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下午4時,教廷軍皮爾斯中將所率領的不到兩萬人的前鋒隊伍,在接到了後撤的指示之後,迅速開始與敵人的防線月兌離。
之前這近二萬名教廷士兵在皮爾斯中將和德米特里少將的率領之下,就如同一把尖刀一般,深深地突入了蘭諾軍的防線之中。當一把匕首刺入骨骼的時候,若想要還需得花費不少力氣,一支軍隊若想要在已經陷入混戰的情況下與敵人月兌離,對于將領和士兵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向後撤的幅度過小,根本就無法擺月兌敵人的糾纏,而如果後退的速度太快,就很有可能變成全軍潰退的下場。
好在從後方傳來的格朗克公爵的命令是「退的狼狽一些」,雖然皮爾斯和德米特里並不明白「退的狼狽一些」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接下來的行為卻正好符合了格朗克公爵的想法。
教廷軍當中也跟隨著許多聖騎士,他們有的和普通士兵一樣在前線奮勇殺敵,有的則和德米特里少將一樣率領一些士兵作戰。這些聖騎士對教廷的忠誠根本不需要任何懷疑,在得知了目前危急的情況之後,德米特里少將麾下的一名聖騎士隊長立刻就表示,他願意率領一部分士兵斷後,為友軍的撤退爭取時間。
包括德米特里在內,大多數教廷軍將士都是對父神無比虔誠的,但虔誠也並不意味著能夠隨時舍棄生命。如今有人甘願做出犧牲當然最好,在留給那名聖騎士隊長兩千名戰士之後,德米特里少將便帶領著更多的士兵,撒開了步子全速向後方退卻。
教廷軍退的塊,蘭諾軍也追的急。盡管留下來負責斷後的聖騎士隊長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一些時間,使得皮爾斯和德米特里麾下大部分戰士都成功月兌離了戰斗。但是當那兩千名教廷戰士全部被消滅之後,還是有不少沒來得及撤走的教廷軍士兵被留在了戰場之上。
蘭諾第73軍的騎兵團再一次發揮了效用,他們追逐著那些尚在逃跑中的敵人,用手中的長槍與騎士劍不斷地從背後收割敵人的生命。步兵用兩條腿跑的再快,也比不上四條腿全速奔行的戰馬,僅僅十幾分鐘的功夫,教廷軍的傷亡就成幾何數量倍增。
格朗克公爵雖然沒有親自上前線指揮作戰,但是他還是來到營地內最接近戰場的一處高地,遠遠地眺望前方。
盡管站在那里仍舊看不清前線的戰況,但是格朗克公爵還是憑借著以往的經驗,從遠方漫天飛揚的塵土當中,猜想到了目前的戰局。
這個時候,又一名傳令兵來到了老公爵的面前。
「皮爾斯中將托我向您回報,閣下。」
「說。」
格朗克公爵微眯著雙眼,語言簡短而有利。
「我軍已經順利撤離戰場,」傳令兵開始轉述皮爾斯中將的話︰「蘭諾軍目前仍在追擊中,我軍情況並不樂觀,傷亡很大。」
「損失了多少戰士,皮爾斯中將說了嗎?」
格朗克公爵突然向傳令兵問道。
「兩……大約有兩萬人,閣下」
這個數字是皮爾斯中將告訴傳令兵的,實際上可能還要多一些,就算是眼前這位年輕的傳令兵,也明白在一場戰斗中損失兩萬人是什麼概念。
「呵呵。」
格朗克公爵面部表情的干笑了一聲,又對傳令兵說道︰
「你立刻去通知英德克軍的布拉馬爾上將,告訴他,蘭諾人就要來了。」
說完這句話,格朗克公爵便轉過身去,繼續眺望著遠方的戰局。
兩萬士兵戰死沙城,這個損失對于總數才十萬人的教廷軍來說完全可以用「慘重」來形容。格朗克公爵心中很清楚,如果蘭諾人不繼續追過來,不落入他花費了極大的代價才設好的這個圈套,那麼他今後在教廷軍中恐怕就不會再存有任何威信了。
但是格朗克公爵作為一個戎馬半生的將軍,很快就做出了最為可能的分析,他據此推定蘭諾的將領一定會下令繼續追擊教廷軍,因為這個時候正在不斷後撤的教廷軍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都是一支心驚膽戰,幾乎崩潰的殘軍。
敵人的將領並不知道英德克人已經來到了這里,所以他們一定會以為只要擊敗了眼前的這支潰逃教廷軍,就能夠解除掉蘭諾帝國南方的危局。
這是格朗克公爵心中的想法。
然而對教廷軍,或者說是對格朗克本人而言十分不幸的是,蘭諾第七軍團的指揮官伯明頓上將早就得知了敵人獲得援軍的情報。
「差不多是時候了。」
伯明頓上將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對身邊的傳令官說道︰
「告訴第三軍的波本中將,叫他不要再追了。」
這個時候,蘭諾軍已經跟隨著潰退的教廷軍來到了阿爾比斯山麓北面的森林邊緣,以往在任何情況下,蘭諾軍都不會進入到這座森林當中。如今軍令如山,更何況明知道敵人會在森林里設下埋伏,第73軍的指揮官波本中將不是初上戰場的雛鳥,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第73軍的騎兵團在此前至少已經斬殺了上千名潰逃的教廷軍士兵,所以當他們在接到了停止追擊,向後撤退的命令後,甚至還依依不舍地在森林邊緣徘徊了好一陣子,一直到長官三番五次地遣人催促,他們這才悵然而歸。
眼看著敵人就要追進自己設下的圈套了,可是那最後的一步對方居然始終沒有邁出!站在高處觀察佔據的格朗克公爵雙目圓睜,只覺得胸口處涌上了一股熱流,幾乎就要吐出一口鮮血來。
長時間的謀劃,付出了兩萬人的代價,敵人居然根本就沒上鉤?!
伯明頓雖然一向以小心謹慎而著稱,但是面對教廷軍這樣一群只能夠逃竄的潰兵,任何一個正常的將領,都會選擇追殺到底吧!
除非,對方早就已經知道森林中有埋伏?
格朗克公爵心中一動,又回想起過去蘭諾情報部門那強大的能力,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英德克軍來到這里的消息,對于蘭諾方來說早已不是個秘密!
盡管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已經無法再扭轉之前的戰局,格朗克公爵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怎樣面對來自教廷軍將領們的質疑,以及那位樞機主教的怒火。;
23日的戰斗讓教廷軍一方失去了兩萬五千名士兵,再加上之前幾天的損失,他們的總數已經由十萬下降到了七萬人。而蘭諾的第七軍團則仍舊保有近九萬的兵力。
這一次如果不是英德克人及時來源,教廷軍恐怕連最基本的戰略目標都無法實現了。
雖然這次遠征的口號是懲戒蘭諾帝國,將對方的女皇拉下台,但是教廷高層的幾位樞機主教都認為這個計劃是不現實的。雖然現在憑借著教廷千百年來的能量,以及教皇本人的威信,大陸上眾多國家都承諾會幫助教廷對付蘭諾。可是蘭諾的實力擺在那里,現在就算是四面受敵,也依舊巍然不動。所以在英德克人伸出援手之前,格朗克公爵手下的這支教廷軍首要目標就是擊敗敵人一個軍團,佔領對方一座城市。
只要能夠削弱蘭諾帝國的軍事實力、佔據對方一部分領土,就能夠逼迫那個強硬的女皇軟化態度重新回到談判桌上來,進而簽訂一系列的對教廷及其盟友有利的協議。這樣一來教廷不僅能夠得到好處,也可以動搖蘭諾女皇的權威。
如今蘭諾雖然強大,但卻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弱點,那就是這個國家的皇室血脈實在太單薄了。當年蘭諾里斯大帝對愛情極為專一,身後只留下一個女兒。而如今的蘭諾女皇雖然早已結婚,卻並沒有誕下任何子嗣。也就是說,只要蘭諾的女皇突然去世,這個國家必定會陷入大亂。
正是因為這個弱點的存在,教廷才會不止一次的派人暗殺女皇和親王,只不過一直都沒有成功罷了。如今蘭諾已經在明面上和教廷撕破臉,所以教廷也就稍微改變了以往的方針,這一次出兵固然開疆擴土的目的在里面,但最首要的,還是要讓那位女皇在國內的民眾面前丟失顏面。
盡管對于一個皇權至上的國家來說,一個君主在國民心目中的形象好壞,對于國家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蘭諾這個國家比較特殊,由于國家歷史太短的關系,國內的安定一直都是建立在國民對女皇信任的基礎之上的,再加上要維持上百萬的軍隊,女皇的權威從來都是她控制這個國家的必要手段。
而一旦女皇的威信在貴族、官員、民眾的心目中降低,那麼蘭諾雖然不至于立刻崩潰,但也不可能還如同今日這般強大。
992年初的格朗克公爵之所以能夠掀起一場叛亂,就是因為那個時候女皇剛剛極為,尚沒有在政府和國內建立起自己的權威。
眼前這支教廷軍的基本目標就是要打擊蘭諾女皇的威望,打出教廷的威風。試想一下,如果蘭諾軍被教廷擊敗,甚至還丟失了一部分領土,一直都心高氣傲的蘭諾民眾會對他們的女皇產生什麼樣的想法?
然而單單就是這樣一個目標,卻始終沒有辦法實現,甚至還白白損耗了如此之多的兵力。
一想到這里,格倫斯樞機主教望向格朗克公爵的眼楮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那些經歷浴血奮戰,好不容易逃回來的諸位教廷將軍,投向格朗克公爵的眼神也沒有了以往的尊敬。他們在心中回想起戰前格朗克公爵所說的那番話,感覺到似乎是被那個老人給欺騙了。
格朗克公爵不用猜也知道屋內眾人心中的想法,他知道作為一個並非出身教廷的外人,他的一切權威都是建立在不敗的基礎之上的。經此一敗,恐怕他這個總指揮官的位置也算是坐到頭了。
自己這條老命就算搭在這里也無所謂,但只希望尚留在諾爾曼城的兒子能夠獲得一條生路。
抱著這樣的一個念頭,格朗克公爵心中默默地向父神祈禱著,他在教廷呆了這麼長時間,在不知不覺中也養成了祈禱的習慣。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格倫斯樞機主教雖然看似滿腔怒火,卻並沒有將這怒火發泄到老公爵的身上。
樞機主教第一次,哼哼唧唧的從他的軟榻上站起來,努力向前邁了幾步,然後伸出自己短胖的胳膊,用長滿肥肉地小手在格朗克公爵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雖然不像閣下戎馬半生,但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如今我軍雖然敗了一陣,但實力仍在,又有強援在側,還望閣下接下來繼續帶領大軍取勝吶!」
听這話的意思,格倫斯似乎並不打算削去格朗克公爵的兵權。這讓公爵疑惑不已,然而從對方臉上的表情來看,格倫斯似乎並不是在說反話。
仔細一想,格朗克公爵心中便已豁然,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他是被格倫斯樞機主教引薦為教廷軍指揮官的。如果格倫斯因為之前的失敗就削了格朗克的兵權,無異是自己給自己打耳光,今後也肯定會影響他在教廷高層中的地位。所以除非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格倫斯必須要力挺格朗克公爵。再說了,陣前換帥本來就是兵家大忌,格倫斯也實在找不出有什麼人能夠代替格朗克公爵指揮軍隊作戰。
雖然表面上地位並沒有被動搖,但是格朗克心中清楚,如果接下來自己再失敗,格倫斯恐怕也不可能袒護自己。而那些教廷的將領們,在接下來的戰斗中恐怕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條件地服從自己的命令了。
23日傍晚,教廷軍的諸位將領在格朗克公爵的帶領之下,前往英德克軍的營地,與來援的英德克陸軍上將布拉馬爾及其部屬會面。
格朗克公爵在蘭諾當軍務尚書的時候,便听說過布拉馬爾的名字,兩個人雖然從未在戰場上踫過面,但也都算是同一時代的名將。雙方剛一見面,就互相在心中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只不過,布拉馬爾在十幾年前便是英德克負有盛名的將軍,而格朗克公爵卻是蘭諾帝國的叛臣。雖然如今他們二人指揮的兵力差不多,但一個麾下指揮的都是自己的嫡系,另一個卻連身邊的親衛隊都不是可以信任之人。相較之下,格朗克公爵的境遇可算是要差了許多,地位也及不上對方。
「如果我仍舊在蘭諾當軍務尚書,這個人見到我之後,恐怕也要禮讓三分吧?」
格朗克公爵望著滿面笑容的布拉馬爾上將,心中卻頗有些自嘲。
到場的大半都是軍人,客套話並沒有多說,而是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英德克人的情報工作做的很完善,再加上教廷方面也沒有刻意隱瞞,所以這個時候布拉馬爾對蘭諾第七軍團的兵力布置的了解,已經不亞于格朗克公爵了。
之前格朗克公爵曾經命令傳令兵通知布拉馬爾上將做好戰斗準備,埋伏追擊深入森林的蘭諾軍。然而敵軍始終都沒有落入公爵所布下的圈套,這個結果就連布拉馬爾上將也感到十分失望。
布拉馬爾不同于沒有指揮經驗的格倫斯樞機主教,也比那些最近才經歷過大戰的教廷軍將領有眼光的多。雖然他並沒有直接參與到戰斗之中,但是憑著之前的情報還是看出格朗克公爵舍去兩萬多條人命布下的那個圈套,實在是一個妙招。
然而戰場上兩軍交戰和兩個人比試武技一樣,如果對方根本就不靠過來吃這一招,那麼無論使出多麼精妙的招數,也仍舊無法達到原本的目的。
雖然格朗克公爵並沒有明說,但這個時候布拉馬爾心中也隱隱約約的察覺到,自己這些人遠道而來,支援教廷攻打蘭諾的行動,早已經被對方知曉了。
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布拉馬爾上將內心也對蘭諾方面獲取情報的能力驚詫不已,他在這一生當中已經听別人無數次提起蘭諾的強大,而直到如今真的和那個國家對上了,他才明白對方的可怕之處。
既然蘭諾方面已經有所準備,那麼無論英德克人之前有什麼計劃,多半都失去了作用。盡管在接下來的軍事會議當中,雙方的許多將領都提議在明日與敵人再戰,不過無論是格朗克公爵還是布拉馬爾上將的心中都明白,這個時候蘭諾軍恐怕早已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事實也和兩位指揮官所猜想的並無二致,24日上午,當教廷與英德克聯軍再一次來到昨日的戰場之後,很多教廷士兵卻驚訝的發現,這些日子以來就如同一堵牆似的擋在自己面前的蘭諾軍,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不僅僅是昨日的戰場上看不見蘭諾人的蹤影,派往前方的斥候在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番之後,也回帶來了一個更為驚人的消息︰
北方數公里之外的蘭諾軍大營也是空無一人,營地早已經被拆毀,蘭諾人帶走了所有能夠帶走的東西。
知道己方沒有優勢便迅速後撤,尋找更為有利的位置,這便是格朗克公爵的學生,第七軍團指揮官布朗?伯明頓上將一貫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