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魑魅魍魎徒為爾（一）
"轉學？"莊伯陽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那張粉紅色湮著淚痕的信箋，出現在他的眼前。
莊伯陽不再停留，邁步走進教室。也不知道是誰先看見了莊伯陽，自覺不自覺地，一個個都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喧鬧的教室一時間變得寂靜無聲。
莊伯陽掃視一圈，學生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眼神中，並沒有附加力量，卻無一人敢于直視。龍族有龍威的存在，那是成年龍族作為高等生物，身體內的精神力場對低等生物天然的威壓。莊伯陽此時，無法與成年龍相比，但那高達二十二級生化獸標準的精神波動，依舊能造成上位者的威壓。
雖然並沒有刻意的去實行壓迫什麼的，不過三個月以來的積威仍在，無意識中的改變，早已發生。莊伯陽作為這一群人中生物磁場最強大的存在，其他人的磁場，不論有意無意，都會被他吸引。
楚南低著頭，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著莊伯陽，心中只是恨恨，手緊緊的攥了起來。明明心里很想去質問緣由，但那眼神……攜帶的壓力實在太大。
如同巡狩領地的雄獅一般，莊伯陽緩緩走向教室的後面，他和洛靜三個月來的兩人天地。莊伯陽的桌子上，並沒有課本的存在。這三個月來，莊伯陽每天看的，是各種道書和佛經，以及一些非常經典的小說。固然可以使用母皇的烙印功能，把這些書中含有的信息在一瞬間寫入腦中，但莊伯陽還是更喜歡那種拿著紙質書籍的感覺。
洛靜桌子上的一大堆各類書籍，就和莊伯陽的白板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有著母皇的輕微改造和灌輸知識，洛靜畢竟還是一個凡人，有著其能力的上限。母皇的改造，確實可以打破這個上限，不過莊伯陽並沒有那份心思。為了區區的高考成績，就奪去她人類的身份，這筆賬算不明白。
開始的時候，洛靜還曾經催莊伯陽學習，不過，在見識到莊伯陽幾次大型考試的驚人成績之後，她也就不再提起。
現在，這個"碉堡"已經消失了，這一張桌子，變得光禿禿的，沒有什麼遮掩。莊伯陽坐了下去，抽出一本古舊的《莊子》，隨手翻到"大宗師"這一節，閱讀起來。重拾起兒時的讀物，那些當時不知何意的文字，莊伯陽已經可以讀懂一些。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
藍蘭又一次站起身體來，眉目之中隱含怒意。她作為洛靜的好朋友，更有質問莊伯陽的理由。剛剛莊伯陽進教室，她本來要去給他一個難堪。沒想到當對視著莊伯陽的眼楮時，卻一時間腳發軟，坐回凳子上，要不是一邊的楊雪兒扶了一把，說不定會摔倒。
就要邁步的時候，藍蘭回想起剛才莊伯陽的眼神。
"這眼神和氣場……比起我父親，也毫不遜色吧。"藍蘭的父親年輕有為，剛剛超過四十歲的人，已經是這座城市的幾個決策人之一了。再加上妻子家的助力，到了五十歲的時候，擔當一個行省的總督大任也不是不可能。
藍蘭雖然年紀尚小，但卻有著非同常人的敏銳。她的父親早早發現她的優點，也對她有著很高的期許。藍蘭的少女生涯，不是在電影動漫洋女圭女圭中度過，而是跟隨父親學習御人之術。自從上學以來的每一個班長的頭餃，可以說都是自己努力得到，算是牛刀小試。她行事一向低調，班里面的同學，除了洛靜，誰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天成一號，這個聚集著城市中權貴的社區。
"毫不遜色與父親。"這已經是藍蘭對別人的最高評價了。她的父親藍成剛，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傳奇。這次來R市任職，也不過是一個跳板。
幾乎每三任R市的市長，就有一人調任東海衛的鎮守。藍成剛熬過這七年，就是手握重鎮的一方大員，在帝國內部，也能算得上一號人物。
他為官已久，與人斗智斗勇，從來不敗，再加上早已把東海衛鎮守的職位視為囊中之物，一言一行，身上威勢，都堪比省部級高官。
藍蘭在心中，一直視父親為偶像，就連歷史上的某些偉人，都不放在她的眼中。莊伯陽不過高中生一個，縱然最近有點成績，怎麼能與她的父親相比。然而……這等威勢……藍蘭想起了看第一次看全息電影的時候，看到的雷光巨龍，那種完全意義上的壓迫。
"叮鈴鈴……"上課的鈴聲響起，數學老師蘇明帶著一疊厚厚的試卷進了教室。藍蘭連忙坐下，心里想到︰"下課有你好看！"
"咳咳……這節課小測驗，等到離下課十分鐘的時候同桌間互相批一下。"蘇明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沙啞。高考倒計時開始了，他作為三門主課之一數學的老師和重點班級的班主任，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原本年輕的時候，也許是為了獎金，那時候真的是缺錢。不過現在，他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再加上兩個月前大哥莊凡硬塞給他的天星公司的百分之一的股份，這一生，恐怕不止是吃穿不愁了。
之所以這麼焦慮，更多的還是因為身為一個教師的責任感。
藍蘭是數學課代表，她上講台去把試卷拿下來分發給學生。發到最後莊伯陽那里，只剩下最後一張。莊伯陽早就和老師們溝通過，他不需要做這些無用功，而那非人的成績比起什麼話語都有說服力。因而這一張試卷，是給洛靜準備的。
看著藍蘭走了過來，莊伯陽伸出手去接試卷。藍蘭沒有理會莊伯陽伸出的手，自顧自地把試卷放在了洛靜空無一物的桌子上，冷著臉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莊伯陽看著藍蘭的背影，想起了洛靜。
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啊。
身邊，沒坐著那個熟悉的身體。
蘇明拿著泡著茉莉花的杯子，走到莊伯陽身邊坐了下來。
"怎麼？和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蘇明的話中，有濃濃的關切的意思。
"沒，蘇叔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于蘇明，莊伯陽還是比較尊重的。莊伯陽的父親莊凡沒有兄弟，蘇明這個他一手帶出的師弟就相當于弟弟。蘇明也十分喜歡莊伯陽，兩家的感情就如同有著血緣關系的親戚一般。
莊伯陽雖然表面上沒什麼異狀，不過蘇明怎麼會看不出他心里面有事。這個佷子，他是最熟悉不過的了。雖然這三個月來，改變的有些快。
"高考準備的怎麼樣了？有沒有會元的把握？"在這個變化巨大的時代，下一代的感情問題，他是不敢開口了。
所謂會元，就是一個行省數十萬考生中的第一。這個名稱，是沿用了古稱，但其中的含金量可就比起古時的會元強多了。因為各地教育水平的不同，現在實行的考試制度規定，由各個行省的省教育廳自主命題。如此一來，就沒有了"狀元"這個名號存在的基礎。
現在國家昌盛，幾個大的行省，人口都可以比擬古時盛世，受教育的人群更是大大擴大，這個"會元"的稱號，論起來說不定比古時候的"狀元"還難以取得。
莊伯陽所在的東海行省，正是這樣一個大省。
蘇明雖然不知道佷子因何而改變，但這不妨礙他對佷子的信心。從R市這幾次的大型考試成績看，單論考試能力，莊伯陽的水平已經完全超越了他這一代的年輕人。R市的教育水平，在教育發達的東海行省二十七個城市中也算得上排名前三，R市一中更是能夠爭奪第一名校的學校。
滿分1050的題目，莊伯陽在三次考試中的平均成績是1023分。而排名第二的成奕陽最高分也不過是977分，排名第三的姬燁輝更是只有960分。其實，這三套題目的水準都遠遠超過高考，能夠考到950分的人就可以在帝國最頂尖的幾所大學中挑著上。而在950往上，每一分就是一分的差距，實際上也只有二十幾個人能夠邁過這一道坎，而平均分都能過950分的人，只有11個。
"這個我保證沒問題啦。叔叔你回去監考吧，你看有人在東張西望呢……"莊伯陽指了指正在回頭望的藍蘭。
蘇明笑了笑，拍拍莊伯陽的肩膀，拿著茶杯回去了。
這個時候了，還會有誰作弊呢？成績都是讓同桌兩人自己批改，作弊那種虛假的東西根本沒有去做的必要。
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那就行了。自己這個佷子，絕對是個聰明的孩子。蘇明相信莊伯陽會調整好自己的。
藍蘭看到老師看了過來，同時眼楮中也出現了莊伯陽那張可惡的臉，連忙低頭做著卷子。她只顧著想事情去了，卷子上只是空白，一道題還沒寫呢。
莊伯陽感到一陣溫暖，蘇明雖然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那份擔心的心情卻全然傳遞到他心中。有著母皇的檢測，更顯得這一份心意的真切。
莊伯陽問前面的同學借了一支筆，開始三個月來第一次在課堂上做試卷。說來好笑，擁有母皇的本體在身，能夠記住從第一級到第二十五級文明全部知識的他，竟然想不起坐在他前面的那個同學的名字。
還是不得已，動用了母皇的精神波動，破例窺探了一下那個男生的思維，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甘成。這也是三個月來，莊伯陽唯一的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了。那個叫做甘成的男生，借給莊伯陽筆時臉上竟有著受寵若驚的表情。
過去的三個月，自己仿佛如同活在夢里，最美的夢里，不過，幸運的是，這一切，都是現實。自己，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毫無特長之處的高三學生了。就像，就像那個被自己遺忘了名字的男生，言成一樣的高三學生了。身體中響應著自己精神波動的母皇本體，真實不虛。就是這個如同果凍一般的東西，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略略讀了一遍試卷，莊伯陽在腦海中把這些題都對上號來。都是歷年R市模擬考試和高考的壓軸大題的變種，這一張試卷上也只有六道題。其中四道題是需要在課堂上做完的，而最後兩道最難的留作作業。筆尖在紙上滑動，一行行答案流出，傾瀉在試卷的空白上。
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按照太陽花的供能速度和核電站的初步建成的日期，母皇升級到第五級的日子也就不遠了。這最後的校園生活，就讓自己好好享受一下。
大學的學習，對自己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參加這次高考，不過是為了父母，為了家人和蘇叔，曼姐……為了，洛靜。
莊伯陽原來的書法，不說是慘不忍睹，也是相差不遠。剛剛得到母皇的時候，他就先改變了自己的字跡。不過，那只是靠著母皇架構的模型死板的模仿，並沒有書法的神韻出來。這三個月里，莊伯陽上課時閑來無事，也就鍛煉了一下書法。
現在莊伯陽的字體可比以前美觀許多，雖然遠遠趕不上依靠母皇的時候完全可以在外在上同那些名家一模一樣，不過比起一些普通書法家還是要強出一些，更關鍵的是，在這字跡之中，有了屬于莊伯陽自己的味道。
"謝了，筆用完了……額，有什麼不會的嗎？"莊伯陽把筆還給前面的男生，發現他還一字未動。這也正常，這些題，都是壓軸的大題，難度比較高，一般的學生，恐怕就是拿到答案也不會明白。
"啊……你做完了？"甘成驚到，不過言語中卻沒有什麼嫉妒之類的情緒。莊伯陽超越他太多，就如同青山比之山腳的小草，甘成能做的，只有仰望。
莊伯陽看到甘成，就像看著三個月前的自己。
"不會做嗎？沒關系的，我給你講一下。"記得這個男生問過自己幾次題目，不過次數很少，他好像是不善于問別人問題那種人。莊伯陽一邊想著，搬著凳子到了前面一排。
甘成明顯的愕然了一下。"啊，謝謝你啊。"
莊伯陽笑笑，開始講題。
"這個題目關鍵在……這里，你看秦九韶第九法則，是不是對應上了……"
不同于老師講的晦澀難懂，莊伯陽所講的都是甘成能夠理解的，然而就是這些知識堆砌起來，給甘成鋪上了通向正確答案和學會的階梯。
"同桌把試卷互換一下，藍蘭和楚南來抄一下答案。"蘇明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楚南心中，一直在想著洛靜的事情，竟是一個字也沒寫。
"啊……"听到老師叫他名字，楚南愣了一下。同桌笑道︰"你也會走神？抄答案啦！"
手中的粉筆劃下一道道軌跡，楚南又想想剛才的決定︰"這是個機會，我唯一的機會。"
莊伯陽自是接著給甘成講題，二十分鐘一晃就過，甘成還有些意猶未盡。這六道壓軸題，在莊伯陽的講解下，他竟然全都掌握了。旁邊的于紅羨慕的看著甘成，那種真正弄懂了難題，念頭通達的表情是很明顯的。
她怯生生的說了句︰"能給我講一下這幾道題嗎？莊伯陽？"
生化老鼠的報告傳來，張曼已經月兌離了深度睡眠，換句話說，快要醒了。她現在還處于心理脆弱時期，如果她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又沒有熟悉的人，那……
下課的鈴聲響起，莊伯陽給甘成講題的時候，就差不多上課二十分鐘了，講完題時間也是正好。
"甘成已經完全懂了，他給你講，效果也是一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藍蘭一下課就跑到後面去，氣勢洶洶的站在莊伯陽面前。
"靜靜怎麼……"莊伯陽閃過她的身體，自顧自走了。
孟山都斜躺在幾名女子的大腿上，小桌上放著樣式精致的酒瓶。
昏暗的燈光下，孟山都的手在不知是誰的胸脯上游走。這幾個女子，衣著暴露，但長相無一不是上上之選。雖然類型各異，但都是迷人無比。
他現在可謂是功成名就，人生得意了。自從成功的設計出那一株治沙的植物，依照他的名字，被命名為孟山都改良版向日葵的存在，生活，徹底改變了。
學術界的地位，各種獎項，各種名譽……歐洪雷給予的天星公司股份，以及生物分公司總經理的職位……那真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數字，做夢，都不會夢到。
名聲，財富，還有權力……都輕易的來到自己手中。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源于那個怎麼也回想不起的夢。恍然醒來，紙上已經畫出了無比復雜的基因結構圖，手中握著的筆和大腦中清晰地記憶，都告訴他，這是他自己畫出來的。然而，在心底，卻始終有著疑問。
真的是我嗎？
"山都，你還是那樣子，這可不行。"陌生而又熟悉的慈祥聲音，在這個的酒吧響起，在孟山都的耳邊響起。
"老……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