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6-01
一線金色的陽光射進洞內,把里面骯髒的環境照了個清楚。
徐夕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走到洞口,眯著眼看太陽。
雪後天晴,天藍得出奇,卻也更加冷得徹骨。懂的人都知道雪後才是真的冷。
「真龍嘉樹,我咒你從此不舉!」徐夕咕囔著。
回頭再看周琢,她仍在酣睡中,以一種極為親密的姿勢摟抱著雪豹。
徐夕嘆息一聲,解開周琢隨身的布包,翻找吃的。只找到了一些餈粑、幾塊女乃皮子。
徐夕蹲在洞口,咬一口餈粑,吞一口白雪,看著太祖形容成「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一座座雪山,嘆一口氣。「這日子喲……」
「嗯……嚶……」周琢醒了。
她長長地伸一個懶腰,小手在豹皮上撫模了一會兒,睜開眼來。
「媽呀……」周琢一眼看到那雙藍幽幽的豹眼,立即嚇得一躍而起,竄到洞口,卻看見徐夕泰然地吃著早飯。
「徐夕,那豹子……」周琢緊拽著徐夕的胳膊。
「是啊,就是昨晚那只雪豹。」徐夕懶得搭理她,細心地撿起被抖落在地上的餈粑屑,放進嘴里。
晨起的周琢頭發亂蓬蓬的,衣裳也單薄,卻有種「不掩國色」的動人處,徐夕也是怕亂了心形,心虛不敢看。
「你是說……我昨晚就和它……」周琢一邊說一邊聞身上的味道,果然有一股子野獸的味道,惡心得她直干嘔。
「是啊,全虧了它,要不然就得虧我了……」徐夕咽一口唾沫。
「齷齪!」周琢緊一緊內衣,回身把外套全都穿上了,從包里翻出牙膏牙刷,開始刷牙,並遞給徐夕一支牙刷。
徐夕不要。「我不講究。都這境地了,就別臭美了。」
「齷齪!」
周琢不怕冷,用雪漱了口,又捧起雪擦了擦臉。那張美麗的臉遇雪尤清,明艷不可方物。
「咱們出發吧!」周琢等不及了,一心要向南趕路。
「出發?」徐夕冷笑一聲,指著洞外說,「這大雪可都沒過膝蓋了,你能走多遠?晚上又找哪兒過夜?還能找個山洞和豹子麼?」
周琢一甩頭。「你不走我走,你就坐在這里等冬去春來吧!」
徐夕沒想到周琢真這麼倔,挎起包就走。
不出意外,周琢艱難跋涉了四五十米後,就累得沒力氣了,回頭望望洞口悠然曬太陽的徐夕,忍不住哭出聲來。
徐夕也不憐香惜玉,斜靠在洞口看著她。她委委屈屈地磨蹭了一會兒,終于又抬起腿,折返回來。
「把雪撢撢,不然化在衣服里,濕了就不好了。」徐夕說。
周琢挑了塊干淨點的地方坐下來,帶著哭腔問道︰「難道我們真的只能呆在這個破洞里,等到雪化了嗎?」
徐夕說︰「這肯定是那個騷老頭兒搗的鬼,他不肯我走。下雪天留人……還封了我的神通。」
周琢撇著嘴瞟著徐夕問道︰「你也會神通?還會飛?」
徐夕听出了她不相信的口氣,淡淡一笑,說︰「哥翱翔過。」
周琢也淡淡一笑,說︰「繼續吹,不上稅。」
「天風浩蕩,群山如海,白雲如同羊群一樣,羊群如同白雲一樣。那一刻……人像鳥又像魚,的偉大與渺小同在,自由而孤獨,會‘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當然,草雞是永遠無法領略雄鷹的高度的,我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現在任徐夕說得天花亂墜,周琢也是不信,她平生只見過自己的哥哥周鼎施展過神通,凌空飛行,那是神靈一般的存在,徐夕怎麼可能和他相提並論!
「我現在也不想看你表演什麼蓋世神通,飛天遁地,你現在給我弄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來,我就信你。」周琢發愁地翻著自己的布袋,里面的餈粑自己省著吃可以吃三天,徐夕敞開來可以吃一頓,可洞外這大雪封路,顯然他們三五天是出不去的。
「熱騰騰的……只有……」徐夕憋得有點脹,溜到洞外不遠出,撒了一泡熱騰騰的尿,折返回來。
「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那點貓糧還是留著自己當零食吧。我出去尋一尋。」徐夕說。
「尋什麼?你讓我一個人呆在這里麼?萬一這只豹子掙開了怎麼辦?」周琢可不敢獨自守在這里。
「當然是尋吃的!要不然我們倆這幾天吃豹子肉麼?」
「不能殺!」周琢以為徐夕當真了,「雪豹可是珍稀動物,殺了犯法的。」
徐夕過去把雪豹再捆結實些。「我知道!它就是你的維尼熊,至少你晚上可就得靠它取暖了。」
都懂的,下雪不冷,下完後那才叫一個冷!
徐夕失了神通和衣服,在齊膝深的大雪里跋涉著,希望能找到些吃食。臉都凍紫了,身上完全沒了感覺。
虧得他眼力好,發現了遠處山坡上停歇著一只松雞,他大喜過望,屏著氣匍匐過去。豈料還沒接近到十五米遠,那松雞就「撲稜稜」地飛走了,但並未飛遠,又停在二三十米遠的地方。
等到徐夕再靠近,松雞又飛遠些,回頭對他「咕咕」幾聲。
「你女乃女乃的,調戲我!」徐夕火得不輕,卻又沒法子。
就算沒有這麼厚的積雪,失去神通的徐夕也沒能耐捉到它,何況現在步履維艱呢!
時已過午,徐夕爬了三五座山坡,雞毛都沒撈著一根,月復中已饑餓難忍,抬眼望望茫茫雪山,不禁悲嘆。
徐夕癱在雪地上喘息著,這時,一只松雞歪歪斜斜地向他飛了過來,似乎受了點傷,一頭扎在不遠處的雪地里。
徐夕心兒撲通撲通地跳著,以最快的速度,一個虎撲上去,死死地摁住了那只松雞。
「天無絕人之路啊!好大一只!」徐夕興奮地撫模著雞毛。
這時,山坡下傳來一陣呼喝聲,三個人艱難地爬上坡來,一看松雞已落入徐夕手中,面色一變,喝道︰「那是我們打落的,還請你還給我們!」
徐夕定楮一看,真是冤家路窄,這仨人不正是「東台二密」的「三宅一心」麼?!
瞧他們三人這副狼狽樣,敢情都是和自己一樣,失去了神通,被困在這雪地里了!
徐夕拎著雞脖子,哈哈一笑,說︰「我道是哪個,原來是你們三個手下敗將!這雞本是無主之物,能者得之,,憑啥說是你們的?」
小山碧野藏也認出了徐夕,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手中的「一片傷心月」指向徐夕,說︰「原來是你這妖物!偷了我們的鎮妖幡不說,還偷咱們的雞!今日一並還來罷!」
小山碧野藏身後是他的兩個妹妹,小山覆雪和小山才隱,小山覆雪手中持著一根長桿,正是鎮妖幡的旗桿,小山才隱手著則束著一張網。
方才三人合力,將一只松雞打傷,卻逃月兌到徐夕這兒來了,被徐夕撿了個便宜。
現在四人神通全失,靠的就是拳頭和武器了。對方手中有刀有棒還有網,而且三人同心,徐夕赤手空拳,掂量著肯定敵不過。
走為上策!
徐夕拎著松雞朝山下狂奔,名曰狂奔,實際深一腳淺一腳的慢得很,後面「三宅一心」也是慢吞吞、艱難地追趕著。
漸漸地,他們追近了,小山覆雪用手中長長的旗桿兒戳著徐夕的背脊,徐夕一個踉蹌,撲倒在雪地上,就勢翻滾下去。
這一來,速度倒是快了許多,就後面三人遠遠甩在山坡上,急得小山碧野藏狂吼著「八格牙路」。
徐夕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洞穴,周琢早已等得秋水望穿了,見到徐夕居然拎著一只雞回來,更是喜出望外。
「餓壞了吧?咱們有得吃了!」徐夕喜滋滋地說。地上的雪豹被驚醒了,「嗚嚕嗚嚕」地一陣掙扎吼叫。
周琢催促道︰「那快些做吧!」
手撕雞?叫花雞?鹽酥雞?新疆大盤雞?徐夕流著口水嘿嘿地笑著,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似的,模模口袋,翻找了半天。
「你在找什麼?」周琢問道。
「呃……周琢,你帶打火機了沒有?借個火兒……」
倆人徹底傻眼了。沒有火,怎麼做?地上的松雞幸災樂禍地「咯咯」亂叫。
「要不……吃活撕雞?」徐夕提議道。
「呸!我們是原始人嗎?那麼多細菌!餓死也不吃!」
「唉!」徐夕無奈地撓撓頭。
徐夕斜靠在洞穴口,看著外頭的雪景,白茫茫的一片分外刺眼。
一會兒,三個人影越走越近,不是「三宅一心」又是誰!
徐夕的腦子快速轉動著。躲?躲不掉的!打?自己?周琢?放雪豹?放松雞?
徐夕當機立斷,過去把捆在雪豹腿上的「鎮妖幡」解開來,遞給周琢。「塞在懷里!」
「干嗎?」
「照做!」徐夕一聲斷喝,嚇得周琢趕緊把幡布塞在懷里,顧不得髒了。
徐夕晃晃悠悠地走到洞外,沖遠處茫然四顧的「三宅一心」招手。
小山碧野藏看見了徐夕,頓時火上心頭,猛撲了過來。
徐夕仍然面不改色,笑眯眯地招手。其實他心跳得都快出來了,一邊求神拜佛,一邊咒罵真龍嘉樹。
等小山碧野藏沖到離徐夕三五丈遠時,徐夕差點癱坐在洞口,小山卻又不上前了。
他狐疑地眯眼望著黑 的洞穴,卻看不清,只隱隱約約听到里面傳來野獸低沉的嘶吼聲。
一見這模樣,徐夕稍微定心了,呵呵笑著,說︰「外面風大,小山先生,兩位小山小姐,進來避避風吧?」
小山覆雪和小山才隱也趕了過來,都被徐夕的空城計給唬住了,不敢貿然上前。
徐夕暗想︰得虧我讀過三國,你丫沒讀!
「有種你過來!」小山碧野藏指著徐夕喝道。
徐夕笑著擺擺手,說︰「小山先生,你何必一見面就要死要活的?現在咱們同陷絕境,應當捐棄前嫌,同舟共濟,共渡難關才是。說不定重出生天之後,我們一笑泯恩仇,化敵為友也說不定!風物長宜放眼量……」
「三宅一心」齊喝一聲︰「放屁!」
徐夕不急。笑著說︰「為了表示徐某的誠意,我將自己捕捉的一只松雞拿出來,讓你們燒熟、我們共同分吃。你看如何?」
「真的?」小山碧野藏有些不信,明明這廝搶走了自己的雞,現在卻又討好還回來?
徐夕一招手,洞內的周琢善解人意,將松雞向外一扔,徐夕撿起來,用力擲到小山腳下。
「燒得美味點,分作五份。」
「三宅一心」不用交流,倆姐妹立即分頭去找柴火,小山碧野藏將手中的「一片傷心月」插在雪地里,掏出一包「七星」香煙,用力扔給徐夕一根,自己叼起一根,「啪」的一聲,打火機點著了。
徐夕道了聲謝,將香煙夾在耳朵上,心想,抽煙的習慣是多麼的好啊!
中午時分,柴火齊備,小山才隱將洗剝干淨的松雞串在旗桿兒上頭,架在火上烤制。
東瀛人的手藝還行,不多會兒功夫,雞肉金黃,又酥又女敕,濃香四溢。
小山碧野藏撕了一半扔給徐夕。
徐夕說︰「我只要五分之二……」
小山碧野藏冷笑一聲,說︰「看來你還沒有和我們開誠布公,還和我玩減灶退敵的把戲!我也讀過你們中國人的兵書的!」
「里面的胡青卿和金鵬也別躲著藏著了,咱們暫時誰也別為難誰,渡過這一關再說吧!」小山碧野藏說完,開始埋頭大嚼。
徐夕苦笑一聲,進了洞內,和周琢二人分食松雞。
吃完午飯,「三宅一心」並未逗留,只說他們在背面山坡後的一個山洞里,有事可以過去找他們,然後就拍走人。
他們三人一走,徐夕趕緊把還未燃盡、帶著火星的木柴移進洞內,吩咐周琢務必不能把火熄了。
徐夕出了洞,四處尋找柴火,找了一大捆,拍馬回洞。
火星還在,徐夕湊著嘴,溫柔地吹了老半天,終于吹出一簇明火出來!
徐夕背靠在洞壁上,看著火光映照下周琢安詳美麗的面龐,他取下耳朵上的香煙,愜意地點上,嘆一聲︰「這他媽.的才叫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