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題目就好大的排場!
「「話說寶玉听了,忙進來看時,只見琥珀站在屏風跟前說︰"快去吧,立等你說話呢。"」,琥珀點綴一筆,
「「寶玉來至上房,只見賈母正和王夫人眾姊妹商議給史湘雲還席。」,古時的規矩還不少,
「「寶玉因說道︰"我有個主意。既沒有外客,吃的東西也別定了樣數,誰素日愛吃的揀樣兒做幾樣。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擺一張高幾,各人愛吃的東西一兩樣,再一個什錦攢心盒子,自斟壺,豈不別致。"」,既省事又自由又吃了喜歡吃的,寶玉剛剛著魔,卻出了個好主意,可見前面是真信的,沒有昏了頭腦,
「「賈母听了,說"很是",」,賈母喜愛寶玉是一回事,但這里卻真的是贊同寶玉的建議,因為賈母定會覺得這樣眾小輩們定十分開心,賈母不愧確實是善解小輩心意的好賈母!
「「忙命傳與廚房︰"明日就揀我們愛吃的東西作了,按著人數,再裝了盒子來。早飯也擺在園里吃。"商議之間早又掌燈,一夕無話。」想必眾人得知,定盼望一夜,
「「次日清早起來,可喜這日天氣清朗。」,好天氣,恰配現時,
「「李紈侵晨先起,看著老婆子丫頭們掃那些落葉,」,點明時日,
「「並擦抹桌椅,預備茶酒器皿。只見豐兒帶了劉姥姥板兒進來,說"大女乃女乃倒忙的緊。"」,豐兒,時不時便出來一會,但著墨卻著實不多,曹雪芹要寫的人雖然還真不少,但何時寫誰,何時該如何寫卻心中極其有數,
「「李紈笑道︰"我說你昨兒去不成,只忙著要去。"劉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熱鬧一天去。"」,兩人對話,雖如此平常,但如見其態,如見其心,
「「豐兒拿了幾把大小鑰匙,說道︰"我們女乃女乃說了,外頭的高幾恐不夠使,不如開了樓把那收著的拿下來使一天罷。女乃女乃原該親自來的,因和太太說話呢,請大女乃女乃開了,帶著人搬罷。"」,丫環們說話,不但要說清楚事情,而且還要注意「態度」,以及說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xx︰好麻煩!(外人注︰你以為在賈府做丫環這麼好做的啊))
「「李氏便令素雲接了鑰匙,又令婆子出去把二門上的小廝叫幾個來。李氏站在大觀樓下往上看,令人上去開了綴錦閣,一張一張往下抬。小廝老婆子丫頭一齊動手,抬了二十多張下來。」,寫得好細,(xx注︰有必要寫這麼細嗎?(外人注︰寫實,想寫的就寫))
「「李紈道︰"好生著,別慌慌張張鬼趕來似的,仔細踫了牙子。"」,很寫實,
「「又回頭向劉姥姥笑道︰"姥姥,你也上去瞧瞧。"」,李紈顯然已看出劉姥姥的心思,否則以劉姥姥如此高齡,誰敢讓爬上去?
「「劉姥姥听說,巴不得一聲兒,便拉了板兒登梯上去進里面,」,劉姥姥在賈府定見了不少奇異之物,見搬下來二十多張高幾,早已心癢,
「「只見烏壓壓的堆著些圍屏、桌椅、大小花燈之類,雖不大認得,只見五彩炫耀,各有奇妙。」,許多定不是定做,而是送的禮,所以絕非一般家具,用藝術品來形容肯定不為過,
「「念了幾聲佛,便下來了。」,(xx注︰要到現在,就象看贓物一般(外人注︰))
「「然後鎖上門,一齊才下來。李紈道︰"恐怕老太太高興,越性把舡上劃子、篙槳、遮陽幔子都搬了下來預備著。"」,準備海灘曬日光浴?
「「眾人答應,復又開了,色色的搬了下來。令小廝傳駕娘們到舡塢里撐出兩只船來。」,「撐出兩只船來」,曹雪芹寫到此定大笑!
「「正亂著安排,只見賈母已帶了一群人進來了。李紈忙迎上去,笑道︰"老太太高興,倒進來了。我只當還沒梳頭呢,才擷了菊花要送去。"」,李紈說起笑來也別有另一番趣味,
「「一面說,一面碧月早捧過一個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來,里面盛著各色的折枝菊花。賈母便揀了一朵大紅的簪于鬢上。」,賈母戴菊花是假,
「「因回頭看見了劉姥姥,忙笑道︰"過來帶花兒。"」,劉姥姥帶花兒才是真,
「「一語未完,鳳姐便拉過劉姥姥,笑道︰"讓我打扮你。"」,鳳姐兒調皮壞心眼兒一觸即,
「「說著,將一盤子花橫三豎四的插了一頭。」,菊花插滿頭,不知曹雪芹借此暗中又在調侃哪位古人,
「「賈母和眾人笑的了不得。」,果然好笑,不過倒應該都無惡意,
「「劉姥姥笑道︰"我這頭也不知修了什麼福,今兒這樣體面起來。"」,劉姥姥很懂得配合,
「「眾人笑道︰"你還不拔下來摔到他臉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個老妖精了。"」,所以說眾人無惡意,
「「劉姥姥笑道︰"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流才好。"」,此處極寫實!不要為劉姥姥悲哀,也不要嘲笑甚至斥責劉姥姥,以為成為了所謂權貴們的作弄的笑料,還自殘自賤,當時的環境使得劉姥姥說出此話來,再正常不過!
「「說笑之間,已來至沁芳亭子上。丫鬟們抱了一個大錦褥子來,鋪在欄桿榻板上。」,寫實,
「「賈母倚柱坐下,命劉姥姥也坐在旁邊,因問他︰"這園子好不好?"」,賈母都認為是好的,劉姥姥更是如同到了仙境,
「「劉姥姥念佛說道︰"我們鄉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來買畫兒貼。時常閑了,大家都說,怎麼得也到畫兒上去逛逛。想著那個畫兒也不過是假的,那里有這個真地方呢。」,果然沒見過的都是如此想法,
「「誰知我今兒進這園里一瞧,竟比那畫兒還強十倍。怎麼得有人也照著這個園子畫一張,我帶了家去,給他們見見,死了也得好處。"」,劉姥姥極會說話兒,但這就是當時的現實,
「「賈母听說,便指著惜春笑道︰"你瞧我這個小孫女兒,他就會畫。等明兒叫他畫一張如何?"」,小孫女兒,又會畫畫,惜春的招人疼愛的模樣便出來了,
「「劉姥姥听了,喜的忙跑過來,拉著惜春說道︰"我的姑娘,你這麼大年紀兒,又這麼個好模樣,還有這個能干,別是神仙托生的罷。"」,這是劉姥姥的不摻水份的真心話,
「「賈母少歇一回,自然領著劉姥姥都見識見識。」,劉姥姥那話實在是「動听」,
「「先到了瀟湘館。一進門,只見兩邊翠竹夾路,土地下蒼苔布滿,中間羊腸一條石子漫的路。劉姥姥讓出路來與賈母眾人走,自己卻?土地。琥珀拉著他說道︰"姥姥,你上來走,仔細蒼苔滑了。"劉姥姥道︰"不相干的,我們走熟了的,姑娘們只管走罷。可惜你們的那繡鞋,別沾髒了。"」,劉姥姥心很實誠,雖喜說好話,但絕無一點壞心,這也是曹雪芹定要告訴眾看官的,
「「他只顧上頭和人說話,不防底下果?滑了,咕咚一跤跌倒。」,還好是跌在軟地上,若是在那石子地上,不但跌壞骨頭,可能還是要在賈府留下笑料,
「「眾人拍手都哈哈的笑起來。」,小孩子們,笑笑倒也無妨,
「「賈母笑罵道︰"小蹄子們,還不攙起來,只站著笑。"」,賈母知道是怎麼回事,心中定在道「可別摔傷了」,
「「說話時,劉姥姥已爬了起來,自己也笑了,」,果然是身子骨好的!
「「說道︰"才說嘴就打了嘴。"」,劉姥姥自嘲的水平也在此處揮得淋灕盡致,
「「賈母問他︰"可扭了腰了不曾?叫丫頭們捶一捶。"」,賈母心善且細心,
「「劉姥姥道︰"那里說的我這麼嬌女敕了。那一天不跌兩下子,都要捶起來,還了得呢。"」,倒也可能不是假話,那時的農家,坑坑窪窪,下雨打滑,而且如劉姥姥般常要出去的,時常跌兩下很是正常,所以恐怕已經掌握了跌跤自保的技巧也不行而知,
「「紫鵑早打起湘簾,賈母等進來坐下。林黛玉親自用小茶盤捧了一蓋碗茶來奉與賈母。」,黛玉在長輩面前也是極懂尊敬的,讓眾看官能見識到黛玉這一面也是極動人的,
「「王夫人道︰"我們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林黛玉听說,便命丫頭把自己窗下常坐的一張椅子挪到下,請王夫人坐了。」,黛玉很懂事,
「「劉姥姥因見窗下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滿滿的書,黛玉之內在,以及由內在反應到的外在,四個字便讓人浮想連翩,
「「劉姥姥道︰"這必定是那位哥兒的書房了。"」,劉姥姥這話說得好,
「「賈母笑指黛玉道︰"這是我這外孫女兒的屋子。"劉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這那象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劉姥姥其實相當多的時候也是心中有數的,
「「賈母因問︰"寶玉怎麼不見?"眾丫頭們答說︰"在池子里舡上呢。"」,寶玉定好一通舡!
「「賈母道︰"誰又預備下舡了?"李紈忙回說︰"才開樓拿幾,我恐怕老太太高興,就預備下了。"賈母听了方欲說話時,」,怕寶玉玩水有危險?
「「有人回說︰"姨太太來了。"賈母等剛站起來,只見薛姨媽早進來了,一面歸坐,笑道︰"今兒老太太高興,這早晚就來了。"」,曹雪芹現在越來越不怕人多,人越多寫起來越得心應手,越覺得熱鬧,莫非曹雪芹寫這回時正覺得寂寞?甚至相當寂寞?
「「賈母笑道︰"我才說來遲了的要罰他,不想姨太太就來遲了。"」,意即「姨太太是來找罰的」,但這兩句卻說出來既去火藥味,又顯得多俏皮,
「「說笑一會,賈母因見窗上紗的顏色舊了,便和王夫人說道︰"這個紗新糊上好看,過了後來就不翠了。這個院子里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這綠紗糊上反不配。我記得咱們先有四五樣顏色糊窗的紗呢,明兒給他把這窗上的換了。"」,賈母疼黛玉,一個是不能怠慢似乎客居此處的黛玉或使其覺得怠慢,二個一看到黛玉便想起最疼的賈敏,想必說這話時,心底已酸,所以「明兒給他把這窗上的換了」,語氣中定已有不悅,
「「鳳姐兒忙道︰"昨兒我開庫房,看見大板箱里還有好些匹銀紅蟬翼紗,也有各樣折枝花樣的,也有流雲萬福花樣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樣的,顏色又鮮,紗又輕軟,我竟沒見過這樣的。拿了兩匹出來,作兩床綿紗被,想來一定是好的。"」,鳳姐兒如何听不出來,忙說了這麼一大通,其實心中已經露怯,
「「賈母听了笑道︰"呸,人人都說你沒有不經過不見過,連這個紗還不認得呢,明兒還說嘴。"」,賈母此笑罵在替鳳姐兒去怯,賈母前一句語氣已變,鳳姐兒如此反應,自己當然听得出來,知道鳳姐兒听出賈母似乎在責怪她沒有照顧好黛玉,所以反笑罵讓鳳姐兒寬心,
「「薛姨媽等都笑說︰"憑他怎麼經過見過,如何敢比老太太呢。老太太何不教導了他,我們也听听。"」,老一輩的自然都能听出,都在配合圓這個場,
「「鳳姐兒也笑說︰"好祖宗,教給我罷。"」,鳳姐兒此話已不再「放肆」,顯然是心已露怯的證明,
「「賈母笑向薛姨媽眾人道︰」,賈母仍然以笑掩飾和放松剛才的「嚴厲」,
「「"那個紗,比你們的年紀還大呢。怪不得他認作蟬翼紗,原也有些象,不知道的,都認作蟬翼紗。正經名字叫作‘軟煙羅‘。"鳳姐兒道︰"這個名兒也好听。只是我這麼大了,紗羅也見過幾百樣,從沒听見過這個名色。"賈母笑道︰"你能夠活了多大,見過幾樣沒處放的東西,就說嘴來了。那個軟煙羅只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晴,一樣秋香色,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著,就似煙霧一樣,所以叫作‘軟煙羅‘,那銀紅的又叫作‘霞影紗‘。如今上用的府紗也沒有這樣軟厚輕密的了。"」,看得出,賈母雖在讓鳳姐兒寬心,但仍然有一絲絲的不滿,畢竟,光講疼愛,賈母疼黛玉內心肯定要勝過鳳姐,
「「薛姨媽笑道︰"別說鳳丫頭沒見,連我也沒听見過。"」,薛姨媽是賈府長輩中第一個敏感和聰明的,這里明顯是在安慰鳳姐兒,
「「鳳姐兒一面說,早命人取了一匹來了。」,鳳姐兒內心深處一定深深知「錯」,所以才有這「早命人」,
「「賈母說︰"可不是這個!先時原不過是糊窗屜,後來我們拿這個作被作帳子,試試也竟好。明兒就找出幾匹來,拿銀紅的替他糊窗子。"」,仍然在心疼黛玉!
「「鳳姐答應著。」,鳳姐兒此時不敢再「說嘴」了,
「「眾人都看了,稱贊不已。劉姥姥也覷著眼看個不了,念佛說道︰"我們想他作衣裳也不能,拿著糊窗子,豈不可惜?"賈母道︰"倒是做衣裳不好看。"」,引出做衣裳,
「「鳳姐忙把自己身上穿的一件大紅綿紗襖子襟兒拉了出來,向賈母薛姨媽道︰"看我的這襖兒。"」,鳳姐兒此舉動定讓眾看官不得其解,
「「賈母薛姨媽都說︰"這也是上好的了,這是如今的上用內造的,竟比不上這個。"」,連賈母和薛媽媽都不知鳳姐兒是何意,以為鳳姐兒來「顯擺」,
「「鳳姐兒道︰"這個薄片子,還說是上用內造呢,竟連官用的也比不上了。"」,鳳姐兒前面听了賈母的稍嚴厲語氣,滿心地委屈,這里的意思是,並非不是我沒照顧好黛玉,瞧我自己身上的,也不怎麼樣呢?
「「賈母道︰"再找一找,只怕還有青的。若有時都拿出來,送這劉親家兩匹,做一個帳子我掛,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夾背心子給丫頭們穿,白收著霉壞了。"」,賈母再找事讓鳳姐兒做,正是看得起鳳姐兒,在為鳳姐兒「解月兌」,
「「鳳姐忙答應了,仍令人送去。」,鳳姐兒此時定象被媽媽誤斥的委屈的小孩,恨不得做一切的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賈母起身笑道︰"這屋里窄,再往別處逛去。"」,賈母此時已經完全理解鳳姐兒心情,「這屋里窄」,已經在「笑話」鳳姐兒「心窄」,因為鳳姐兒如此,賈母心中覺得好笑之余,也會有些心酸,孫媳婦中,第一得力第一疼愛的自然還是鳳姐兒,
「「劉姥姥念佛道︰"人人都說大家子住大房。昨兒見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櫃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櫃子比我們那一間房子還大還高。怪道後院子里有個梯子。我想並不上房曬東西,預備個梯子作什麼?後來我想起來,定是為開頂櫃收放東西,非離了那梯子,怎麼得上去呢。如今又見了這小屋子,更比大的越齊整了。滿屋里的東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麼,我越看越舍不得離了這里。"」,劉姥姥卻听不出這其中的言語「鋒機」,
「「鳳姐道︰"還有好的呢,我都帶你去瞧瞧。",說著一徑離了瀟湘館。」,鳳姐兒當然也想離開這尷尬甚至「傷心」之處,
「天!」小戒叫道,「這如何能听得出看得出?」
「寫實啊,不說出來,自然要自己去揣測了。」小猴道。
「細微之處皆是情。」老沙道。
「曹施主在寫給自己看。」小唐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