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劉管事輕輕嘆了口氣,有些酸楚地道︰「以後,怕是阿郎也不會管得這麼嚴了。[全文字首發]」
他意興索然地揮揮手道︰「你去吧,好生在側院兒里待著,不要胡亂走動。」
「是,那劉管事忙著,小的回去了。」
楊帆很尊敬地笑笑,轉身行去。
「周興?」
楊帆一路走,一路想著這個人,略作一番分析,他就搖了搖頭,否定了周興可能與己有關的可能。
永淳二年,韶州血案的時候,周興還只是北方地區的一個縣令,直到近幾年,武後權柄越來越重,有望革李唐之命,改天換日之後,才開始重用酷吏,替她剪除奪權的障礙,周興因為酷厲狠絕的辦案作風,得到武後青睞,這才青雲直上,成為刑部大員。
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不可能與周興有所牽連,周興現在是刑部侍郎,事實上的一把手,不管是從關心下屬的角度,還是從神都出現這樣一樁重大案件的角度,他親自過問一下下屬的事情也正常。
他已經打听到,今日之蔡東成雖是左奉宸衛中郎將,赫赫將領,手握大權,但他當年是龍武衛的一個旅帥,此人十有**就是韶州血案的具體實施者。傷了一個楊明笙,引出一個蔡東成,但蔡東成也是一個馬前卒。幕後元凶,依然不曾現身。
看來,想要他現身,就得先吃掉蔡東成和他手下的四大金剛,才能迫使幕後首腦現身了!
楊帆一路思索著,回到了側院。
那天,楊明笙月兌口說出了一個名字︰賀蘭敏之。
楊帆業已打听過了,這個賀蘭敏之是武則天的外甥,他的母親是武則天的姐姐,也曾經受到過高宗李治的寵幸,受封為韓國夫人,他的姐姐賀蘭氏也曾受到過李治的寵幸,受封魏國夫人。
而賀蘭敏之本人,則在武則天將兩個兄長流放之後,改其姓為武,入繼為武則天的父親武士的後嗣,受封周國公,可謂富貴已極。[全文字首發]
然而後來武則天卻以賀蘭敏與外祖母楊氏媾和、貪墨公款中飽私囊、**太子李賢已選聘的太子妃楊氏等諸多罪名,令其改回原姓,發配嶺南,途中賀蘭敏之以馬韁自縊而死。這就是賀蘭敏之傳奇的一生。
楊帆想不出這個賀蘭敏之與韶州小村有何關聯。
賀蘭敏之此人據說放蕩不羈,風流,然而此人俊俏英朗,一表人才,而且博學多才,再加上他顯赫的家世和身份,所以在朝野中他都有許多朋友,這些人後來都受了他的牽連,紛紛被貶官發配。
楊帆懷疑,突兀建起的桃源村,很可能就是用來安置那些受賀蘭敏之牽連而被貶謫的官員的所在,而村中十一姓家族,就是當年那些受牽累的官員。
然則小村建于賀蘭敏之自盡之後一年,而屠村血案卻發生在十一年後,這就有些古怪了。
如果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山村的村民就是當初受賀蘭敏之牽連的那些官員及其家眷,如果朝廷有意把這些人鏟除,根本無需等待這麼多年,更不需要用瘟疫這樣的借口來掩飾。
更何況,韶州血案時,賀蘭敏之早就變成了一坯黃土,朝野間也早就淡忘了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在十多年後,才突然對受其牽連者再施毒手?從他們詭秘的舉動和所動用的人員竭盡所能掩飾身份和行蹤這一點上來看,也不可能是朝廷所為。
楊明笙是韶州血案的具體實施者,從楊明笙月兌口而出的一句話,可以證明,屠村血案的發生肯定與賀蘭敏之這個人有重大關系,這一點確定無疑。問題是︰山村里到底有什麼?這些「村民」到底有什麼秘密,以至于有人要用屠村這種滅絕人性的殺戮行為來解決。
也許,只有弄清楚這個問題,才能找出真正的幕後元凶,楊帆思索良久,實無他策可想,看來只能以殺為餌,驚動那個幕後元凶現身了。
蔡東成手下四大金剛已去其一,剩下三人即便聯揮他們合手聯擊的本領,楊帆打算把四大金剛逐一鏟除,最後再殺蔡東成,到那時候,如驚弓之鳥的楊明笙一定會向他真正的幕後主使求救。
靈堂擺了三天,蔡東成手下三大悍將在靈堂里守了三天,整個楊府嚴陣以待地挺了三天,拖得人困馬乏,筋疲力盡,可是那個神秘的刺客一直都沒有再出現。
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如此緊張的防範措施根本無法堅持太久,不要說那些武侯和坊丁,就算是刑部的公人和洛陽府的巡捕,三天下來都怨聲載道了,再這麼下去,不等刺客來殺,大家自己就垮了。
蔡東成與楊明笙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二人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恢復剛一開始的巡夜制度,大家輪班守夜,都能有個休息。
當晚,還是楊帆第一班巡邏,按照三班一輪換的規定,他們要四個時辰一輪換,也就是說,楊帆需要從入夜守到天明,一共八個小時,然後休息八個時辰,計十六個小時。
「噓,噓噓!」
當楊帆走過一片樹叢時,馬橋又從里邊鑽出來,頭上頂了草帽,向他著招手。
楊帆走過去,笑嘻嘻地道︰「橋哥兒,藏得真是隱密。」
馬橋把他拉到樹下,責備道︰「你傻了!這麼賣命干什麼,走來走去的,叫那刺客闖進來看見,一劍就結果了你,郎中府頂多送你一具棺材!」
楊帆自然明白馬橋的好意,但他不能不走來走去,別人可以怠工,他不可以,他正在尋找下手的機會,只是府中的把守明顯比以前嚴了很多,他要殺人容易,要不露行跡地動手比較困難。
看到楊帆只是靦腆地笑,馬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道︰「你呀,就你實心眼兒!」
說著,馬橋探手入懷,模出一樣東西,遞到楊帆手里。
東西入手,沉甸甸的,是個弧形的鐵片,楊帆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馬橋一邊解著腰帶,一邊道︰「這是鍋底,我家有口鍋漏了,原還打算補一補接著用的,我娘听說楊府發生的事兒之後,不放心,就把那口破鍋敲成了兩半。」
馬橋說著,從後腰里又拔出一塊鐵片,遞給楊帆道︰「喏,你揣在懷里,前胸後背各一塊,真要是……,說不定能有點用處。」
楊帆連忙推辭道︰「不成,我用了,你怎麼辦?這是大娘給你準備的,你快拿回去。」
馬橋道︰「嗨,我趴在這兒呢,你擔心個啥?再說,我家里兄弟多,真要有事……,也沒事!一會兒,我找個更隱秘的地方去,往那兒一趴睡大覺,那刺客來也罷,不來也罷,我是說啥也不起來,更不會蠢到大喊大叫的,能有啥事兒?」
馬橋系好褲腰帶,往樹叢里一鑽,不放心地探出頭來囑咐道︰「你別太死心眼兒,能偷懶就偷懶,哪怕是叫管事抓住,他頂多也就罵你一頓,還能怎麼樣?犯不著拿命去拼。」
「噯!我知道了!」
楊帆雖說用不著這鍋底盔甲,但是心里還是暖烘烘的,他當著馬橋的面,把兩片鐵鍋塞到衣服里,這才告辭離去。
其實帶著這麼兩樣東西,身手必然大受影響,所以離開馬橋的視線之後,他轉悠到上次遇見雪蓮小姐的地方,前後看看沒人,就把鐵鍋片取出來,塞到了楊家小姐雪蓮藏蟈蟈的地方。
「你,在這干什麼呢?」
楊帆把鐵鍋片踢進草叢,剛要系好腰帶,不遠處便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楊帆心中暗自一驚,這人竟能瞞過他的耳朵,好輕的步伐。
楊帆緩緩轉過身,只見一個猿臂長軀,圓領長衫的人,頭戴飄巾襆頭,肋下佩一口千牛刀,手中緊握刀柄,佇立之勢沉穩如山。這人正站在小徑上看著他,身旁是一棵梨樹,黃澄澄的梨子壓彎了樹枝,似乎就要搭到他的肩上,
「千牛備身沈家輝!」
楊帆一眼就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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