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厲聲道︰「你想說什麼。」還沒容嫣紅說,本來默不作聲的水溶緩緩道︰「嫣貴人不過是想說是本王傳信要她過來的。」
沒等皇後等人反應過來,水溶又道︰「或許貴人還會拿出本王的信箋來指證。」反客為主,水溶兩句話就將事情一下子掉了個,輕輕抬起廣袖,水溶習慣性的掩了掩嘴,輕咳了一聲,淡淡地道︰「這樣的橋段本王踫到的又豈止一次。」
低下頭,冷眼看了看驚恐的嫣紅,水溶冷若冰霜的道︰「是不是,嫣貴人。」這一聲「嫣貴人」水溶喚的冰冷陰森,連周圍的人也覺察到了一絲不言而明的寒意。
嫣紅一下子癱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水溶絕美如玉的面上那一份面無表情的神色,一下子絕望了,轉身匍匐著爬到皇後跟前,惶恐的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是奴婢鬼迷心竅…。」
「住口。」皇後沉下臉,厲聲喝道︰「在本宮面前,你還敢胡言亂語,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宮內苑,本宮絕不容許有什麼污穢的事發生。」
端妃眉目一轉,低低的道︰「娘娘不要生氣,如今殿下們都在太和殿里,女眷們也大都在慈寧宮那里陪著太後,北王爺恰巧在這里,或許是個誤會。」
轉過頭,端妃低低的道︰「元妃娘娘說呢。」端妃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卻是將水溶實實在在的黑了一把,別人都在前殿或是後宮,為何水溶在御花園呢。
元妃沒有看端妃,輕輕地道︰「娘娘說的是,剛才我們不是踫到殿下和靖王爺嗎,或許北王爺也是…。」
雖然沒有說完,但元妃的的話隱隱還是有著為水溶開月兌的意思,皇後沒有做聲,只是威嚴的看著水溶,低低的道︰「本宮想知道,北王爺不在前殿陪著王公大臣,為何到了這里。」
水溶沒有猶豫的道︰「弈冰在這里等人。」「等人。」連元妃也不由抬眼看著水溶,豐皙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的詫異。
皇後面不改色的道︰「是這樣啊,那北王爺要等的人是誰,不會是…。」冷冷哼了一聲,水溶臉色清冷的道︰「這是弈冰的事,不過弈冰可以明明確確的說,至于她,還不配。」
臉色灰白的伏在地上,想起水溶的手段,嫣紅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皇後倒是不慌不忙的道︰「北王爺,此事關系皇宮內苑的顏面,本宮可不能就這樣只听一面之詞,王爺既然說是等人,那有何人可以作證,非是本宮計較,這後宮里若是出了什麼事,讓本宮如何和皇上交代,何況說清了也對王爺好,雖然你如今身份不同,但總是皇上的骨肉,本宮不能不管不顧,否則本宮怎能對得起死去的梅妃妹妹。」
一提起「梅妃」,水溶束在袖中的手情不自禁的握了起來,本來淡然的臉上也有了一絲動容,仰起臉,水溶緩緩地道︰「娘娘一定不會忘記這里發生的事吧,弈冰記得當初…。」
水溶的話還沒說完,就听一個輕柔的聲音道︰「臣妾林氏黛玉見過眾位娘娘。」黛玉的話無異于在平靜的湖面上掀起一場悍然大波,本來胸有成竹的皇後雍容的臉上一下子閃過一絲黯淡,扶著宮女的手狠狠的握了下去,倒使得不明所以的宮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元妃輕輕的一笑,道︰「原來王爺是在等北王妃,看來倒真是我們誤會了。」水溶雲淡風輕的順勢道︰「這是弈冰的不是。」
轉頭看著黛玉,水溶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淺笑,緩緩地道︰「王妃想必踫到什麼事耽擱了吧。」
四目相視,黛玉意領神會的道︰「剛才遇到了長平宮的一個舊識,說了幾句話,累的王爺久等了。」緩緩敘來,兩人默契而又自然,仿佛本來就是這樣。
水溶淡淡地道︰「這倒無妨,不過讓娘娘們誤會,這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黛玉低低的道︰「這都是黛玉疏忽。」
轉過身,黛玉輕輕的施了一禮,低聲道︰「還請娘娘們諒解。」皇後面無表情的望了黛玉一眼,隨後淡淡地道︰「林王妃不在慈寧宮陪著太妃,到這里來做什麼,如今葉落枝禿的,恐怕沒有什麼好景可賞的。」
黛玉不慌不忙的道︰「這里對別人來說或許沒有什麼,但對王爺和黛玉來說,卻是另有深意。」默默地看了水溶一眼,黛玉緩緩的垂下眼瞼,心道︰我已經盡力了,這場戲後面的我也不知怎麼唱了。
水溶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道︰「王妃說的是,這里對弈冰和王妃來說確實是不同尋常的,想必娘娘們也明白。」
深邃的清眸默默地掃過皇後和元妃,水溶清冷的目光如雪般掠過,心虛的元妃不由輕輕低下頭,連皇後也抬起帕子掩飾的咳了一下,緩緩地道︰「北王爺和王妃之間的事,本宮又怎能知道,想必此處曾是你們風花雪月的地方吧。」
自嘲的笑了,水溶本來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隨後淡淡地道︰「還是娘娘說的對。」冷冷的看了看伏在一邊的嫣紅,水溶漫不經心的道︰「不過今日之事好像有點舊戲重演的意味。」
皇後的臉色一下子威嚴起來,對著瑟縮在地上的嫣紅道︰「好個不知廉恥的賤人,連這種事你也能做出來,本宮差點冤枉了北王爺,誣陷皇家子弟,你可真是大膽,真是枉費了皇上和本宮對你的信任,李忠,將這個賤人送到辛者庫,沒有本宮的同意,永不出來。」
嫣紅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低聲喊著︰「娘娘,奴婢可是…。」不容嫣紅說完,皇後厲聲喝道︰「還不快給本宮拖走。」
嫣紅已經站不起來,小太監拖著嫣紅剛要離開,卻听水溶緩緩的道︰「慢著。」緩步走上前來,水溶狠鷙的目光盯著嫣紅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低低的道︰「嫣貴人今日故意陷害本王,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容嫣紅反應過來,水溶又道︰「有些事即使貴人不說本王也知道,不過…。」冷冷的看了嫣紅一眼,水溶悠遠深沉的眸光如一波幽潭,透著難以言明的寒意,本來就心神俱破的嫣紅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軟軟的身子似乎已經不堪承付。
沒有說下去,水溶緩緩的直起身子,抬起帕子漫不經心的拭了拭瑩白的手指,雲淡風輕的道︰「既然此事由娘娘處置,本王也不好插手,貴人還是好自為之吧。」
皇後和水溶都投鼠忌器,當著面誰也不好說話,皇後眼色一凜,對著有些愣神的太監道︰「還不快拖走,免得在這里惹本宮生氣。」
眼看著嫣紅被太監們毫不留情的拖起來,身在宮中的端妃和元妃早已見慣了這樣的事,雍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漠然的望著遠處,似乎是在觀楓賞景。
皇後輕輕哼了一聲,還沒做聲,卻听一聲驚呼,原來嫣紅不知從哪里來的一股力量,一下子掙月兌了太監們的扶持,縱身一躍,跳到了那邊的池塘里,濺起的水花揚的到處都是。
畢竟是初次見到這些事,黛玉情不自禁的輕輕顫了一下,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好像還和自己的出現有關,雖然知道這是迫不得已,但黛玉本來白皙的臉色似乎更白了。
輕輕咳了一聲,身旁的水溶低低的道︰「皇家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無情,所以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皇後淡淡的道︰「你們過去看看,嫣貴人還有沒有救。」說完,扶著宮女的手,對一旁的元妃和端妃漫不經心的道︰「太後那里恐怕要開宴了。」
端妃忙道︰「娘娘說的是,這些小事讓奴才們看著料理就行了。」沒有作聲,皇後緩緩的離開,身後傳來她淡淡的聲音︰「北王爺和王妃雖然新婚燕爾,但也要注意時地,這大冷的天,人來人往的御花園,比不上北靜王府。」
黛玉嬌艷的臉上微微一紅,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卻見水溶面不改色的道︰「多謝娘娘提醒,弈冰和王妃謹听娘娘教誨。」
皇後沒有停頓,邊走邊道︰「教誨倒是談不上,你們好自為之吧,這件事若是讓皇上和太後知道了,恐怕…。」
水溶毫不猶豫的道︰「弈冰知道,此事由娘娘做主,皇上和太後也就不用費心了。」冷冷的笑了一下,皇後道︰「北王爺倒是挺自信的。」
水溶不慌不忙的道︰「弈冰知道娘娘一定會為皇上和太後著想的。」看著皇後等人拐過游廊,太監們已經將嫣紅的的尸身用布匆匆包裹了一下,輕無聲息的離開,洪雲軒里又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水溶沒有回頭,淡淡的道︰「王妃怎麼過來了,別告訴我,你是無意路過。」黛玉茫然的看著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池塘,輕輕的道︰「知道王爺這里有出戲要唱,所以黛玉就過來看看,王爺不是說過,這出戲一定會陪著唱下去,那禮尚往來,黛玉也不能袖手旁觀。」
轉過頭,水溶靜靜的看著黛玉,低聲道︰「是誰告訴你的。」黛玉輕輕的道︰「長平宮的晴嬤嬤。」
沒有作聲,水溶只是抬起頭看著遠處,幽幽的水面已經恢復了平靜,在清風中泛著淡淡的波紋,剛才那一場意料不及的故意,若不是黛玉過來,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的掩蓋過去,而剛才自己不假思索的說出那句「等人」的話時,是不是也是因為在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緣故。
側眼看了看黛玉淡淡的表情,那白皙的額頭上剛才的微汗已經不見了,鬢角處的幾縷秀發松松垂垂的貼在那里,想是剛才走得匆忙的緣故,水溶的心里不知不覺涌上一絲不易覺察的柔情。
意味深長的看了黛玉一眼,水溶清冷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動容,隨後忽的道︰「紫鵑呢。」
黛玉不加思索的道︰「她去太妃那里了。」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水溶默默地看著黛玉,緩緩的道︰「宮里人心復雜,你孤身一人,以後不要輕易的亂走,有些事我還能應付的去。」
黛玉默默地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水溶,緩緩地轉過身,淡淡的道︰「原是黛玉莽撞了,打擾了王爺的好事,王爺放心,以後黛玉會記住的。」說完,對一邊的宮女道︰「我們回去。」
水溶剛要說「不是這個意思」但話到嘴邊卻又變了︰「六子,送王妃回慈寧宮。」黛玉冷冷的的道︰「不用了,這幾步路,我還不至于迷了路。」
說完淡漠的看了水溶一眼,黛玉沒有做聲,側身而過,只留下一縷淡淡的清香,帶著沁人的清爽。
水溶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道︰「慢著。」沒有回頭,黛玉緩緩的道︰「不知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水溶想了想,不容置疑的道︰「你是我的王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一榮俱榮,死生共戚。」
自嘲的笑了一下,黛玉緩緩地回頭看了水溶一眼,隨後低頭淡淡的道︰「多謝王爺看得起黛玉,對于王爺眼中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來說,黛玉擔不起王爺的這句話。」
沒有理會水溶眸中的苦澀,黛玉抬步離開,急促的步子沒有一絲的留戀,六子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王爺。」
哼了一聲,水溶冷冷的道︰「本王是怎麼吩咐你的。」明白過來,六子應了一聲,慌忙的追了上去。
走出洪雲軒的長廊,前面是一條曲折的石徑,不遠處隱隱傳來歡快的笑聲,黛玉遲疑了一下,六子察言觀色的道︰「王妃,要不我們走那條廊子,只不過會遠幾步。」
黛玉點了點頭,剛剛轉過身,卻听一個聲音驚訝地道︰「那不是冰王嫂嗎。」無奈的回過頭,黛玉只得對迎面的長寧公主道︰「是八皇妹,這位是…。」
看著長寧身旁那個裝扮與眾不同的女子,黛玉靈巧的心一下子想起南安王妃的話︰「我剛才在那邊听靖王妃說,今天好像藩國的公主也要來,听王爺說他們那邊的人個個彪悍,身手敏捷,真不知他們的公主長的是什麼樣子。」
一襲紛繁花俏的裝飾,一頭細細編制的發辮,見慣了嬌柔溫婉的大家閨秀,這一身張揚而又英氣勃勃的神態,黛玉眼前的藩公主倒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長寧笑著道︰「娘娘讓我陪著薩雲公主四處看看,王嫂這是去哪里。」黛玉輕輕的道︰「剛才出去透透氣,這正要回去呢。」
在听到宮女說黛玉是北靜王妃時,薩雲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不相信的神色,指著黛玉道︰「你說她就是北靜王的王妃。」
雖然知道薩雲或許是無意,但是被人指指戳戳的滋味使得敏感的黛玉還是忍不住冷冷的道︰「恐怕這個名諱還不值得讓人冒充。」
薩雲一下子站了出來,毫不顧忌的打量著黛玉,有些不相信的道︰「想不到他的王妃竟然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說著薩雲的手微微一抬,卻見六子急步走過去擋在黛玉身前,笑著道︰「公主,雖然王爺得罪了公主,但似乎與王妃無關。」
薩雲不服氣的道︰「我是公主,竟然被人當眾譏笑,如何能善罷甘休,他說好男不和女斗,那我就和他的王妃比劃比劃。」
說完,只見薩雲的手一揚,一陣清脆的聲音撲面而來,不容黛玉反應過來,眼前紫影一閃,一個懶散的聲音道︰「藩國的公主就是大方,一見面就是銀鈴鐺,若是下次再見,恐怕就是金的了。」
長手一揚,兩只銀鈴帶著清脆的聲音緩緩的向著一邊站著的水渺飛去,水洛瀟灑的道︰「九弟,藩國的銀鈴,送給你的茶壺玩。」
水渺笑嘻嘻的道︰「好呀,謝謝六哥,我這幾天正在想個新奇的玩意玩,想不到今日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看著水洛悠閑懶散的站在那里,對著黛玉輕輕一點頭,道︰「冰王嫂受驚了。」薩雲忍不住道︰「我和她比劃,關你何事。」
長寧的性子不同于長平的爽朗和大方,看著眾人各異的神色,不由息事寧人的道︰「公主,我們快回去吧,娘娘恐怕已經在等著了。」
長寧雖然是好意,卻不知這里有一個專門喜歡生事的水渺,搖著鈴鐺,水渺緩緩地走過來,一本正經的道︰「這怎麼行呢,公主剛才不問青紅皂白就出手,多虧有六哥擋著,若是傷到了冰王嫂怎麼辦,光天化日之下冰王嫂受人欺負,不但是冰王兄,就連我們這些做兄弟的臉上也會覺得面上無光的。」
轉過頭,水渺對水洛嘻嘻道︰「六哥說呢。」水洛細長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緩緩的道︰「雖然你說話我一般不贊同,不過這句話說的不錯。」
見薩雲一副不甘的神色,水渺忽的拍著頭道︰「對了,忘了告訴公主了,北靜王爺是我們的四哥,你敢當著我們的面這樣,是不是欺負我們兄弟無能。」一句話,水渺把一個大大的罪名扣到了薩雲的頭上。
黛玉不由暗暗一笑,早就知道這個小叔子是最難纏的主,只是不知今日這兩人人為何竟然轉了性,不惜余力的幫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