃避的道︰「和你說這些做什麼。」
輕輕的垂下眼瞼,黛玉低聲道︰「就像王爺說的,有些事誰都身不由己。」舒了口氣,水溶看著黛玉,不由涌上一股豪氣,低低的道︰「所以只有自己掌握了主動,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也才能護住自己想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