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渝知道在古代講究的是有子嗣繼承家業,像程氏這樣婚後久沒有孩子的女子在家里、族里是沒有一點地位的。她冷眼觀察坐在地上黯然傷心的程氏,心里多少有些同情。
村里人在她家帶動下生活好了許多,如果沒有生活的改善,或許老婦人沒有那個納妾的心思。這人呀,溫飽思婬欲果然不假。
老婦人還在叫囂著,晚渝實在看不下去了。「怎麼,你家要納妾嗎?」
正在鬧騰的老婦人這才發現了她,「原來是東家呀,這不是這個賤人無所出嗎?她可是犯了七出中的一條。總不能讓我們蘇家斷了後不是?我們沒有休了她,已經對得起她了。可是她竟然不同意健兒納妾,你來評評這樣的惡婦怎能留她?」老婦人一副很有理的樣子,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
「程氏多能干,家里家外她可是一把手,哪點對不起你家了。你這不是將她往死里逼嗎?真是吃飽了撐的。」夏荷不服氣跳出來為程氏抱不平。
老婦人听了氣得發抖,但是家里的生活還得靠晚渝,而夏荷秋月在晚渝心中的地位,全村人可都是看得明白的。她陪著笑臉,「不是我不容她,沒有孩子我可沒臉見地下的列祖列宗。」她雙手合攏對著天空拜了拜,態度相當虔誠。
圍觀的村民也無話可說了,畢竟在古代無後為大的思想根深蒂固。
「你也想納妾嗎?」晚渝不接老婦人的話,只是踱到蘇家建面前冷冷地問。
听到這聲清脆的問話,蘇家建松開了拉老婦人的手,轉過身體面色有些迷茫。「問你呢?」夏荷不耐煩地催促他。
「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會休了海棠的。」他驚醒過來連連搖頭。低頭坐在雪地上的程氏听了丈夫的回答,抬起來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有些感動。
老婦人听了兒子的回答,氣得用手使勁捶打著他,「你還舍不得這個狐狸精。她都給你灌了什麼**湯,讓你如此丟魂落魄離不開她。」蘇家建筆直地站著任憑自己的老娘捶打他。
程氏不忍心自己的丈夫受罪,她爬過去抱住老婦人的腿流著淚哀求著,「娘,你要打就打我吧。」
老婦人腿被抱住,見兒子又無動于衷,立刻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圍觀的村民有過來想拉住她,她竟然不承情甩了人家的手在地上打起滾來。蘇家建上去跪下想拉起她也被她摔開了,束手無策之余,蘇家建的淚水也流出來了,一個大男人淚水是那麼洶涌,圍觀的人都有些動容。哎,這事鬧騰的。
「夠了,再不起來,別怪我不客氣了。」晚渝看著眼前的鬧劇覺得自己的耐心都磨光了,她出聲制止了。
她的聲音並不大,甚至蓋不過北風和老婦人的聲音,可是偏偏很有震懾力。四周頓時安靜下來,老婦人張著嘴一下停止了滾動,很詫異地望著她,大家也都吃驚地看著她。這是人家的家務事,難道晚渝想插手嗎?自古以來清官還難斷人家的家務事了,這老太太能听她的嗎?村民們都擔心地看著,連大氣也不敢喘。
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晚渝銳利的目光繞著人群看了一圈,四周更加安靜,時間像靜止似的。「說來說去,不就是孩子。難道眼前這兩個就不是你的孩子?或許程氏在你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個外人,那麼她拼死拼活地為你家操勞伺候你又算什麼?」說到這,她又環視了周圍的人一眼,見大伙都認真听著點點頭,「人家也是好女兒給你家,她也是有父母疼的人,在家里那也是父母的眼珠子。到了你家伺候你一家大小,倒變成了路邊的草了。你這樣對她,良心過得去嗎?如果今天她是你的女兒,你還會這麼刻薄嗎?」晚渝的語氣有些激動,周圍的人听了若有所思。
「女兒也應該是父母的心頭肉。你的兒子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麼?你本身也是女人就更應該體諒女人的辛苦。程氏要是對你刻薄,你這樣對她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恰恰相反,她對你是極孝順的。你捫心自問,沒有影子的孩子真的不如眼前的人重要?」晚渝想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要提高女人的地位。
周圍的人有的已經點頭贊同晚渝的話。「可是,沒有後,真的說不過去。」老婦人停住哭泣還據理力爭,覺得自己有理。
「女孩、男孩都是父母所生。可是世人偏偏嬌寵男人而輕視女人,有什麼責任都推到女子身上。世上的女子受了多少委屈還得默默承受,給她們罪受的人卻忘了他們是女人生的事實。女人為家里任勞任怨,不應該受到起碼的尊重嗎?從今天起,我非得打破這一破俗不可,我們村凡是在我家做工的人,男不許納妾,女不得作踐自己給別人當妾。女子嫁人事先就得和結親人家定下合約,男家永不得娶妾,否則免提。要是男方婚後違約,我就派人閹了他。」越來越多圍過來的村民听了晚渝的一番狠話,心里都是翻江倒海。特別是女子,那望著晚渝的眼楮簡直都可以冒出紅星星,什麼叫偶像?這就是。從此再也不怕自己男人變心了。
「女人也該爭氣,到廠里好好做工,你們賺的銀子不會比男人差,完全可以挺起腰桿做人。當然也不能拿喬,在家里該做的事也不能放松,畢竟日子靠自個過不是?」晚渝知道自己現代的這些思想要想村里這些老古董一下接受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大家的表情,她的這番話大伙多少還是听進去的。「當然,你覺得接受不了我的要求,你也可以離開我的工廠。」
「可是……」老婦人不死心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畏于晚渝的威嚴又不敢爭吵,離開晚渝家工廠是不可能的,這好日子才剛開頭了,要是再回到過去的苦日子,哪能受得了?她只得在一旁喃喃自語。
「孝于親,所當執。尊敬老人是我們為人子女應該做的,但是真正的孝不是愚孝。老人做錯了,小輩的也可以不听。做錯的老人也應該改,知道什麼才是真的為子女好。」晚渝抓住機會對村民循循善誘,希望村里人思想有所改觀。
的確,村民听了晚渝的話震驚不小。她的話听起來和傳統觀點格格不入,可仔細一推敲還是很有道理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你看過郎中嗎?」晚渝蹲下問地上的程氏,空中的雪花越來越大,她身上穿的夾襖根本不能抵擋住寒風的侵襲。何況她的身上還落了一層積雪。
「看過一個,他說我身子冷不易懷孕。」程氏紅著臉說,絲毫沒有意識到晚渝只是個孩子,這話對她說是多麼不適宜。
「跟我到家里,讓玉先生給你瞧瞧。他可比外面那些郎中強多了。」晚渝對她有些憐惜,說話的語氣溫和了許多。
程氏听了激動地跪下給晚渝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沒有說話眼里卻盛滿了淚水。或許這些年受得委屈全在這里了。
夏荷上去拉起她,「地上冷得很,別人不疼你。自己可要心疼自個。」
一旁的老婦人听了夏荷夾槍帶棒的話,臉不由自主地紅了。晚渝前面的一番話也有些嚇到了她,再說家里的日子全靠晚渝,她可沒有膽子和晚渝作對。只要晚渝有法子治好程氏的病,她還鬧騰什麼?她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晚渝,晚渝只當沒有瞧見。
「你也跟著去瞧瞧,說不定是你的問題。」晚渝吩咐一旁可憐兮兮的蘇家建。
周圍的人听了一下懵了,這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嗎?怎麼還拉上老爺們?
「健兒去干什麼?他又不用生孩子?」老婦人愛兒心切,出聲阻止。
「沒有你的兒子,程氏一個人就能生孩子。我在書上曾經讀過,夫妻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就是女人的問題,男人有毛病同樣生不出。要是女人自己能生孩子,要男人干什麼?」晚渝沒好氣地說,同時也給在場那些好奇的村民上了一堂簡單的生理課。
迷茫的村民們听了晚渝的話,細細一琢磨可不是這個理,說不定程氏就是被冤枉了這麼多年。他們看老婦人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而處于中心的老人也有些下不了台。
「要是問題出在你丈夫身上,你還願意留在他家嗎?」晚渝問程氏。
「當然。」程氏雖然吃驚但是回答的卻是斬釘截鐵。
「要是程氏始終不能生,你還堅持自己現在的觀點嗎?」晚渝又認真地問蘇家建。
挺高的漢子到了嬌小的晚渝面前卻是畢恭畢敬,「是。」
晚渝滿意地點了頭,「夫妻就應該如此,一生相互幫襯著度過各個難關。否則和畜生又有什麼不同呢?」
她和夏荷帶著程氏夫婦回家去了,留下一群村民一臉沉思目送著她們離開。
到了院子里,正打牌的玉流景一臉不情願地被夏荷拖了出來。「什麼事?我的牌還沒有完了。」他掙月兌著想回去,要不是知道這個小丫頭晚渝寶貝的很,非得治治她不可。
「給他們瞧瞧,看看是什麼問題導致沒有孩子的?」晚渝抱著杯子,努努嘴示意。
玉流景腦門滴下好大的汗珠,這種小事還要自己這個神醫出手也太掉價了。「找別人去。」當場拒絕,不用商量。
蘇家建夫妻自他出來就急切地望著他,見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都不禁著急起來,眼巴巴地望著晚渝,希望她能改變玉流景的想法。
「別忘了,你現在端的是我的碗當然就得服我管。把脈。」晚渝才不想和他嗦了,更用不著和他商量,直接就是下的命令,給臉不要臉就得來硬的。
迫于晚渝的婬威,玉流景只得坐下給這對夫妻把了脈。「玉先生,我怎麼呢?」程氏小心翼翼地問臉色臭臭的玉流景,蘇家建也急切地傾著身子,豎起耳朵听著。
「沒大不了的。你體弱宮寒,吃些藥就好了。」玉流景拿起筆一揮而就,然後將筆擱下氣呼呼地離開了,也不看晚渝一眼。夏荷偷偷地對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紙老虎,遇到公子還不乖乖就範。
「照著單子抓藥吃了就沒事了。」
程氏夫妻接過藥單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當天晚上,晚渝下午發表的即興演講通過各家當時在場人的宣傳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原先村里溫飽都是難事,誰會扯這些事呀。可是大半年來每家生活都發生了改變,以後的生活還會越來越好的。古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各家的婆娘正擔心了,晚渝的話無形中給她們吃了一顆定心丸。男人呢,好生活剛起步,暫時還沒有那心思,回味了晚渝的話也堅定了立場。世上疼自己的還是自家婆娘,夫妻是應該攜手同步。再說家里婆娘掙得銀子可不比自己少,晚渝又下了死口,誰還想回到過去的窮日子,估計現在誰想有那個心思,村里人的口水也能將他淹死。
最得利的還是村里那些小丫頭,原先在家地位可都不是太高。即使有父母疼愛也比不上哥哥弟弟的地位,現在好了,她們在家里長輩的心中地位上升了許多。
而瀕臨絕望的程氏得了玉流景的方子更是惜如珍寶,當天晚上冒著雪到了鎮里藥店抓了方子回來。她家婆婆見有了希望又得了晚渝的警告,對她客氣了許多,不再為難她了。程氏和蘇家建對晚渝感激至極,就差將她的畫像掛在家里當神仙一樣燒香供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