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飛刀又見飛刀
王冏伯第二日就離開應天府,回了太倉。嘉興、杭州兩府的那些亂兵僅僅是龜縮在府城之內,既不出來擾民,也不與朝廷接觸。前一刻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勢卻在下一刻詭異的平穩住了。看來府宴上,王衡說那宋德與範大龍不合的消息的確不假。
難得有了安寧的日子,李樂在王冏伯離開後,就直接住到了城外的莊子上,每日間與那方雪斗斗嘴皮,扎扎馬步,倒也清閑了下來。李樂來自二十一世紀,一些新奇的想法,每每都讓方雪側目。尤其是李樂受管了人人平等理念的燻陶,和人相處時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讓這個女孩也漸漸敞開了心扉。
方雪的飛刀絕技,李樂可是垂涎很久,無奈方雪只是讓他每日扎扎馬步,時間久了,李樂也愈發的不耐煩。去找方雪,得到的答復也只是「你根基未穩!」。就這樣,一扎就是七八日。不過李樂也能明顯的察覺到自己堅持扎馬步的時間比以往更長了。從只能堅持一刻鐘到兩刻鐘、三刻鐘,直至現在的一扎就堅持一兩個時辰。自己的身體素質的確要比以往好的太多了。
這日,李樂早早地起床,用過早餐後不用方雪催,自己就站到了莊子上的小空地扎起了馬步。
「呦,挺自覺的嘛!」方雪自幼習武,從小便有早起的習慣,從自己屋內出來就看到李樂已經在扎馬步,不由出聲調侃道。
「話說,你什麼時候教我真正的飛刀絕技!!!」已經習慣了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李樂平舉雙手半柱香的時間,卻依舊能做到面不改色。
方雪沒有答話,轉身去了糧倉,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只鐵秤砣。輕盈地提著兩只大秤砣走到李樂身邊,方雪說道︰「任何絕技都沒有什麼了不得的訣竅,真正訣竅就是堅持做最基本的鍛煉。這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卻總是想著走捷徑,不勞而獲。」說完,方雪把那兩只秤砣直接掛到了李樂平舉的胳膊上。
霎時,李樂便再也不能淡定起來。
哭著一張臉,李樂瞅了瞅掛在自己胳膊上的秤砣。心里哀嘆,這小妞肯定是受多了折磨,現在來折磨自己吧!肯定是的!
方雪好像是看穿了李樂心中所想,冷哼道︰「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在這浪費時間,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才沒工夫搭理你!」
說著,方雪徑直取過一只秤砣,掛到自己手腕,然後從懷中取出飛刀。「咻」的一聲,那飛刀從李樂李樂臉前飛過,直直的釘在了幾十步開外的小屋門環中央。
那秤砣少說也有十多斤,就這樣掛在方雪手腕上,而她仍然能射中門環,手腕毫無顫抖。
李樂心神大震!她一個小妞都能做到,我又憑什麼叫苦。前些日子自己還遇到了刺殺,若是當時自己能有方雪的飛刀本事,再不濟至少能保住李安。對啊!李安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了!?
李樂想起了那個總是為自己著想的小廝李安,想起了他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少爺,快跑!」。
自己為什麼要跟著方雪學飛刀?不就是為了以後能有保護身邊親人的能力嗎?遇上一點挫折就怕了,對的起李安的死嗎?一連串的自問,李樂只覺得胸中有一股氣哽在其中,難受的要命。李安,總有一天,我會揪出那個背後的大人物,告訴他︰你殺了我兄弟,我滅你全家!
緊緊咬住牙,李樂不再多說什麼。此後幾日間,方雪讓李樂做怎樣的訓練,李樂便一絲不苟的照做。有時李樂甚至還夜里偷偷起床,自己做著額外的加練。
時間一晃,已是三月底。
初春的暖意開始應天府蔓延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杭州兵變被平息的消息!
二月中旬,範大龍與宋德約定,二月二十日,範大龍從杭州府出兵三萬,攻佔湖州府,宋德從東側策應。豈料二月二十日宋德並未如約出兵,範大龍獨木難支,攻打湖州府也久攻不下,所部亦是損兵折將。
二月二十四日,範大龍眼見糧草耗盡,攻佔湖州府無望,便帶著兩萬殘兵退回杭州府。行兵至德清縣附近,卻遭遇早已埋伏好的官兵!
德清縣距離杭州府僅有三十多里地,趕了一日路的範大龍部亂兵,勞累饑渴,又眼見杭州府在望,歸鄉心切,無心戀戰,自然是敵不過以逸待勞的官兵。僅僅是一炷香的功夫,亂兵便被擊潰,逃的逃,降的降。範大龍帶著僅僅三百余心月復殘部鏖戰許久才突圍而出,奔逃回杭州府。
此地埋伏的官兵,卻是新任的浙江巡撫海瑞,借調來了應天府神衛一營兩衛,計一萬兩千余人,在範大龍退兵之路埋伏好。用海瑞自己的話說,只是有心算無心。那範大龍不知是自己的兄弟宋德背叛了他,把他的作戰計劃全部告知了海瑞,這才導致了大敗。
然而在杭州城外十里處,範大龍殘部再次遭遇伏擊,伏擊範大龍的便是那宋德所率領的一千精兵!
臨近黃昏,範大龍三百殘部個個帶傷,卻仍舊緊緊握住手中的韁繩。奔逃近五十里,那些戰馬也累到了極點,無力的垂著頭。三百殘部,在夕陽下拖出一條長長影子。隔著不遠,便是包圍範大龍殘部的一千精兵!
滿身是血的範大龍已看不清本來面目,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鮮血淋灕,亦是剛才戰時新添的傷痕。範大龍也明白自己的大勢已去!長嘆一聲,範大龍揮起馬鞭,遙遙對著遠處鮮衣怒馬的宋德怒喝道︰「宋德!我待你不薄!為何如此害我!這個朝廷,真值得你賣友求榮!?」
止了止胯下躁動不安的戰馬,宋德冷漠地看著處于包圍之中的範大龍,回道︰「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範大龍,你也算死得其所!五年後,或許我可為你燒上一炷香!」
範大龍還未明白宋德話里的意思,便被淹沒在上千精兵之中。
一場持續月余,震驚朝野的杭州兵變,就這樣,在夕陽散發的最後一點光芒中落下了帷幕。
四月初,杭州兵變之事才算是徹底的了解。主犯範大龍已死,但其子嗣被滿門抄斬,宋德因歸順朝廷,擊斃兵變主犯範大龍有功,功過相抵,與總兵沈思學同樣被革職為民,免去了殺頭之罪。浙江布政司衙門,上至二品的布政使,下至從六品的州府詹事,一應被革了職。浙江巡撫海瑞兼領布政使職務,督杭州兵事。
大明南方是鬧得不可開交,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卻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兩個月未下一滴雨的京城,也少了些往日的生氣。
四月初一這一天的清晨,北京城全城戒嚴。朝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正陽門內等候了大半個時辰的百官翹首以盼,終于是等來了今天的主角。
二十三歲的萬歷皇帝,在近百的太監簇擁下,走出了身後那個巨大的牢籠,紫禁城!
連續兩個月未下半滴雨水,深宮之中的萬歷皇帝再也坐不住了,終于決定在四月初一這一天,祭祀求雨!未表誠心,神宗皇帝拒絕了龍攆,徒步從太和殿出發,在正陽門與百官匯合,去往天壇祭天求雨。
自正陽門到天壇的幾里地,上萬名錦衣衛沿街鋪過,把百姓推拒在道路兩旁。約莫過了小半個小半個時辰,萬歷皇帝以及他的百官才姍姍來遲。數千人的大隊伍,排過去就有一里地之多。百官著青服角帶,文官在東,武官在西,卑者在前,崇者在後,都列成單行兩相對稱,和萬歷皇帝一道步行前往天壇。街邊無數的百姓伸長了脖子,努力想要看到位于隊伍最前面的神宗皇帝的樣子。
個子不高,微胖,面目白淨,一身明黃色龍袍。
這便是百姓,對這位從來只存在想象中的神宗皇帝的真實感覺!可以說,若是月兌了那身龍袍,神宗皇帝朱翊鈞放到人群中,就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胖子。
這一年,大明朝雖有杭州兵變的亂子,卻仍然是算的上國富民強。而神宗皇帝正值壯年,沒了張居正等人的掣肘,正是想大展拳腳的時候。
祭祀活動有條不紊,徒步走了近五里地,神宗皇帝仍是精神奕奕。倒是底下那些個上了年紀的官員,熱的滿頭大汗,卻不敢擦拭,只是小心的陪著神宗皇帝走到了天壇。
祭祀求雨在正午時分才結束,百官請求萬歷皇帝坐龍攆回宮,萬歷皇帝拒絕了,認為祭祀需要心誠,徒步而來,也必須徒步而回。
隊伍歸途,行至正陽門時,萬歷皇帝面諭百官︰「天時亢旱,雖由朕不德,亦因天下有司貪贓壞法,剝害小民,不肯愛養百姓,以致上干天和,今後六部該是慎加選用。」
百官諾諾應是,萬歷皇帝這才遣散了眾人,又在數百名太監的簇擁下回了紫禁皇城。
皇城內御書房,萬歷皇帝臥在榻上小憩,旁邊一名老太監小聲的念著奏折。
「南直隸應天府指揮使程旭奏︰三月中旬,一等廩生李樂,為府衙代寫安民書一份,第三日府衙夜宴,揭金川河道賑災監管吏目貪贓事宜。南直隸監察御史沈思孝,為杭州總兵深思學之兄。杭州兵變後,在南直隸統籌士子文人調度賑災事宜,頗得聲望!」
「停!」臥在榻上的萬歷皇帝輕輕哼了個鼻音。接著又道︰「把沈思孝調來京城吧,給個閑職磨磨性子。」
「是,萬歲爺,老奴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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