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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坡上,成公英望著城下陣勢森嚴的官軍,面色凝重;雖然小老虎一箭立威,雖然他身邊也有上千精銳騎兵,但是仍不能稍減他心頭的沉重。小老虎耀武揚威而還,回到本陣之時臉上已然了無笑意,更多的卻是專注,凝神觀察著官軍的陣勢。
經過少許騷亂,官軍再一次沉寂下來,而後一板一眼地展開了陣型。風中隱約可聞官軍各級佐官的傳令聲。
「打不進去。」小老虎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句。成公英卻听懂了。小老虎的意思是,憑著眼下剛剛抵達的人馬,哪怕將三千人全部填進去,也不可能打破官軍的陣勢。
成公英沉聲道︰「這個陣勢排的嚴密,不知道主將是誰,用兵頗為老道。」他凝目眺望著官軍的大旗,一個「徐」字迎風搖動。
「涼州邊軍中不曾听說有姓徐的大將,或許是從洛陽南北軍中調來的……只听說南軍里有個叫徐榮的,官拜材官校尉,遼東人,跟著皇甫嵩在關東平叛,又隨調來了三輔——對面的或許就是徐榮吧。」成公英雖然年輕,但是久為老邊所器重,多曾參贊軍機,宦官源源不斷送來的官軍軍情他也多有接觸,是以對皇甫嵩軍中將吏頗為熟稔。
「徐榮?沒听說過,官軍中還真有不少將才。」說的輕松,但是語氣中有掩蓋不了的沉重。只看對面排兵布陣之嚴謹,涼州各路人馬中,能有這種本事的人屈指可數。可是對面的那個徐榮,在官軍中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名聲。素來為涼州人所熟知的大將如董卓、張濟、段煨都沒有出現。若是只比統兵人才,涼州叛軍這邊已然輸了一籌。
「看他們的布陣,厚實嚴密,意在防御;看起來,官軍是不想這麼快與我們打上一場。」成公英冷靜地分析著官軍的意圖。
成公英也曾多年指揮金城郡兵剿匪平叛,雖然戰事規模都不大,但是對官軍的作戰方式也多有了解;略一思酌便明白過來︰「是了,他們不知道我們後方有沒有援軍,所以才會以穩為主。這個徐榮用兵,倒是謹慎。」
「我們後續的兵馬什麼時候能到?」小老虎有些急切地問道。
成公英道︰「離我們最近的,是前軍北宮伯玉統領的兩萬人馬,離我們還有數十里地,他們要護送著輜重一起走,至少還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到。後面是邊先生親自統帥的五萬中軍,現下可能還在隴縣——翻越隴山的路不太好走。估計要等到明天這個時候才能抵達陳倉。」
「這麼說,今天是沒機會打起來了?」小老虎有些遺憾地說道。
成公英道︰「虎娃,還是不可大意,徐榮不知我們的底細,我們也不知道官軍是否有後援趕來,還是先穩住陣腳再說。等邊先生大軍到來在做計較。
小老虎雖說心中頗為遺憾,但是也知道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沉聲下令道︰「全軍後撤十里,沿河安營。」他心里自有盤算︰官軍有陳倉城為依托,立營方便,看今日徐榮前出陳倉城數里布陣,想來皇甫嵩是打算以陳倉城為中軍立寨。而涼州的大軍卻是遠道而來,又無城池關隘為依托,只能立起野營;而立營之時也是最容易受到侵襲的時候,所以應當趁官軍主力未到,搶先把營壘立起來,讓後續的大軍主力有一個立足之地,免得事到臨頭才驚惶失措。
「虎娃,你帶著虎字營的人留下,監視官軍。」成公英囑咐道,「邊先生可吩咐過,不許你逞強,虎字營在這里的只有一千多人,看住對面的官軍就行,可不是叫你去拼命的。」
老邊收攏了近萬部眾之後,將人馬一分為二,交給小老虎和成公英分別統領,算是老邊這個主帥的親軍。因為小老虎在畜官亭闖下「虎將軍」的名號,他統領的那五千人馬也就順理成章被稱作虎字營。
「虎字營」練兵之際,邊伍趁著小老虎揚威校場的機會,將漢軍的許多規矩都強行搬到了「虎字營」來;雖然因為羌人生性浪漫,不適應繁密嚴苛的軍法而鬧出許多麻煩,但是在小老虎的壓制之下,邊伍還是把軍法嚴格確定了下來。此時來援的一千多人都是虎字營中的老卒,這些人跟隨小老虎數次出戰,本就心悅誠服,可以說是虎字營中最嚴整、也是最堅韌的一支隊伍;
原本遮斷官道的千余涼州騎兵如退潮的潮水一般向後退去,只留下少許斥候遠遠觀望。
陳倉城下,徐榮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麼。沉思片刻,才吩咐人道︰「將剛才那個逃回來的哨騎伯長帶過來。」
不一時,滿身塵土的張繡被帶了過來,神情落寞,十分喪氣。眼見得這一副狼狽相,徐榮身邊的親衛都暗暗偷笑,殊不知,這還是來前張繡整理過衣甲,否則形象更是不堪。
徐榮卻沒有笑,他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生生死死,哪里會在乎一副表象?斥候哨騎是一支軍隊中真正的精銳,也是們面對最多危險的一批人;在他看來,能夠當上斥候就足以證明張繡是個不錯的軍人,他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也是真本事——狼狽一點算什麼?軍人還是要看實力,不是衣裝,在戰場上,一場惡戰打下來,有幾個還能衣冠整潔的?
「卑職討賊校尉麾下伯長張繡,見過校尉。」張繡自報官職從屬,討賊校尉是他叔父張濟的官職。
看到張繡雖然形容狼狽,但是行禮不缺,徐榮微微頜首道︰「免禮吧,張繡,你適才與叛軍哨騎交過手,是嗎?」
「是。」想起自己交手的對象,張繡心中仍然止不住一寒。
「那依你看,叛軍實力如何?你詳細說來。」
雖然不願意,但是張繡依然將自己遇見小老虎之後看到的一切細細想了一遍,拱手稟報︰「依卑職所見,叛軍大多都是涼州羌胡部落出身,生性彪悍敢戰,精于騎射馬戰之術。不過叛軍軍械衣甲遠不及我軍,雖然騎兵眾多,但是手中器械多是簡易的長矛,少有環首刀之類利器。正因為兵甲不利,難以久戰;若是大軍正面相對,除非我軍兵力與之相差懸殊,否則,我軍穩操勝券。」
徐榮听張繡說得頭頭是道,眼中透出欣賞之意,頗為稱許;這是個人才,多加雕琢,他日必能獨當一面。
「剛才追逐你而來,又在我軍陣前攔路殺人的,是什麼人?」徐榮想起適才連折三名軍官,也對叛軍中出現這樣勇悍的人物感到心驚,于是在此向張繡追問。
張繡想起那個臉上帶疤的少年,心內一寒,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調,平靜地說道︰「卑職也不知其人是誰,只知道此人武藝極高明,卑職麾下六名精銳哨騎圍攻于他,竟不能阻擋他片刻。若非校尉大軍趕來,卑職今日必定難逃一死。」
張繡說到這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叛軍所在,只見千百騎兵群中,那個少年駐馬陣前,獨自斷後,身旁千百涼州勇士,竟然無有一人可與比肩。那個身影,即便相隔一二里路,看不清面貌,但是落在張繡眼里,竟然是如此深刻。
「大人,那個少年此刻就在叛軍陣前。想來,其人在叛軍中名位不低,若派人打探,必能得知詳情。」
徐榮只是一時對小老虎好奇,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擺了擺手道︰「算了,一二勇士,縱然武藝高明,放在千軍萬馬之中,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左車騎將軍親自統帥大軍,明日便到,我們這里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至于那少年的虛實,等來日交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