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拉氏走後,月兒在胤禛的臉上重重的擰了一把,低斥道︰「你是怎麼做爺的,姐姐也是懂規矩的人,你板著一張臉,讓姐姐的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呀」。
胤禛皺了皺眉頭,撫了一把被月兒擰得發疼的臉,語氣有些涼︰「她壞了規矩,沒有罰她已經夠仁慈了」。
壞了規矩?月兒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胤禛眼神閃爍的故意側頭看向其他的地方,臉上漸漸涌起了一層淡淡的潮紅。
月兒更好奇了,規矩?按理說,壞規矩的人是她才對呢。
換了副笑嘻嘻的嘴臉,月兒一把捧起胤禛的俊臉,照著唇的位置甜甜的吻了下去,之後又鑽進他的懷里撒著嬌︰「好胤禛,你快說嘛,什麼規矩?」
胤禛被她撓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忙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面帶尷尬的湊到月兒的耳邊,小聲說道︰「任何女眷不得踏進永佑殿」,這個規矩是為月兒定的,這麼些年來,他一直嚴格的遵守著,從未帶過任何一名女子進過專屬于他們的……家。
在月兒失蹤的那些日子里,這種感覺讓他……心安,總覺得月兒會突然回來,所以,她住過的那間房間,胤禛每天都讓人打掃,而且要親自檢查,他的月兒不喜歡髒的東西,所以,任何會讓月兒不開心的人,他都決絕的拒之于千里之外。
月兒驚愕的瞪圓了雙眼,這……這不是他們在她五歲時的約定麼?這個傻瓜居然記了二十幾年,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撥了一下,平時能說會道的小嘴,這會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她望著胤禛,眼眶漸漸有些濕潤了,好半晌,她才伸出雙臂,用力的摟住胤禛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胸膛,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真好……如果,能一直這樣陪著他,那該多好呢……
胤禛亦反手將月兒緊緊的摟住,他慌亂的低下頭,試圖吻去月兒眼里的濕潤。
可懷里的小東西,像是突然淚腺泛濫一般,居然縮在他的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剛開始還很小聲,到最後越來越止不住了,眼淚、鼻涕流了一大片,將胤禛身上暗紅色的錦袍揉得皺皺的。
胤禛只得住了嘴,任小東西在他懷里哭個夠。
分離了兩年之久,她受過的委屈,他又豈能不知,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得她一世的平安。
他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部,像哄小孩一樣,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
哭累了,月兒這才抬起一對早已腫漲得似核桃的雙眼,淚眼婆娑的大眼楮里還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
胤禛心疼的為她擦干淨滿臉的淚水,寵溺的說道︰「哭夠了?哭夠了也該用午膳了,我的肚子在唱空城計了」。
月兒這才破涕為笑,又在胤禛的臉上重重的擰了一把︰「嗯,吃飯,我也餓了」。
胤禛對著門外喚了一聲,小紅和小紫便低著頭從房門的兩邊竄了出來,恭敬的向兩人行過禮後,便等著胤禛的吩咐。
月兒張大了嘴……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門外有人……那麼,剛才他們說的那些話,這兩位小丫頭不是全听見了麼?
這一次真是丟臉丟到外婆家了。
月兒趕緊從胤禛的大腿上跳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平日里的從容淡定,縮在胤禛的身後,窘得連頭都不敢抬。
胤禛好笑的看著她害羞的小模樣,揚了揚手讓兩位丫頭下去準備飯菜。
月兒在胤禛的背後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我想在閣樓前的露天望月亭里吃」。
這個亭子位于水榭閣樓二樓的一塊空地上,原本只是個較為寬敝的陽台,月兒卻叫人按照她的想法打造了一套極為現代的秋千木椅,有幾分似現代咖啡廳里的感覺,為了防止日曬雨淋,她又命人搭了個極復古的小木亭,並提字︰望月亭。
當然,字是胤禛寫上去的……
胤禛好笑的轉過身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寵溺道︰「好,依你」。
兩位丫頭仍跪在地上,驚得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胤禛不耐煩的加重了語調,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般,一個勁的叩頭認錯,險些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胤禛這天的心情是極好的,也沒有罰兩位丫頭,只是笑著讓她們動作快些,說側福晉肚子餓了。
來到望月亭,月兒興奮的坐在秋千上,腳尖點地,輕輕一甩,秋千便有節奏的上下搖晃起來,胤禛坐在她的對面,溫柔的看著她笑得像只小狐狸般的雙眼。
他記得,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笑得眉眼彎彎,像初一的月光一樣,將他心里最寂寞的那片天地,頓時照得血亮。
她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無論他有多麼煩躁,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便會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漸漸的平靜下來。
「胤禛,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月兒一邊笑,一邊口無遮攔的沖著胤禛大聲說道。
胤禛微微一怔,隨即走上前捂住了她不安分的小嘴,面帶厲色道︰「不許胡說,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一刻也不會讓你離開」。
月兒重重的點了點頭,伸出小舌頭在他的手心里輕輕劃了一圈。
如她所料,胤禛如觸電般縮回了手,臉上有明顯被嚇過的痕跡。
月兒笑得更加燦爛了,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沒心沒肺的晃著秋千,話說,月兒是越來越有做狐狸精的潛質了……
不出一小會,小紅和小紫便端著精美的菜謠過來了,月兒接過小紫手中的酒杯,替胤禛滿滿的斟上了一杯,又為自己斟了一杯。
湊到鼻尖處聞了聞,嗯,香氣四溢,是她最喜歡的桂花釀。
兩人踫了踫酒杯,一飲而盡。
初秋的天氣不冷不熱,胤禛和月兒的這頓飯一直吃到夜幕降臨,兩人還你儂我儂的不願意離開。
羨煞了躲在遠處時不時偷看的幾位小丫頭。
第二天一大早,月兒一睜開雙眼,卻看到身邊的位置空空的,心里突然沒由來的涼了一下,隨即慌亂的起身,喚道︰「胤禛……胤禛……」。
沒有響應……原本還睡意朦朧的眸子頓時清醒了不少,剛走到門口,便听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四哥,你真是太糊涂了,干嘛要答應這些事」。
「十三弟,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是胤禛的聲音,極為平靜,微微帶著一絲隱忍。
胤禛答應了什麼?為何十三爺會這麼急著找他,十三爺年紀雖然不大,但平日里做事是極有分寸的,他也不會在胤禛休假期間找上門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兒半倚在門邊,將耳朵貼在門背,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四哥,你還嫌還得不夠麼?都這麼多年了,他自己做過什麼自己清楚,哪一次不是你替他善後的,如今的局勢你也看到了,連老八都有所行動了,你還在猶豫什麼……」十三的聲音明顯激動了一些,語氣也加重了不少。
未待他把話說完,胤禛便輕咳了兩聲,制止了十三爺的話︰「不要說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勉得月兒見著你,又要問東問西了」。
十三挫敗的嘆了一口氣,暗自翻了個白眼,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好吧,我這個做弟弟的,不如月兒的十分之一……」
胤禛又輕咳了兩聲,伴著十三極為戲謔的淺笑,腳步聲漸漸響起,月兒趕緊一個健步縮回了床上,裝作醒來,對著正開門進來的胤禛揉了揉睡意朦朧的雙眼,嗔怪的問道︰「一大早的,上哪里去了?」
胤禛笑了笑︰「去了茅房」。
月兒心里的疑團更加濃了,如果胤禛和她說實話,那表示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可是,胤禛卻隱瞞了她,這是不是代表,發生了很重大的事?
既然在胤禛這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麼,她只好去問胤祥了。
起床後,兩人用了些早點,月兒便提出想出府轉轉。
胤禛自然要作陪。
為了避人耳目,月兒為胤禛選了一套淡雅的月白色長袍,自己則穿了一身淺紫色的小外褂,和平常人家的打扮無異。
兩人十指相扣的走在大街上。
認識了這麼多年,這還是胤禛和月兒第一次逛街呢。
兩人的心里都像吃了蜜一樣甜。
街道兩旁琳瑯滿目的各色商品,將道路兩旁的位置佔得滿滿的,身著各異服飾的小販時不時的吆喝幾聲,帶著其獨特的叫賣方式,引得胤禛頻頻側目,瞪圓了雙眼,東看看西看看,頗有幾分劉嬤嬤進大觀園的風姿。
月兒掩著嘴輕笑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呀,平日里只顧著辦公,看這情形,大概連逛街也從未體驗過呢。
胤禛指著一旁的小泥人攤子,蹙著眉問月兒︰「那些是什麼?」
月兒拉著他的手在攤子前蹲了下來,隨手抽出一根神氣活現的孫悟空小泥人,湊到胤禛的眼前︰「我的四爺,這是泥人,你不會連這個都沒見過吧?」
胤禛微微有些窘,不屑的輕哼了一聲,正要離去,月兒卻扯住了他的衣袖,在老伯的架子上抽了一對穿著鮮紅喜袍的喜慶娃子,一男一女,笑著說道︰「我要這兩根」。
胤禛掏了銀子,月兒便遞了一根給他,美其名曰︰定情信物。
胤禛的眉心直接擰成了川字型,話說,這個定情信物也太廉價了吧……更何況,他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這些話,他是萬萬不敢說滴,所以,只能拼命往肚子里咽。
走過這條繁華的街道,就到了醉仙樓的門口,此時還未到晚上,醉仙樓的大門微敝著,門口也沒有姑娘,想必是未到時候呢。
斜對面的那家酒樓,生意倒是紅火,月兒拉著胤禛走了進去。
熱情的小二忙上前招呼,月兒笑著問道︰「有雅間嗎?」
小二看了看二人的打扮,指了指鬧哄哄的大堂,滿氣帶著幾分不屑︰「只有這里了,二樓已經客滿了」。
正在清點錢物的中年掌櫃听到熟悉的聲音,忙抬頭一看,嚇得險些將櫃子里的銀子都撒了出來,他急匆匆的從櫃台後跑了出來,一手拍在小二的腦門上,惡狠狠的喝斥了幾句,又換了副討好的嘴臉,對著胤禛和月兒招呼道︰「這位爺,請上二樓」。
月兒輕抿著嘴,好笑的看著一臉無辜的店小二,挽著胤禛的胳膊隨著掌櫃上了二樓的雅間。
球叔輕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這姑女乃女乃……他又怎麼會忘呢,雖然時間一晃就是好幾年,但是,她蹭吃蹭喝時的囂張模樣,他是一點也沒敢忘。
胤禛輕搖了搖頭,咧嘴一笑,四年前的點點滴滴又回到了腦海,他記得,這家店的老板叫鄂爾泰,當時還是個下三濫的小混混,這會已經是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了,月兒和他很要好,也經常會在這里蹭吃蹭喝。
看掌櫃的那反應,他就知道,月兒在這里沒少惹事。
球叔親自將他們帶上了二樓最里面的那間廂房,據說,這里是鄂爾泰專用的,還從未讓人進來過,但是,鄂爾泰進宮後,便吩咐了球叔,若是沈小姐過來,務必當作自家人一樣招待。
月兒掃視了一眼這間裝飾清雅的小雅間,地方不大,環境卻是極合她心意的,牆壁上幾幅龍飛鳳舞的字畫,張顯了主人的性格,窗台上幾盤開得正旺的菊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月兒突然想起初見鄂爾泰時的情景。
那日,她逃出府,踫巧遇到鄂爾泰被醉仙樓的老鴇趕了出來,如果,不是發生了後面的事,月兒和鄂爾泰的友誼也會一直延續下去的,如今,雖然大家已經冰釋前嫌,但是,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心結。
月兒正氣游太虛中,店小二熱情的招呼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抬眼一看,桌上已經擺滿了五味軒的招牌菜,都是月兒愛吃的……
她輕輕一笑,夾了一塊鹵鴨下巴放在嘴邊嘗了嘗,嗯……味道還不錯。
胤禛靜靜的看著月兒一會發呆,一會傻笑的模樣,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忍了好半天,他終于忍不住沉聲問道︰「在想什麼呢?」
月兒抬起頭,一對如水般的眸子笑成了兩條彎彎的弧線,她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楮︰「不告訴你,讓你去猜」。
胤禛悶悶的低下了頭,開始食不知味的嚼著碗里的菜。
月兒好笑的隔空握住了他的手,輕笑︰「吃醋了?」
胤禛悶悶了哼了一聲。
「嗯,你聞聞……好酸喔……」月兒故意用手扇了扇鼻子,在屋子里嗅來嗅去,樣子滑稽極了。
「……」
「我的心里除了胤禛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不信你听听……撲通,撲通……這顆心,只有見到了胤禛才會亂得很快很快的……我的好胤禛,你就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和您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一心一意……」
她的話還沒說完,胤禛便捉住了她話里的破綻︰「你的意思是說,沒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是一心一意咯?」
月兒的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起來,心里暗暗咋舌,這個木頭啥時候變得這麼機靈了?
「當然不是,不和您在一起的時候,自然是‘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胤禛終于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在月兒光潔的額頭上彈了個暴粟,這丫頭就是古靈精怪,臉皮跟城牆有得比……
吃飽了,喝足了,胤禛正打算去付帳,卻被月兒一把拽住了,啥?在五味軒吃個飯還要付銀子……她可不干,鄂爾泰的那筆帳,她還記著呢,她沒將這五味軒拆了已經夠仁慈了,還要付銀子……去,去,去,做夢去吧!
胤禛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遞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球叔欲哭無淚的望著眼前極度囂張的小女子,恨不得將櫃台里的銀子都搬給她……
只求……姑女乃女乃……您大人有大量,快些離開吧……
胤禛將銀子硬塞在了球叔的手里,他不喜歡欠人情……
球叔捧著這錠銀子,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在來回塞了好幾次都無果的情況下,他只得希望眼前的這位姑女乃女乃大人有大量,下回別砸了他的店……
月兒好心情的沖著他燦爛一笑,意有所指的掃了一眼他手中的銀子,那表情分明在說‘記得下回加倍還給我’。
出了五味軒,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街道兩旁的小販明顯少了一些,太陽西下的地方像是打翻了顏料瓶,紅紫一片,煞是好看。
月兒和胤禛手拉手,慢悠悠的在大街上閑逛著,這種感覺,好像在戀愛……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