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域 卷一︰荒原•野 12章︰橫天當嘯(三)

作者 ︰ 燒蝕理想

面對城外玉橫天的兩萬部隊,此時的月衡一點也不好受。

從軍十幾年,自己第一次遇到今天這種還沒開戰,就完全絕望的態勢。

幾天前流放區一戰,歷歷在目。而現在自己身邊的幾萬士兵,並沒有比那天的強。

會被對方切瓜砍菜呀!

本以為,借助城牆,可以好歹抵擋一陣,可面前鋪天蓋地的部隊,澆滅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剛才自己還在給參軍楊央講,那天攻擊自己的五千軍,應該是流放區的大部分精銳,借助城牆的優勢和人海犧牲戰術,也許可以抵擋住,可萬萬沒有想到,擺在面前的,竟有不低于兩萬的兵力!

而且最致命的是,沒有任何一支比那天遇到的差。

月衡望著城外,依稀辨認到那天見過的彌堅將軍,騎著白馬。他身後的部隊,殺氣竟然最低。

天啦!月衡在心底怒吼,難道我堂堂月衡,一世英名,今日就這樣折在這小小野州。

依靠城牆作守,對自己來講就已經是一種恥辱,今日就算如此卻還要慘敗!

••••••

「我看不起帝國的這些狗屁將軍!個個就知道依靠城牆,牆破兵潰,任人宰割!••••••我月衡永遠不會如此喪氣!」

月衡清楚的記得,十幾年前人魔大戰,自己在玉橫天等人面前,當著一干帝國將領,沒有任何顧忌,如此這般直白的說,引來所有人的怒目而視。

「各位不要誤會,月衡喝高了!喝高了!」當時玉橫天趕緊把自己拉開,在一邊輕輕埋怨自己︰「再強也要有個度呀!能人輩出,誰知道以後的事,該為自己留點後路,話不要說太滿。」

••••••月衡苦笑。還是玉橫天對呀!這下讓所有人看笑話了。

••••••月衡苦笑。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折在玉橫天手里。

••••••月衡苦笑。一直不服玉橫天會比自己強,充其量與自己平手罷了。這一下,月衡是徹底服了。能獨自一人在流放區搞出這麼大名堂。

月衡五體投地!

看面前強悍隊伍陣仗,自己衡家軍未被肢解又能怎樣?

‘但我也不會讓你輕易看扁了!’月衡想到此,天生骨子里固有的豪氣飄了上來。‘殺得你幾個大將後輸在你手上,也至少是個悲劇英雄,不會被世人恥笑!’

••••••

按計劃。

城牆上,月衡只布了稀稀拉拉幾百兵。而城牆下,悄悄藏了野州城全部幾萬士兵,隨時準備上去血拼。

這是自己在賭,讓玉橫天以為野州是自己的衡家軍,拖點時間。

自己十年前經常如此輕視敵人,玉橫天很清楚。

對方如果不上當,會直接攻城,那麼這全部的兵力,明知敵不過,也只能血拼兩天而已。

僅僅只是為不敗得羞辱。

對方如果上當,那就好,估計他們會猶豫兩三天制定攻城方案。到攻城時,血拼一兩天就有可能堅持到帝國軍隊的增援或者聖女的戰尸,以血的代價苦苦守住野州城。

但這一套賭博似的方案只是針對當時以為對方只有五千軍的情況。

而現在,看面前鋪天蓋地的部隊。大家只有一種感覺。絕望!徹底的絕望。

無論對方上當與否,結果都一樣。只是早晚兩三天而已。

只要他們攻城,就是瞬間告破!無論怎樣都拖不到帝國軍隊的增援或聖女的戰尸。

月衡無奈的苦笑,心里很痛。

是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的羞辱。

而且,可悲的是這羞辱完全不是自己的過錯,是帝國刻意打壓造成的結果。

••••••

天上的太陽,已經偏西。那流放區的部隊,的確沒有進攻,先穩穩當當地在荒原上安營扎寨。

看得真切,野州的士兵,現在終于相信了衡將軍的話,的確不是魔族進攻,是內戰。

可奇詭的是,壓力比面對魔族更大。

對方陰暗的煞勢、濃濃的殺氣,沒兩個時辰就已經嚇癱了一小部分人。

在如此詭異變態的高壓下,疲勞與緊繃的神經,已完全讓他們崩潰了信心。對方就算不進攻,要不了幾天,也會倒下大部分。

真是丟盡軍人的臉面!

‘還不如馬上進攻讓我們死得更有尊嚴點。’

月衡和眾將都這樣想時,流放區的部隊開始動了。

幾個軍士,抬一口大鍋鼎,在野州城下不遠處開始架火燒水。

不久,待青煙裊裊,又來幾人。在旁邊鋪一布席,抬一茶幾,擺上一些簡單器具後離去。

野州城方所有將士,莫名其妙的看著,雲里霧里。

那一鍋水,開始淡淡的沸騰起來。

戰場竟那樣奇妙的安靜下來,也突然間沒有了殺氣。遠方,有微風輕輕,霞光芸芸。

月衡與眾將站在城牆上,看暮靄沉沉,荒原茫茫。

是一副蒼茫的美景,可配上對陣的部隊,就是暴殄天物。

一匹馬,緩緩悠閑的從流放區的部隊中行進過來,走到野州城下。如閑庭散步,花泉觀景。

「是月衡兄嗎?」

來人抬頭,對著城門上的月衡問道。

月衡早看到來人,正是十年不見的玉橫天。

一身粗慥的布衣,普通坐騎,腰間別著一把平民小刀。

全身上下再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簡陋至極。雖然沒有了往昔的英俊帥朗,富貴大氣,但那被險惡環境磨礪得更加成熟穩重的臉,有了一股以前沒有的霸氣。舉手投足間,流暢自然,信心滿滿,那眼光里隱現著決斷魄力,顯得堅韌而內斂。

「橫天老弟。」月衡當胸一抱雙拳,朗朗叫道。

怎麼能未戰先輸了銳氣,強打起精神,讓自己恢復往昔的錚錚豪氣。「兩軍對陣,你這是要干嘛呢?」

馬上的玉橫天呵呵一笑,手指著架鍋的方向。「一別十年呀,常常掛念吾兄,萬分思念。難得今日重逢,當清茶一杯,敘舊言歡,料月衡兄不至于掃弟之雅興。」

「那是。那是。」月衡雖然不知道玉橫天如此這般所謂何事,但他說得有理有據、言之鑿鑿,加上往昔互為臂膀抗擊魔族,的確少不了深厚的兄弟情誼,就算今日兩軍就要對壘血腥廝殺、拼個你死我活,也不可先自失了風度。無論從什麼角度考慮,月衡于公于私都無法拒絕。「你先請,我馬上下城相陪。」

為顯示誠意,玉橫天沒有直接騎馬先行。他看月衡消失在城牆後,輕輕跳下馬背,在野州城士兵面前,微微整理平貼了身上衣物,恭恭敬敬的等待月衡出城同行。

這所有的一切,讓城牆上的參軍楊央和一眾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這樣的將軍,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這樣的風度,真是被帝國流放的罪人?真的會調戲王妃謀朝篡位?

城牆門被慢慢打開,月衡走了出來,與玉橫天一起,無比輕松的並肩走到荒原兩軍之間的草席邊。

這一切的一切,表面上看起來,就是一對離別十載的好朋友淡淡敘舊。可野州的士兵,心顫抖得更加厲害。轉瞬間,又有數個士兵在城牆後倒下。

月衡更加的不輕松。

憑對玉橫天的了解,他這就是對戰局十拿九穩呀!

玉橫天放開馬鞍,拍拍它的頭,馬安安靜靜的走到一邊。

微微彎下腰,對月衡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一起盤腿坐了下來。

「很是懷念那些一起的日子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看兄長當年豪氣萬千,如今也已被歲月磨白了幾縷鬢角。」玉橫天滿臉追憶的神情,的確是發自真心。

「是呀,都城訣別,轉眼間就是十年,老弟也38歲快步入中年了呀。」受這感染,月衡也忍隱不住,臉上有了一絲無奈。「萬萬沒有想到,今日再次相見,卻是兩軍對壘。」

玉橫天輕輕一笑,不予評點。輕輕擺開簡單茶具,抬手舀旁邊大鼎之內沸水少許,注入茶壺之中洗去冷氣,輕輕搖晃傾出,投入一旁茶罐中少許緊卷多毫、葉芽整全的潤綠新茶。烹茶的技藝不高,但一絲不苟的態度與專注,卻是讓月衡很是感動。

「知道兄長喜歡品茶,特備了些以表誠意。」玉橫天親切微笑著。「流放區條件艱苦,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只是借這氛圍,簡單敘敘情意,望兄不要嫌棄。」

「那里那里,橫天老弟卻是謙虛到了極致,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都不同凡響呢。」月衡看看玉橫天身後的部隊,若有所指的說到。

玉橫天呵呵一笑,當沒有會意,繼續自顧自的說茶。「那我就先不說此茶名字產地,請對茶有嗜好的兄長細細品一品,猜猜這是那一款。」

「絕對沒有問題。」說到品茶,月衡來了興趣,這可是自己最大的愛好之一,但凡帝國數得上號的名茶,想盡辦法,每年自己也會弄一些來細細品鑒。所以,很自信自己一定能一語中的。

自己這個本事玉橫天應該是知道的呀,可今日他卻擺出一副顯然不信的樣子。「是嗎?那可不要怪小弟讓兄長丟臉喲。」

正說著,一小杯淡雅清香的茶已經擺在了月衡面前。低頭細看,只見這茶葉底勻稱,女敕綠鮮亮,那湯色,透明清亮微黃淡綠。

聞起來,香高而爽。淺淺喝下一口,卻是味醇而滿嘴飄香,回味中有一絲不失中正之甘。

「好茶!好茶!」月衡不由贊道,再喝下兩口,細細再品,卻也任然沒有猜出面前是為帝國何處之產名茶。「見笑,見笑,這次的確是猜不出來,只好望橫天老弟快快揭曉謎底。」

玉橫天繼續給他斟上一杯,呵呵一笑。「就知道月衡兄肯定是猜測不出,因為這不是帝國所產。」

「是嗎?」月衡就有些模不透原由了。

因為,在星球所知有人類居住的大陸,全是帝國範疇。不多的幾個異域外島小國,為防止魔族入侵,都是自覺成為附庸,劃入人類居住的帝國版圖。

「是呀。」玉橫天說到。「流放區沒有物產,人貧地窮,要見兄長,沒有能拿得出的見面禮。」

玉橫天淡淡一笑。「幸好小弟知道月衡兄喜好這個,又聞在離流放區五百里的魔族領地,有甘露一山,溪澗縱流風景如畫。在海拔一千米處,有上古茶樹,品質絕佳,就偷偷前往,采得一些來。」

「還有這一鼎山泉,也是來自甘露山澗,用此泡茶,當真是絕配,最是相得益彰。」

玉橫天淡淡的如訴家常,說得極其輕松。但在月衡听來,全身每一個細胞卻如遭電擊。

魔族領地!深入魔族領地五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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