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8-03
接下來的幾科科目,徐夕依然勢如破竹,一路高歌猛進,每一科都提前個把小時交卷,直把同考場的丁偉驚怒得筆桿咬斷。
高考很快過去了,可是最難熬的日子才剛剛開始。等分數與等判刑的那份心情差可相擬。徐夕雖說對自己的發揮很滿意,但是結果沒出來,終歸是有些忐忑的。
而另外一件煩心事就是扳指的事。
這枚扳指可真是奇了怪了,當初小白幫自己套的時候,自己根本沒有感覺到緊,可一旦套上了,就跟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老王現在每天都候在自家樓下,一天到晚吆喝著︰「香蕉嘍——隻果,菠蘿喂——獼猴桃……」
徐夕不敢下樓,每天躲在家里上網看電影。偶爾和桑克、金陽qq聊聊天。
羅美娟下樓買菜,老王一眼認出來,他熱情地打招呼︰「徐家大媽,買菜哪!來兩斤隻果吧!免費贈送的!另外送你一塊磨刀石要不要?保證把你家菜刀磨得削鐵如泥,一刀下去,都感覺不到疼……」
羅美娟黑著臉,回一句︰「你是老王吧?我家啥都不缺,謝謝你了!」
她一邊快步逃離,一邊理了理頭發,氣呼呼地說︰「老東西,居然叫我大媽……」
到了公布高考分數的那一天,徐夕再也不能賴在家里了,只得硬著頭皮下樓。
徐夕一下樓,老王立刻貼了上來。賤兮兮地笑著說︰「徐夕下樓啦!來根香蕉!」
躲不過的徐夕索性一坐在老王的水果攤上,掰了根海南香蕉吃起來,對老王說︰「今天學校里公布考分,我要去拿成績單,然後回來我找你,公布答案!」
老王雖然著急,但也無奈,嘴上說︰「不著急,不著急。」眼巴巴地看著徐夕騎著自行車揚長而去。
一到海慶中學門口,就看見校門口掛著一條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熱烈祝賀海慶中學高考再創輝煌!」
校門里面一塊大廣告牌,上面寫的是「海慶中學高考再創歷史新佳績,囊括全市前三甲!」
徐夕正在泊自行車,秦老師老遠就看見了徐夕,趕緊一路小跑過來了,那喜出望外的表情宛如親人盼紅軍一樣。自從佛像事件以來,徐夕是第一次看見秦老師這麼高興。
「小夕!你來了!都在等你呢!快進教室吧!」秦老師一把拽過徐夕的胳膊,拖著就走。那一聲「小夕」讓徐夕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倆人腳不點地地來到了教室,徐夕抬頭一看,教室門口也掛著一條橫幅︰「熱烈祝賀徐夕同學勇奪海慶市高考狀元!」
徐夕先是腦袋「嗡」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地賴著不肯再進教室,口中喊道︰「你丫的——阿檜——秦老師——玩笑開大了!沒你這麼糟踐人的。佛像的事又不能賴我……」
倆人正僵持著,教室里卻沖出來兩個巨頭,海慶中學校長和黨委書記,三個人捉小雞般地把徐夕拎進了教室。
教室里已經是烏壓壓的一片人。除了本班同學,還有不少閑雜人等——校長、書記、教育局局長、同學、媒體記者。人群中徐夕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老相好的——袁婷芳,她沖徐夕送了一斤秋菠。
徐夕仿佛文/革中被批斗的「走資/派」一樣被挾持在講台前,听一個個狗官們長篇大論、婆婆媽媽、唧唧歪歪。他的目光時不時地與下面同學中的金陽接觸一下,他感覺金陽的目光和以前不同了,變得滾燙/熱切;而她身邊的丁偉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則是絕望而冰冷。
徐夕一會兒看看金陽,一會兒看看丁偉,享受著玩冰火兩重天的樂趣。
終于——第八個講話的阿檜發表完二十分鐘的感言之後,說了句「下面我們歡迎高考新科狀元徐夕同學講話!」
此時已到午飯時間,徐夕早已疲乏了。一片相機的快門聲以及鎂光燈的閃光中,他模了模扳指,咳嗽一聲,說︰「人家說生日不可以延後幾天過的,我想提醒你們,這愚人節更是不可以延後過的……」
台下立刻發出一陣哄笑聲。教育局長微笑著點點頭,對海慶中學校長說︰「這孩子!還懂得玩幽默!不是讀死書的人。」
徐夕繼續說︰「其實,我可以肯定,對于我的考試成績,我的老師和同學們比我本人更加不願意相信。我明白,不是所有人會為我叫好,更加不是所有人都信服。但是不管怎樣,它已經成為了事實,更重要的是——它已經成為了過去,所有人的生活都仍將繼續,你、我、所有人都還要面對人生中其他的、更多的考試、考驗,沒有人是常勝將軍,但是生活總會厚待每個對它真情付出的人。我的講話結束了。謝謝大家!」
所有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就連丁偉也情不自禁地「呱唧」了兩下。大家對徐夕的演講非常滿意,最主要是對他演講的時間長度比較滿意,沒有佔用大家寶貴的午飯時間。
慶祝會一結束,徐夕立即沖出了門外,邊往校門口跑邊打電話給老媽。
「媽!別做飯了,出來吃吧!叫上我爸!錦江飯店!快!」
徐夕的身後有一串人追著,為首的一個胖子口中叫喊著︰「徐狀元!康帥傅方便面!一個廣告30萬!等等我——35萬!康帥傅方便面……」
錦江飯店門口。茫然而無奈的徐氏夫婦正焦急地等待著兒子。
徐逸遠發狠說︰「除非有一個理由,就是徐夕的分數上了本科線——呃,加一個,要麼扳指拔下來了,否則你看我揭他的皮!」
正說著,徐夕騎著自行車飛馳而至。
看見兒子急吼吼的樣子,徐逸遠首先斥責一聲︰「哼!忙著殺頭麼?還飆車呢!要不要在你車子後面多裝倆排氣管?!」
徐夕不理會老爹,朗聲喊道︰「新科狀元到!」
徐逸遠喝道︰「徐夕你瞎胡鬧什麼!也不怕別人看見了笑話!你能做個背榜的孫山老子就要頭頂香爐謝祖宗了!還做什麼狀元的春秋大夢?!」
羅美娟看見兒子意氣風發的樣子,高興地說︰「夕兒肯定是上了本科分數線了,對不對?」
徐夕頭一昂,對父母說︰「難道區區一個本科線就犯得著進五星級飯店吃飯嗎?你們的兒子我今天是全海慶市最受矚目的人!是海慶市的高考狀元!」
徐氏夫婦對望一眼,心中一驚,都以為兒子高考慘敗,導致精神失常了。
徐夕指著身後大堂里的等離子電視說︰「喏!看午間新聞!」
夫婦倆扭頭看去,正好看見電視里徐夕正慷慨激昂地噴唾沫星子呢!
看了新聞,徐逸遠這才相信自己的兒子中了天字第一號的狗屎運!他一把摟過兒子,哽咽著聲音喊道︰「親爹爹!」
徐夕也動情地緊緊擁住老爸,說︰「喊反了!乖兒子……」
羅美娟更是喜極而泣,扯過兒子,「吧唧吧唧」地在兒子臉上吻個不停,口水和淚水把徐夕臉上弄得濕答答的。
徐逸遠大手一揮,招來大堂經理,趾高氣昂地說︰「來一桌鮑翅宴!呃——對了,順便說一句,剛才你看電視了嗎?我兒子徐夕就是高考狀元!」
徐逸遠看著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嘆息道︰「早知道狀元宴是免費贈送的,剛才就應該叫滿漢全席的。」
徐夕夾起一塊海參塞進嘴里,說︰「知點足吧!有免費午餐吃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徐逸遠嘿嘿一笑,說︰「對,兒子說得對,我听兒子的!知足常樂!嘿嘿!」
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地吃著飯,包廂門被推開了,老王進來了!他依舊是那一身拉風的著裝——髒夾克、解放鞋、破氈帽。他手里還拎著兩個箱子,氣喘吁吁地說︰「哎呀!你們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好一陣子找你們!」
徐家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徐逸遠回過神來,說︰「老王!來坐!坐!其實我們這就是一家人先小小的慶祝一下,沒想驚動別人。」
一個酒店保安跟了進來,對老王說︰「這位……先生,你來吃飯我們歡迎,可你的三輪車不能就這麼停在我們酒店門口啊!」
老王一拍自己油膩的腦門兒,說︰「盡顧著高興,居然忘了!」
他從褲兜里掏出一條鐵鏈鎖來遞給保安說︰「那麻煩你幫我泊車——幫我留點意,別讓哪個賊惦記了!」
那保安仿佛被雷劈中似的,呆呆地接過鏈子鎖,出門而去。
老王打開身旁的箱子,取出一個小盒子來,說︰「冒昧前來,只有一件小小的禮物,慶祝徐夕高中榜首!」
老王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小瓷碟,徐逸遠的目光一沾上它仿佛就被牢牢地粘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醬油碟一樣大小的瓷碟,反復觀摩了好久,說︰「如果我沒有看走眼的話,它是宋汝窯的筆洗。」
老王呵呵一笑,說︰「徐老板果然是行家!沒錯,是我珍藏的一個小玩意兒,如今當做令郎的賀禮。」
徐逸遠面紅耳赤地說︰「這宋汝窯可是件件珍品,存世不足百件,對于收藏者來說,能親手模一下甚至看一眼,都是莫大幸事啊!這樣一件寶物,價值何止百萬!您這禮品太貴重了,我受之有愧呀……呃——但又卻之不恭。如此便謝謝了!」
徐夕一听說它是汝窯瓷器,價值過百萬,嚇得差點把舌頭給吞掉。這個老王可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然藏有如此寶貝,而且竟然這麼大方,輕易將之送人。看來他為了自己的這枚扳指可是下足血本了。
老王樂呵呵地說︰「別急,別急,還有一樣寶貝,說實話這件寶貝我還真有點舍不得送人呢……」
老王剛才送出極品瓷器都不慌不忙、輕描淡寫的,現在竟然還有一件老王自己都有點舍不得送的寶貝!
徐逸遠喜得心髒「砰砰」直跳,說︰「王老板!你也太……等等,我先吃片兒藥。」
徐逸遠趕緊掏出降壓藥來,服了一片。只見老王從另外一個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瓶酒來,說︰「五十年的茅台!有價無市的寶貝!今天是徐夕人生四喜之一‘金榜題名時’,實在不應該沒有佳釀助興!」
徐逸遠見到原來只是瓶酒,不禁大失所望,後悔太早吃藥,很丟面子,他口中卻是說著感激不盡的話。
老王開了瓶,鼻孔在瓶口陶醉地一嗅,蓬然在外的兩撮鼻毛在瓶口掃來掃去。然後他說︰「來來!狀元郎,先給你滿上!」
徐夕盯著老王的鼻毛說︰「謝謝了,我和我媽都不喝酒的,只喝飲料。」
老王也不強求,嘿嘿一笑,說︰「那麼就我和老徐兩個人享此口福嘍!」
想不到老王是個標準的酒鬼,他並不用酒桌上的酒杯,而是從兜里掏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杯來,倒上一盅,「」的一口下肚,那飄飄欲仙的表情仿佛有人正在溫柔地舌忝/他的蛋蛋一樣。
他們正吃著,忽然听到一聲很細小的聲音︰「我也餓啦!」
羅美娟耳朵尖,環顧左右,問道︰「剛才誰在說話呢?」
老王笑著擺擺手說︰「是我的養的一個小東西,見到我們吃,它也饞啦!」
他說著夾起一片牛肉來,往自己油膩兮兮的袖籠里一塞,里面立即響起「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羅美娟驚異地說︰「你養的什麼呀?怎麼會說話?八哥兒嗎?塞袖子里不怕它悶死啊?」
老王說︰「它可是比八哥兒饒舌多了,小家伙,眼窩子淺,見不得我吃好東西,要不要也來一盅?」
他倒上一杯酒來,小心地往袖口里一倒,里面發出細微的「咕嘟」一聲,隨即有個聲音說︰「好香好香!再來一杯!」
老王罵道︰「貪嘴的家伙!這麼好的酒,有得一杯吃已經算是你的造化了,還想混到醉不成?」
徐家三人頓時全部進入sb狀態,徐逸遠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問道︰「王老板,你養的到底是什麼寶貝?能否讓我們開開眼界?」
老王趕緊擺擺手,「這個可不行,我家小寶怕生,再說了……也怕嚇著你們。」
徐逸遠開始自作聰明起來,他說︰「舊時候倒是有些富貴人家養一種叫袖籠鼠的寵物,用一條細金鏈拴住,套在手腕上,藏在寬大的袖子里,主人若是有咳痰,就直接往袖子里吐,那小老鼠會準確無誤地接住吞下去。王老板的寵物想必也是類似之物吧?不過我實在不知道你是怎麼訓得它說話的。」
老王一邊吃酒一邊笑著擺手,不肯回答。
席間,服務員上了一道主菜,「獨佔鰲頭」,算是狀元宴的點楮之作。
徐夕一看到自己喜歡的菜,立即提筷就要夾裙邊吃。誰知那老王臉色一變,把玉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喝令服務員道︰「給我撤了!換道‘鯉魚躍龍門’上來!」
大家都不知道老王為什麼發火,不過見他滿面怒容的樣子,也不再追問,趕緊讓服務員撤了。
老王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可嘆!可嘆啊!倒有百來歲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