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聖城諾爾曼的那一百名蘭諾士兵當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地走在大街上,此刻宵禁已經開始,全城市民都返回家中,尚在街道上閑逛的不是可疑人士,就是教廷的巡邏隊。
一旦被教廷巡邏隊發現,那麼這一百人立刻就被死死地盯住,蘭諾的整個計劃也就宣告失敗了。
所以離開廢棄倉庫沒多久,一行人就在藍托少校的帶領下,潛入了城中的下水道。
自從一百多年前的那場瘟疫席卷大陸之後,各國也開始將注意力放在了城市衛生之上,像諾爾曼這樣巨型而且人口眾多的城市,都修築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統。
這些下水道系統能夠十分便捷的將城市的污水排入附近的河流當中,也同樣能夠被別有用心之徒當作一件便利的工具。
羅斯庫在菲魯迪市並不是一無所獲,他在已經損毀的大美術館廢墟當中,尋找到了一份諾爾曼的市政規劃圖,根據這份圖紙能夠很輕易的辨別出城中主要下水道的具體布置。
選擇那間廢棄的木材倉庫也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僻靜,那里距離教皇所在的聖宮只有不到一公里,並且也正好處在下水道的網絡當中。
下水道雖然為城市的清潔衛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但是其本身卻是污穢不堪的。當根據手中的圖紙,成功找到下水道的入口,並且潛入當中之後,一股混合著難以言語的臭味的氣體差一點將大多數人當場燻暈。
「天哪,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事地方!」
一名士兵不由得小聲抱怨起來,盡管事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且早早的用一條濕毛巾捂住了鼻口,但是四周圍空氣當中的那些味道就像是滲透了皮膚,深入到了眾人的身體里。
「少說幾句話就行了!」
走在最前面的托普上尉剛一說完,就一個趔趄,差一點就倒在了污水當中。
托普上尉靈敏的嗅覺到了這種環境反而成為了累贅。
幸好這一百名蘭諾士兵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戰士,每一個人都擁有鋼鐵般的意志,在下水道里潛行了一段路程之後,大家越來越麻木的鼻子也就漸漸的開始感覺不到周圍的臭氣了。
「听說剛才那間倉庫里藏有會吃人心髒的惡魔,不知道他會不會跟著我們來到這里。」
一名士兵低聲說道,不過听他的口氣,與去說是在擔心,更像是在開玩笑。
「怎麼可能會有惡魔!」另一名士兵反駁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父神,也沒有惡魔,那些東西都是神棍們亂編出來哄人的!」
蘭諾軍和教廷打了這麼久,也讓越來越多的人轉變成了無神論者。
「說的也是……」另一位士兵也附和道,「如果有父神的話,我們進攻諾爾曼的時候,他為什麼不用聖光懲罰我們?」
「就算真的有惡魔存在,它們恐怕也和我們是站在一邊的。」又一名士兵笑道,「我今天听很多當地人說,親王殿下可是比惡魔更可怕的人呢。」
此話一出,立刻就引來了一陣哄笑。
士兵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一邊排解內心的緊張情緒,一邊緩緩前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藍托少校與托普上尉終于停了下來。
「到了!」
藍托少校輕輕做了一個手勢,所有的士兵立刻就閉緊了雙唇。
按照那份地圖,只要從這里出去,就是在聖宮內部了。
根據圖上的描述,出口附近應該是一個馬廄,但是那份地圖的已經有些年頭了,誰知道現在出口外面又是什麼一番景象?
藍托少校身為指揮官,自然要最先出去,他想要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可是四周仍舊難以忍受的氣味讓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了帝國,為了女皇陛下!」
在心中默念了這兩句話之後,藍托少校一咬牙,推開了頭頂上的石板。
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讓藍托少校仿佛深處天國,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掉以輕心,而是飛快地轉動眼球,觀察四周圍的情況。
現實果然和地圖有一些差別,記錄中的那間馬廄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美輪美奐的花園!
更讓人感到郁悶的是,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一名侍女領著水壺,哼著小曲兒,正在給沒有開花的花叢澆水!
還沒等藍托少校想好下一步的方案,那侍女就已經察覺到了腳邊的異動,隨後就很自然的看見了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頭顱。
突如其來的怪異景象仿佛讓那侍女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只見她兩眼一翻,還沒來得及發出尖叫,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藍托沒有想到自己的現身居然能夠將一個大活人嚇暈,但是目前的情況正好對他們有利,他飛快地從下水道出口爬了出來,然後一個箭步竄到那侍女的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好,只是暫時昏了過去。」藍托在內心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之所以慶幸對方沒有被嚇死,並不是害怕受到良心上的譴責,而是藍托等人需要一個熟悉四周環境的向導。
當那可憐的侍女被一股惡臭燻得再次醒來的時候,便更加恐懼的發現,她的四周正站著密密麻麻一群陌生人。
侍女兩眼一翻,想要再一次暈過去,卻被藍托少校飛快地制止了。
「不許叫!」
藍托一手捂住了侍女的嘴,一手用匕首頂住了她的咽喉,一點憐香惜玉的風度也沒有。
可憐的侍女點了點頭,眼淚也嘩嘩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只要你老老實實地于我們合作,就不會有生命危險,知道嗎?」藍托惡狠狠地說道。
侍女睜著淚汪汪的眼楮,再一次點了點頭。
「教皇在哪?」
藍托干脆直接的問道。
侍女的眼神里陡然增添了不少恐怖,她顯然不是個笨人,立刻就從這句話和對方臉上的表情猜到了這些人肯定會對教皇不懷好意。
對教皇陛下的崇拜居然讓侍女戰勝了恐懼,她那雙眼楮里閃過了一絲決然,然後望向藍托的目光立刻由恐懼轉變為凶狠。
「說,教皇在哪里?」
察覺到了侍女眼神的不對,藍托手中的匕首往前輕輕遞了遞,鋒利的尖端輕而易舉地就刺破了侍女白女敕的脖頸,殷紅的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
疼痛讓侍女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她臉上的表情也因此而扭曲了起來,然而她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該死的!」藍托低聲罵了一句,隨即揮起右手,用匕首柄將侍女砸暈,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對教皇如此的忠心。
「長官,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一名士兵向藍托問道,這里畢竟是教皇所在的地方,就算這些人膽子再大,也終究會緊張的。
「現在時間尚早,教皇不一定會休息,多半還在議事廳當中。」
藍托說著,再一次展開了那份地圖,由于聖宮的地位特殊,所以這份地圖上只是標出了議事廳大概的方位,卻沒有畫出詳細的路徑。
「往這邊走。」藍托對著地圖參詳了半天,終于得出了一個大概的方位。
然而一群人還沒來得及離開花園,就听得隊伍里傳來一聲警告︰
「有人往這邊來了!」
發話的是托普上尉,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偵察兵,他總是能夠提前感應到敵人的氣味。
藍托和士兵們沒有懷疑托普的警告,他們立刻就想著尋找一個可靠的藏身之處,可是眼下這花園雖然不小,但若要藏下一百個大活人,也頗不容易。
而且這個時候,顯然已經沒有時間再返回下水道當中了。
很快的,就連藍托少校也已經可以听到不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談話聲。
雖然藍托並不大懂利比尼斯語,但是從對方說話時的音調來看,來者至少有2人,而且都是年輕人。
「是聖宮的巡邏兵!」
藍托緊閉著雙唇,用手語向四周圍的戰士們說道︰
「干掉他們,盡量不要發出聲音!」
兩名士兵點了點頭,他們隨即就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通向花園的那條小徑。
等那兩名士兵剛剛就位,就遠遠地望著,有三名教廷士兵正一邊交談著,一邊向藍托等人的方向走來。
雖然現在天色已晚,四周圍也沒有明亮的燈火,但是花園當中畢竟有上百人在,只要那三個士兵不是瞎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察覺到異樣。
所以當看清楚那三人的身形之後,藍托少校原本張開的五指立刻就捏成了拳頭。
這是行動開始的手勢。
原先就埋伏在小徑兩側的士兵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他們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左手摟住了各自目標的脖頸,然後右手順勢用匕首在對方的喉嚨上一劃!
「??!」
隨著兩聲輕響,兩具尸體上冒出的鮮血飛濺了十幾米,將原本芳草依依的花園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剩下的一名教廷士兵被突如其來的異變給弄蒙了,他望著兩位同伴的尸體,直到三四秒之後,才想起來張嘴發出警訊。
然而那士兵的嘴巴剛一張開,就只見一柄匕首劃破了虛空,準確無比的鑽入了他的口中。
「繼續前進!」
藍托並沒有處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一位侍女和三名已經成為尸體的教廷士兵,因為他很清楚,這麼多人的行動,早晚都會引起聖宮守衛的注意。
現在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在引起大規模騷動之前,找到教皇的所在。
聖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並不小,一百名蘭諾戰士在藍托少校的率領之下穿過了花園,隨即就來到了一幢四層樓高的建築物面前。
這幢建築物是附近最為高大雄偉的,而且那份地圖上標記的議事廳位置也在這里,因此藍托憑著直覺判斷出教皇應該就在這幢建築物當中。
教廷內部大部分兵力雖然都已經被調往城市外圍,但是最重要的聖宮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人把守,所以藍托沒有猖狂到從正門入侵這幢建築物,他尋到了一樓一間沒有燈火的房間,然後敲碎了它的玻璃,領著戰士們翻牆闖了進去。
這房間似乎是侍從在白天工作閑暇時的休息室,因此房間面積頗大,室內還擺放著不少桌椅,甚至還能找到茶水以及精致的點心。
沒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有味口偷吃東西,藍托少校絲毫沒有在意室內的陳設,他只是徑自走到了房門邊上,側耳傾听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之後,便輕輕的拉開了房門。
幸運並不總是站在蘭諾的一邊,當藍托打開房門的一瞬間,一名侍從模樣的男子正好通過走廊,朝這邊走過來。
現在並沒有到休息的時間,所以走廊上依舊是燈火通明,那侍從立刻就注意到了打開房門探出頭來的藍托少校。
大概是沒有想到蘭諾的士兵居然會出現在這里的緣故吧,那侍從並沒有意識到出現在面前的究竟是什麼人,他只是頗為好奇的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問道︰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盡管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後的衣衫,但是藍托少校依舊保持著平常的表情,向那侍從說道︰
「我是新來的,今天才到這里工作。」
侍從听到了藍托的這句話,立刻就皺起了眉毛,顯然是藍托口中蹩腳的利比尼斯語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然而藍托並沒有給對方更多的思考機會,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足夠近了。
一雙有力的大手如同鉗子一般,牢牢地抓住了侍從的肩膀,然後將他拖進了藍托身後的房間之內。
「你要干什麼……」
突如其來的危機讓侍從尖叫了起來,然而這句話也是他留在世間上的最後一句話,盡管很清楚對方是非戰斗人員,藍托少校仍舊毫不猶豫地擰斷了他的脖子。
然而侍從臨死前的那聲尖叫,卻已經透過了房門,不知道驚動了多少人。
「該死的,」站在藍托少校身旁的托普上尉一邊揉著耳朵一邊罵道,「他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慘叫也這麼具有穿透力!」
不過托普並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去驗證地上那具尸體的真實性別,因為這個時候,門外的走廊上已經清楚地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五個人,」托普沉聲說道,「也許更多!」
藍托眉毛輕輕抖了抖,緊接著就低聲下達了命令︰
「留下一個活口詢問教皇的所在,如果必要,允許使用火槍。」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個操著標準利比尼斯語的聲音︰
「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開門,我們是聖宮衛隊!」
「吱呀」一聲,房門再一次輕輕打開,然而迎接門外之人的,卻是一柄鋒利的騎士劍。
「噗嗤!」
藍托少校身為羅斯庫的貼身護衛,在劍術上自然頗有造詣,只听得一聲輕響,騎士劍的尖端就已經穿過了門口剛剛還在喊話的那士兵的喉嚨。
那士兵身後還站著兩人,藍托的這一劍也立刻讓他們意識到了危機。
站在左側的一名士兵迅速的舉起了自己的佩劍攻向藍托,站在右側的一名士兵則在同一時間轉過身子,向走廊外面喊道︰
「快來人,有入侵者!」
原本就圍在門口不遠處的另外兩個士兵則在第一時間內靠了過來。
聖宮建成了這麼久,要說沒有遭過竊賊光顧是不可能的,因此聖宮的守衛們漸漸也有了一套完整的,對付外來入侵者的方案。
聖宮護衛的效率著實不低,藍托少校還沒來得及解決他的對手,就只見更多的人朝這個房間跑來。
這一次來的士兵約莫有二十人,對付一般的小偷小模可以說是綽綽有余。
然而恐怕直到此時也沒有人能夠想到,這次一次的闖入者居然多達百名。
「動手!」
隨著藍托少校的一聲令下,托普上尉以及另外一名蘭諾戰士立刻就沖到了門邊,他們雖然都沒有使用火槍,但是憑著手中的長劍,對付幾個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守衛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隨著幾聲慘叫,堵在門口的三名教廷護衛紛紛倒地,而室內的蘭諾人則在第一時間內沖了出來。
正跑向出事地點的那群聖宮護衛沒想到敵人居然如此之多,大驚之下,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許多。
「開火,自由射擊!」
藍托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既然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那麼就沒有必要再隱藏實力。
已經沖到走廊上的蘭諾士兵們立刻就取下了原本背在身後的火槍,由于之前已經上好了子彈,因此僅僅在三四秒之後,走廊以及前方的大廳里就回蕩起了刺耳的槍響。
這一次被挑選出來入侵聖宮的都是精兵,射擊水平當然也是蘭諾軍中數一數二的,僅僅一輪射擊之後,幾乎所有沖過來的教廷護衛就都倒在了地上。
「說,教皇在什麼地方?」
藍托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從尸體堆里拎起一個尚未斷氣的教廷士兵。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位對教皇忠心耿耿的士兵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泄露教皇行蹤的,但是此時他已經重傷,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被藍托少校這麼一逼問,立刻就迷迷糊糊地說出了實情︰
「陛下……在三樓……」
那士兵還沒有來得及說出教皇具體在三樓什麼地方就已然斷氣,但是這一情報對于藍托來說已經足夠了。
「走!」
沒有多作遲疑,藍托大手一揮,率領著士兵們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