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 第七章︰死神的生活方式

作者 ︰ 至愛

「有人用命來換金錢,有人想用錢來換命,我只是滿足了他們。把金錢帶入這場交易的是你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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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

折騰了差不多一整天,等言先生一行二人來到醫院時,已經是子夜時分了。不過即使是在深夜,這里的住院處依舊是連走道都滿滿當當,甚至在一些走道里都有病床,躺在上面的人一些在痛苦地申吟,一些則輾轉難眠,在旁隨侍的家屬一些表情痛苦,另一些則干脆掩面哭泣。這一切的一切讓姜夜鶯感到有些反胃。

這里才是真正的不夜城,是燈火永不熄滅的人間地獄。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也是,有私家醫生的富家小姐,是不太可能進過疾病高峰期時的醫院的。」言先生在病人與病人家屬之間穿行著,冷眼看著周圍的一切道︰「我們的目的地是五樓,那里才是你們這些人該呆的地方。我們走這邊吧,這里的電梯永遠人滿為患,還是走樓梯來得快些。」

「這里好像是地獄,到處充斥著了死亡的味道。」姜夜鶯道︰「可你行走在其間,卻好像什麼都聞不到,是因為你們言咒師注定和‘死亡’這個詞絕緣麼?」

言先生笑道︰「怎麼就在貧民區逛了一圈,你就變得充滿詩意了?如果你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的故事,你就該知道,沒有人可以和死亡絕緣的。」

「可你們卻能操縱陽壽。」姜夜鶯反詰道︰「你們是會死,只不過會先活個千百年罷了。」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言先生用看穿人心的眼神回頭看了姜夜鶯一眼,笑道︰「你每次有話要說的時候,鼻孔就會自然變大些。」

「啊?」姜夜鶯聞言趕緊湊手模上自己的鼻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才上了當。

「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傻。」言先生笑得更開心了。

「不管你覺得我的智商如何,你都得回答我的問題。」習慣了言先生的說話方式,姜夜鶯現在也不像當初那麼容易動氣了,她笑著問道︰「我想問的是,言咒消耗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想起問這個?」雖說不明顯,不過言先生的笑容還是稍微僵了一些。

「總是正確的言先生說過︰‘沒有什麼東西是不需要代價的’,所以我就在想,你的言咒又是要花出什麼樣的代價?」姜夜鶯道︰「你說過這件事你只肯用五個言咒,難道,言咒的代價,和你賺的東西是同一個?」

「告訴你也沒關系,」姜夜鶯還沒說完,言先生就接道︰「沒錯,言咒的代價就是壽命。普通的言咒耗費是兩年,‘感’這類的只要一年。所以為了你們父女,到現在我已經花掉七年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做現在的事,用別人的命來幫別人實現願望,然後順便賺些差價?」姜夜鶯不答反問道。

「不是我選擇了命運,而是命運造就了現在的我。而且你到底問這些做什麼?」

姜夜鶯仍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抬頭指了指門頂的數字道︰「我們已經到五樓了。」

真是奇怪,之前她還心心念念除了父親就是在記掛自己的倒霉前男友,為什麼現在她的問題都朝著言先生本身來了?言先生第一次有些模不透姜夜鶯的想法了。

李醫生和金佬們︰

五樓是這家醫院的「特別護理」樓層,住在這里的病人,醫生護士們稱呼他們為「金佬」。這些曾經在各自的行業呼風喚雨,腰纏萬貫的大佬們現在就是那童話中產金蛋的鵝,注定要在這里的私人病房里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而他們的那些子女親戚總是非常殷勤地隨侍在旁,卻只是想等著他為他們產下最後一顆金蛋。

現在已是子夜時分,仍在當值的住院醫生一個樓層只有一個,而這個第五層,則不但一直保證有至少兩個住院醫生當值,還有兩名特聘的主治醫生輪班負責管理與應急,醫院對這一層的病人的關注程度可見一斑。

本來這兩位主治醫生是每周輪值早晚班的,但最近一年來,一位主治醫生好心地提議自己來值晚班,讓另外一位醫生一直值白班。那另一位醫生雖說知道晚上的「特殊收入」會多些,但能一直朝九晚五地工作更讓他稱心,他還在心理想說,他是有多缺錢,才要每天做晚班賺這些「小錢」。

這個醫生不知道的是,這位被他們昵稱為「小李夜貓」的李醫生,並不是因為錢的原因才選擇這種永不見日光的生活的。

「來啦?比約定的時間晚麼。」當言先生二人來到服務台的時候,李醫生已經支開了其他人,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嗯,路上稍微出了點小狀況。」言先生和李醫生早是老相識,說話也不多繞彎子︰「這次是誰?」

李醫生指了指右邊道︰「06室的,姓王,是一個家族企業的開山老之一,估計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資料都在這里了,油水應該還不錯。」李醫生說著遞給言先生一個文件夾。言先生翻了翻,點了點頭道︰「還不錯,解決這次的問題已經夠了。這是你的酬勞。」說完言先生很帥地一敲響指。之前已經被知會過姜夜鶯非常莫名其妙地將那個「百寶袋」里拿出來的一袋水果糖遞給了言先生。

「上上次是果凍,上次是巧克力,這次是水果糖……都和你說過了,這些‘意思意思’的酬勞就不需要了。」李醫生也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他也注意到了言先生身後的姜夜鶯︰「怎麼?帶女朋友來參觀你的工作?你終于也準備正式和人交往了呢!」

「她只是一個客戶,和你當年一樣,」言先生轉身朝右走去,臨走前還指著李先生道︰「還有別裝得和我的老友似的。」

「隨便,衣服還在老地方,工作愉快。」李醫生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杵,說完還和言先生招手再見。

「你也會有朋友?」姜夜鶯驚訝地問。

「他不是我的朋友。」言先生說著從李先生說的「老地方」送貨電梯旁的垃圾桶後面,拿出了一件醫生穿的白大褂,一翻一抖然後便套在了身上。姜夜鶯定楮一看,那件外套的胸口還別著名牌,名牌上的名字是「何衛森」。好吧,至少比「郭文星」好听些,姜夜鶯有些見怪不怪地想著。

「他不是你的朋友?一個因為你短了壽的人,為什麼還肯因為一盒水果糖替你辦事?」姜夜鶯有些想不通,她覺得這些言先生以前的客戶,應該誰都不想再見到他才對。

言先生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道︰「我並沒有要他的陽壽,我偶爾也會做幾筆免費的生意。」

「你會免費幫人才奇怪,」姜夜鶯用一種「白痴才會被你騙」的語氣道︰「可能不是壽命,不過你一定是以那種‘如果你不替我做事,我就會要回那些壽命’的語氣逼著別人幫你做什麼事吧?」

「哎,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言先生神秘地一笑後,推開了06室的門。

房間里有兩個人,一個躺在床上的花甲之年的老年男子,還有一個架著一張躺椅裹著被子打著鼾的中年人。

言先生走到躺椅旁邊,豪不客氣就一腳踹了上去,這一震把還在酣睡的中年人一下子震得給跳了起來。

還沒等中年人一嗓子叫出聲來,言先生便在中年人耳邊低語了幾句,中年人立刻就徹底清醒了,朝言先生一個鞠躬,然後趕忙跑出了門外,在順手帶上門之前還和門旁的姜夜鶯低聲說了句「謝謝」。

他到底又想出什麼騙人的茬了?姜夜鶯實在有些佩服言先生,他似乎總能用一兩句話就騙得人兜兜轉。

床上的老人一直睡著,但當言先生走到他的床前,老人沒有任何征兆地就醒了。他張開了雙眼,無力地看著眼前的言先生,沒有驚訝,沒有疑問。良久,他平靜地開口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言先生笑道︰「為什麼每個人看到我都是一個反應?我是來了,但我不是你說的那個‘終究還是來了’的人。」

「是嘛?」老人的反應依舊很平靜,他有些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言先生道︰「如果你不是來帶我走的人,你不是死神,那你怎麼會有一對黑色的翅膀?」

「黑色的翅膀?」姜夜鶯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她定楮看了看,言先生背後哪兒來的翅膀?

言先生搖了搖頭道︰「那只是你的幻覺。死神?如果你更希望這樣理解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那種偶爾會大發善心,救人性命的好死神。」

「什麼意思?」听到言先生的話,老人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中忽然發射出一種光芒,那是一種人掛在懸崖邊的枯樹之上,忽然看到半空降下一條救命繩索時從心底放射出的希望之光。

這是,求生的光。

言先生不答反問道︰「如果我說,你只有12個小時的命了,你相不相信?」

「我可以感覺得到,我的時間到了。」老人艱難地扯動臉部的肌肉,無奈地笑了一下,「所以,我相信你。」

言先生接著對老人言道︰「那麼,如果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多在這個世界滯留一年,你願意麼?」

「我當然願意!」如果剛才是光,那麼現在在老人眼中充斥的就是饑渴,他甚至還微微地抬起了上半身,他的手抓住言先生的白大褂,不肯松開︰「只要能離開這張病床,哪怕只有一天,我都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

言先生微笑著拍了拍老人緊抓著他的手道︰「我不能讓你健康,我只能撥動你的時鐘,讓它向後退一年,也就是說,即使你真的多活一年,在這一年內你遭遇的一切仍不會有改變你知道的,疾病,痛苦,然後是無數不會讓病有任何起色的治療。即使是這樣,你也想要多在這世上痛苦一年麼?」

老人的手松開了,他愣愣地看著言先生,顯然在為言先生的話語而感到掙扎。片刻後,老人釋然地點了點頭︰「沒錯,我還是想多活一年,即使是痛苦的一年。那我需要付出些什麼?死神不會毫無理由地就給我一年緩刑吧?」

言先生沒有說話,只是從胸前口袋里拿出簽字筆和便簽條,寫下了一個數字,伸手到老人眼前。

「這個數字……」「是你總財產的十分之一,也是你個人能動用的所有資金數目的總額。」言先生打斷了老人的話,笑道︰「死神也是受賄的,只要你找到正確的支付方式。在數字旁邊是你需要匯款到瑞士銀行的戶頭你知道我們國家的銀監會不會喜歡那麼大筆的錢這麼直接地流動的。」

「也罷,反正我死了,這些錢也留不下不是麼?」老人嘆了口氣,然後便笑了︰「你該如何延長我的壽命?在我頭上用狗血畫個什麼符咒麼?」

「那是驅鬼用的吧?沒那麼麻煩,你只需要在我問是否承諾……」

之後的發展就和當初他和姜華訂約時相同了,沉重的壓迫感,綠色的眼楮……只不過這次姜夜鶯學乖了,緊緊地貼著門站著,絲毫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心肺都被掏空的惡心感。

大約一刻鐘後,言先生閉上眼楮冥想了一會兒,再度張開眼楮時,那詭異的綠色瞳孔便消失了。「好了,三天內我需要看到款目到達我的賬戶,不然我會回來要回你的命的。現在,享受你的新生吧!」言先生說完優雅地一鞠躬,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當言先生離開後,姜夜鶯在關上房門之前,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麼?」

「嗯?小姑娘你說什麼?」被灌入一年陽壽之後的老人精神明顯得好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姜夜鶯,笑得異常慈祥。

姜夜鶯看著一臉祥和的老人,問道︰「為什麼你要選擇繼續痛苦地活著?你該知道多出的這一年並不會讓你減輕任何的痛苦。」

「你看到剛才躺在這里的人了麼?他是我最小的兒子,」老人的笑容中多少有些酸楚︰「他是我所有孩子里最老實,最傻的一個,卻也是唯一一個肯在這里陪我這個孤老頭子的人。」

盡管只是剛才的匆匆一瞥,姜夜鶯也確實記得那張老實忠厚的臉,他那樣的人生在這種大富之家實在是不合時宜。姜夜鶯有些了解老人的意思了。

「如果我不看著他,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的那些一個比一個聰明的孩子會把我剩下的一切都吃光,而他會什麼得不到。」老人的眼中充斥著無奈,干涸的眼瞼證明他的眼淚早已流干︰「我只是……只是不能就這樣放手走開,我只是不能……」

「我很抱歉。」姜夜鶯動情地抹了抹眼角,這時,老人那個傻兒子听言先生說完後,歡天喜地地沖進了房間,抱著他的父親,在他耳邊低語著什麼,然後兩張蒼老的臉龐相視而笑。

「省省你自己的眼淚,給他們留些私人空間吧。」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的言先生走過來將姜夜鶯拖開,順手帶上門道︰「而且那個老人也並不值得你可憐。」

「是啊,」姜夜鶯眼眶還濕潤著,已出口諷刺道︰「那對父子的感情遠沒有你冷血的定理來得有說服力?」

言先生一邊月兌下大褂塞到垃圾箱背後,一邊鄙夷地笑道︰「你認為‘感情’有說服力?你以為那個老人想活下來,真的是為了他的孩子?」

「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麼?因為臥床不起很舒服?因為醫院的服務讓他很享受?」姜夜鶯反唇相譏道。

「因為他後悔。」言先生冷冷道︰「他是一個甚至比你的父親還要成功數十倍的商人。你認為這樣的一個人,會用多少時間來關注自己最傻最木的孩子?你以為在他兒子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父親會給與他多少的夸贊?……現在他成了個老人,癱在了床上,他才發現只有這個被他唾棄了一生的傻瓜願意侍奉在他身旁,而那些他引以為傲的精血,現在卻只顧著蠶食著他一生的成就。他後悔了,沮喪了,僅此而已。」

「但……但他現在想要補償給他兒子一切了不是麼?」姜夜鶯無法駁斥言先生的說法,有些無力地強調道。

聞言,言先生險些便哈哈大笑起來︰「補償自己的兒子?你是當真不懂人心呢!他只是想和真正愛自己的孩子多處上一陣子,讓他的最後一段路不再懊悔自己未曾被自己的孩子愛過而痛苦,想試圖證明自己的人生不是那麼的失敗罷了。」

「這只是你的想法……」「沒錯,正如那博大厚重的父愛也只是你的想法一樣!」

重新找到話題沒有一會兒,言先生又和姜夜鶯像是斗雞一樣地斗上了。而如同之前一樣,最後被斗得詞窮的還是姜夜鶯。

「所以這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同樣的錢,你以十年的價格賣給我們,用一年的價格從其他‘不值得可憐’的垂暮老人那兒買來,然後用你那奇怪的邏輯把所有人描黑,好讓你自己的良心過得去一些?好證明自己做的事沒有那麼惡心?」姜夜鶯冷冷地總結道。

言先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神漠然地看著姜夜鶯。言先生是個很奇怪的人,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惹人討厭,卻有充斥著奇怪的魅力;而當他擺出嚴肅的面容時,你又會感到一種壓迫感,一種肅穆的有些令人窒息的壓抑。原本姜夜鶯還想多保持一會兒「冷峻的厭惡」的表情,但卻被言先生沒什麼表情的表情給嚇了回去︰「……你,你想干嘛?」

「我做的事一點也不惡心,我的良心一向很過意得去如果我有良心的話。」言先生面無表情地陳述著︰「我也從不通過陽壽來買賣金錢,我出售的是願望︰你父親用命來換金錢,有人想用錢來換命,我只是滿足了他們。把金錢帶入這場交易的是你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我。」

姜夜鶯無法辯駁,完全沒有任何的理由辯駁。即使有,她也想不出來。她現在才發現,有時候說話並不需要太滴水不漏才能讓人無法回答,只要氣勢上足夠就可以了,而言先生顯然就是那種天生就帶著巨大氣場的人,如果他一直擺出那張嚴肅的臉孔,或許不需要什麼說辭,姜夜鶯都會相信他說的話,更何況他的說辭永遠那麼是那麼的偏激,卻又有理。

又是一陣的沉默,言先生在前面走著,姜夜鶯在後面跟著,當路過服務台時,翹著二郎腿的李醫生還說了句風涼話︰「喲,小兩口吵架啦?」引來了一憤恨一殺氣濃烈的兩瞥,識相的李醫生立刻拿雜志擋住了自己的臉,他可不想當出氣筒。

走出了住院樓,到了醫院門口,姜夜鶯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那我父親的事就這麼解決了?」

言先生似乎還是有些胸堵,但倒也回答了問題︰「還需要做一些操作一些錢會給你的父親,一些錢也要給你父親的債主們,還有一些要給那些債主的仇家……會有許多的專業操作,很多專業到我都不是很懂。」

「不過我猜你也有一群非常專業的‘前客戶’是麼?」姜夜鶯心領神會道︰「總之這錢一到你的卡,我父親的經濟危機就算是解決了,那也就剩下……」

「就剩下讓那幫殺手的主顧徹底‘安靜’下來這一件事了。」言先生說著忽然回頭看著姜夜鶯,「哦當然,我不會忘記還有另外一件事的。」

「你……什……」言先生這話鋒忽地一轉,姜夜鶯立刻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開車的時候在注意什麼。」言先生指了指不遠處的旅店招牌,邪惡地笑道︰「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你之前看到的旅館,完成該‘做’的事?」言先生還特別在「做」字上加了重音。

「你你……我我……我才沒有……」姜夜鶯臉憋得通紅,話更加說不通順了。

「我開玩笑的!」言先生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我早說過,我是不會違背自己許下的諾言的。事情還沒完之前,我還不會踫你,你大可以放心。現在都幾點了,難道你準備一天一宿不休息,跟著我去砍人麼?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姜大小姐。」言先生說著拍了拍姜夜鶯的肩,哈哈大笑著朝旅館走去。姜夜鶯愣在原地好大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跟了上去。

道格與活色生香︰

這家旅店的老板也是言先生的熟人按言先生的說法,他是覺得在醫院的旁邊找個住地兒會比較方便,所以他也「善意」地幫助了這里的老板。

看來言先生確實是這里的常客,即使是這個時間突然出現,那些旅館的工作人員似乎也很司空見慣,都和他熱情地打著招呼。當然會有人對他身後的姜夜鶯都會多看兩眼,眼神中還會帶著少許驚訝。

言先生走進旅館就搭上電梯,到了3樓便轉身輕快地打開了312室的門,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就好像這里真是他的家一樣。但在推開門之後,言先生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還沖著姜夜鶯作了一個揖︰「你先請。」

「我才不要。」姜夜鶯干脆地回絕道︰「為什麼你不能多幫我要一個房間?還有你會這麼好心讓我先進?里面不是養著一條大狗見人就咬,或者是什麼特別會嚇唬人的妖魔鬼怪……鬼曉得一個言咒師會在房間里養什麼,我才不要先進去呢!」

「哦,是嘛。」言先生一臉惡作劇失敗的失落表情,自己走了進去︰「至于你說為什麼不給你另叫一個房間,答案是不需要。你都是要和我同床的人了,為什麼還需要兩個房間呢?」

「呵呵,很好笑……啊,什麼東西?」姜夜鶯剛要反駁,忽然感覺到自己腳底突然一軟,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言先生的房間里會有什麼正常的東西?姜夜鶯急忙尖叫著躲開。

「另外,你的猜想對了一小半,我是養了一條大狗。」這時候言先生的聲音才悠悠地飄了過來。

是有條狗,一條應該是德國牧羊犬的狗。姜夜鶯對于狗也有不少的認識,德國牧羊犬應該是結實,敏捷,肌肉發達且充滿活力的,但言先生的這只除了相同黑褐的毛色與狼犬般的長相外,幾乎沒有其他與德國牧羊犬相似的特點它在地上懶懶團成一團,像貓一樣時不時拿前爪給自己頭撓撓癢,雖然算不上肌肉松弛,但圓滾滾的樣子顯然是營養過剩,至于敏捷和充滿活力……這大狗剛才被姜夜鶯一腳踩住了尾巴,好半天才抬起耷拉著的眼皮,懶洋洋地瞥了言先生一眼後,它便又閉上眼楮,完全連看都沒看一眼姜夜鶯。

哇靠,好拽的狗!姜夜鶯張大了嘴巴看著言先生,言先生聳了聳肩道︰「你不走到它眼前,即使你砍了它的尾巴,恐怕它也懶得回頭。」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這主從倆對周圍事物的漠視簡直到達了一定的境界。姜夜鶯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一股氣,她居然就蹲坐在了那只狗面前,伸手去模了模狗的頭。

……沒有反應……

姜夜鶯有些生氣,便輕輕拍了狗頭兩下。

……大狗伸出爪子,嚇得姜夜鶯往後一縮,結果他只是撓了撓頭,然後繼續轉了個身繼續睡……

真和他主子一個鳥樣!姜夜鶯有些抓狂了,一個腦熱,手一握拳照著狗的腦袋就是一拳。

糟糕!我在干什麼?它要是咬我怎麼辦?姜夜鶯立刻就後悔了,看到大狗難受地搖了搖頭,張開了眼楮,姜夜鶯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四處張望起來。

大狗張開了眼楮,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陌生人,他眼楮難得地瞪大了些,還轉過頭看了看言先生,「汪」地叫了一聲。

「她是客戶。」言先生頭也沒回地說道。

不知是不是姜夜鶯的錯覺,這只狗好像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你很無聊」的眼神看了姜夜鶯一眼,就繼續閉上眼休息了。

哇靠,這什麼狗啊?不僅听得懂言先生的話,還會點頭,而且它還竟然會「不屑的一瞥」這麼高深的眼神表達?不止是言先生,自己連連他的狗都斗不過,姜夜鶯無力地耷拉下了頭。

「別試著和道格斗,它的懶可是我都敵不過的。」言先生說著拋給姜夜鶯一條毛巾︰「去洗洗吧,社交名媛可不想變成社交‘臭’媛吧?」

「就一個管自己的狗叫‘dog’的人,你也好意思說狗懶……等一下,你是說洗……洗澡?」姜夜鶯的臉又一下子紅了。

言先生感到莫名其妙︰「怎麼?我又沒說和你一起洗,你的臉紅什麼?」

……

這個言先生看上去好像能看穿人心,但他根本不了解人家女孩兒的心思,姜夜鶯一邊泡在浴缸里洗去這瘋狂一天的塵土,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他難道不知道,如果一個女孩兒願意在一個男人住處洗澡,就等于是在暗示這個女孩兒願意做的更多麼?居然還那麼冷靜地說「你臉紅什麼」,發出這種邀請居然還能面不改色,他要不是風月場上縱橫的太久,就是根本不解風情。不知為何,姜夜鶯心里倒微微傾向于是後者。

姜夜鶯知道,自己遲早是要兌現自己當初許下的承諾,與言先生**相見的,而現在言先生這種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態度,反而讓姜夜鶯有些坐立不安了。一開始姜夜鶯還在猜測說言先生又在打著什麼鬼主意,而到現在她都快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魅力不足了。

和言先生相處的時間越長,姜夜鶯越發現這個男人的一切都不像她當初想象的那樣。他似乎並不是一個自私自滿並孤傲的混蛋,他確實地在幫助著別人,他並沒有毀掉任何人的生活,至少不是以姜夜鶯當初想象的方式。

所有人都是自願的,無論是付出金錢的,還是自願折壽的,言先生並沒有逼迫任何人。

之前姜夜鶯認為他或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高于他人的裁決者,一個賜予者,但事實上他卻也在親力親為地履行著自己所作的承諾,這其中也不乏危險的情境,一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絕不會這麼做。

當然了,姜夜鶯對于言先生「擁有一套偏激的世界觀」的判斷還是正確的,他似乎永遠不會去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認為所有的善舉都只是某方面自私的另外一種表現方式。不過對人的不信任並不一定就是缺點,就姜夜鶯的觀點看來,上層社會的「貴族」們就沒有幾個是信任別人的,盡管他們表現的並不如言先生這樣**果。

想著想著,姜夜鶯自己都笑了。她知道自己在盡量美化著言先生的形象,畢竟她可不想自己的初夜送給一個混賬即使他真的是,她也不願意這樣去想。而且他或許真的不是……好吧,他喜歡捉弄自己,撒謊欺騙所有人,他確實是個混蛋;但他從不違背自己許下的承諾,不欺騙與自己定下諾言的人,也從不對自己說謊,就這點來說,許許多多的人比他更襯得起「混蛋」這個詞。

姜夜鶯就這樣想著,想著,然後從浴缸中站了起來,擦干了自己。接著,她就這樣**著身子,一絲不掛地推開了浴室的門。

既然遲早是要來的,那就早些解決它吧,比起煎熬地等待,姜夜鶯寧可直面問題,解決它,即使這意味著自己要赤身露體地站在言先生面前。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當走出了浴室的門,姜夜鶯還是久久不敢睜開眼楮。她可不想看到言先生翹著二郎腿,上下打量自己**時的嘲笑眼神。

但足足過了一分鐘,整個房間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奇怪,這房間也不算大,無論他在哪里,都該看到自己了才對啊!姜夜鶯狐疑著張開了眼。

什麼人都沒有。房間里空空蕩蕩,什麼人都沒有。

一聲像是打噴嚏的聲音讓姜夜鶯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但當她回過身,她只看到那只被言先生稱為「道格」的大狗又「噴嚏」了一下,然後張開雙眼看著她,好像很有興趣知道眼前這家伙到底光著身子在做什麼。

「你…你…你給我收起那副鄙視的神情!」有些羞憤交加的姜夜鶯開始沖著大狗吼起來︰「你和你主人都是一個樣子,你們都是混蛋中的混蛋!你那混賬主人跑哪兒去了?」

等姜夜鶯吼完,道格像是真的听得懂人話一般,抬高它的爪子懶洋洋地捅了捅,這大概就是人類行為中的「指了指」了。姜夜鶯朝它「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在那張雙人床的床頭小寫字台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張紙,紙上好像還寫著些什麼。

「你可以放心地睡覺,因為我還有事情要做,今晚沒有時間偷襲你。

不用管道格,它不會有心情理你的,除非你光著身子站在它面前,不然它連看都不會看你。

嗯,你不會真的光著身子吧?

言」

在信的末端,言先生還很小學生地畫上了一個流著口水的笑臉,讓姜夜鶯恨不得立即將這張臉撕成兩半,她再回頭看了看道格,那只大狗的表情用人類的修辭手法的話,那就是非常之「幸災樂禍」。

「唉,我估計在事情結束之前,我就被你們主從倆氣死了。」姜夜鶯無力地走進浴室,拿起衣服套了起來,又朝著天花板看了良久,掏出了衣袋中的手機,按下了快撥鍵。

「喂,爸?嗯,我沒事,很好。嗯,言先生他已經……」姜夜鶯一邊和父親通著電話,一邊掀開被子躺上了床,在淚水與笑聲交織的一刻鐘之後,姜夜鶯枕著柔軟的靠枕,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是許久未有的熟睡,自從事情發生之後,姜夜鶯從未睡得那麼沉,那麼香過。姜夜鶯甚至以為她不會再做噩夢了。

可惜人有時連自己的腦袋,也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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