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王夫人氣色更變,」有紅樓史來王夫人恐怕是第一次對鳳姐兒如此,之前大概有對金釧兒如此過,
「「只帶一個貼己的小丫頭走來,一語不,走至里間坐下。」爆前夕,
「「鳳姐忙奉茶,因陪笑問道︰"太太今日高興,到這里逛逛。"」這是極其正宗的陪笑,話兒精確之極,
「「王夫人喝命︰"平兒出去!"」好家伙!幾乎要讓人叉著出去了,
「「平兒見了這般,著慌不知怎麼樣了,忙應了一聲,帶著眾小丫頭一齊出去,」幾乎如飛奔而出,
「「在房門外站住,越性將房門掩了,自己坐在台磯上,所有的人,一個不許進去。」平兒自然懂得這四個字的份量,
「「鳳姐也著了慌,不知有何等事。」本來就讓邢夫人和這些事弄得心神不寧,此時那更是先就是驚弓之鳥,
「「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擲出一個香袋子來,說︰"你瞧。"」含著淚,這當然是出自王夫人真心的淚,但曹雪芹此時如果暗藏極深的諷刺也很可能是有的,(xx注︰參見三賈?(外人注︰))
「「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里得來?"」(xx注︰鳳姐沒見過?(外人注︰小孩都有了,哪里能沒見過,只是這在當時賈府尤其是女子尤尤其是黃花閨女居住的環境中是極大的禁忌,你只要想想男子進賈府幾乎所有女子都要回避就能知一二了))
「「王夫人見問,越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里得來!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當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個空兒。」王夫人不話而已,一話也是厲害的,這句「天天坐在井里」就蠻嚇鳳姐兒的,
「「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遇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賈母如果知道那定可以用四個字形容︰「家風敗壞」,那可是極大的罪了(xx注︰原來賈府只允許男子婬**亂,女子必須是聖女?(外人注︰女子也未必全是如此,但大多數都是,所以說(xx注︰好了,我知道了)))
「「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遺在那里來?"」一般人可能還听不懂,但鳳姐兒自然是一听就知道王夫人是在說這東西是她的,
「「鳳姐听得,也更了顏色,忙問︰"太太怎知是我的?"」鳳姐兒此時才「更了顏色」,前面只是想著如何去找出這事的禍主,但沒想到竟然講到自己身上,也許正是如此,王夫人才如此淚如雨下,
「「王夫人又哭又嘆說道︰"你反問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話好直接,尤其是後一句︰「要這個何用」(xx注︰何用?(外人注︰))
「「再女孩子們是從那里得來?自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流種子那里弄來。」好,稍微松口氣,王夫人也知道賈璉是個「不長進下流種子」,
「「你們又和氣。當作一件頑意兒,年輕人兒女閨房私意是有的,」「閨房私意」,王夫人這話委婉,
「「你還和我賴!」這話已經很重,可憐鳳姐兒,才被邢夫人一棒,這里竟是被自己最信任最親密的王夫人又一棒,這後一棒的份量自然更重,
「「幸而園內上下人還不解事,尚未揀得。」王夫人此話卻有些差矣,園內上下人解事的,可能遠比王夫人想象得要多,
「「倘或丫頭們揀著,你姊妹看見,這還了得。」其實如若寶釵黛玉看見,倒還真沒什麼「了得」,不過一把燒掉就了事,王夫人「想象力」較強而且會「擴展」,就象金釧兒和寶玉調笑一句,可能就「想象」金釧兒和寶玉怎樣怎樣了,所以大雷霆,此處也為接下來晴雯的事作好極重鋪墊,晴雯大概就是栽在王夫人這極強的「想象力」之下的,
「「不然有那小丫頭們揀著,出去說是園內揀著的,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這句話是另一個要點,賈府「名聲」要緊,雖然男子已經被賈珍等弄得只剩「石獅子干淨」了,但女子千萬要「守住」(外人注︰)
「「鳳姐听說,又急又愧,登時紫漲了面皮,便依炕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這個幾乎要打下十八層地獄的責任,鳳姐兒自然承擔不起,
「「︰"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我並無這樣的東西。」(xx注︰可見還是有的(外人注︰有又怎麼樣?!(xx注︰莫非,你也(外人注︰放屁!)))
「「但其中還要求太太細詳其理︰那香袋是外頭雇工仿著內工繡的,帶子穗子一概是市賣貨。」以鳳姐兒的能干和敏感,恐怕一看到這香包就開始計算其出處了,所以這話絕非臨時想出,
「「我便年輕不尊重些,也不要這勞什子,自然都是好的,此其一。」這話也隱晦,能寫出這話,也足見曹雪芹功力深厚,(xx注︰怎麼就功力深厚了(外人注︰自然都是好的,還要這勞什子干什麼?(xx注︰哦,原來是倒述(外人注︰))))
「「二者這東西也不是常帶著的,我縱有,也只好在家里,焉肯帶在身上各處去?」這話極有理,(xx注︰要是一時忘記了呢(外人注︰怎麼會忘記?(xx注︰太激動興奮了啊)))
「「況且又在園里去,個個姊妹我們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來,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見,我有什麼意思?」極是,以鳳姐兒如此考慮周到的,王夫人听了這話應該至少九成五相信鳳姐了,
「「我雖年輕不尊重,亦不能糊涂至此。」這話更是實在,不和王夫人去爭論是否「尊不尊重」,而是肯定自己絕不「糊涂」(xx注︰什麼是尊重?有些不明白(外人注︰這也是隱語,也就是說,鳳姐兒結婚不久,所謂什麼年輕「不尊重」是很正常的))
「「三則論主子內我是年輕媳婦,算起奴才來,比我更年輕的又不止一個人了。況且他們也常進園,晚間各人家去,焉知不是他們身上的?」王夫人很會排除法,而得出結論是鳳姐兒可能性最大,但鳳姐兒更熟悉園子里的情況,所以提供給王夫人新的未排除對象,
「「四則除我常在園里之外,還有那邊太太常帶過幾個小姨娘來,如嫣紅翠雲等人,皆系年輕侍妾,他們更該有這個了。」那是!這「更該」兩字很有學問!(xx注︰自然,貪多嚼不動嘛(外人注︰))
「「還有那邊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帶過佩鳳等人來,焉知又不是他們的?」這個更不用說!賈珍恐怕更多更猛的都有,
「「五則園內丫頭太多,保的住個個都是正經的不成?也有年紀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時半刻人查問不到偷著出去,或借著因由同二門上小ど兒們打牙犯嘴,外頭得了來的,也未可知。」最後這一分析總算說到了真正的「答案」!
「「如今不但我沒此事,就連平兒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請細想。"」鳳姐兒就是厲害,能說出五大要點來,而且句句極其在理,一句廢話沒有,誰要和鳳姐兒辯論可要做好準備了,
「「王夫人听了這一席話大近情理,因嘆道︰"你起來。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小姐出身,焉得輕薄至此,不過我氣急了,拿了話激你。」王夫人這「拿了話激你」卻也算是一種策略,如此能快得出結論,
「「但如今卻怎麼處?你婆婆才打人封了這個給我瞧,說是前日從傻大姐手里得的,把我氣了個死。"」邢夫人將香袋給了王夫人,王夫人當然知道邢夫人是特意拿了來氣她的,這恐怕是王夫人氣急到如此的最主要原因,前面的怕園子里女子學壞,怕傳出去名聲不好恐怕都還在其次,因為榮府是王夫人在當家,而鳳姐兒又是實際當家者,而更重要的,鳳姐兒是王夫人的親佷女,給王夫人正好打擊了幾乎整個王夫人集團,(xx注︰給賈母豈不更好?(外人注︰邢夫人不敢親自給賈母,因為這事太大,這樣做得太明顯,而且後果也會很嚴重,邢夫人駕馭不了,給王夫人對邢夫人來說是最好的))
「「鳳姐道︰"太太快別生氣。若被眾人覺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賈母如果知道了,王夫人的罪過可就相當大了,甚至都有可能讓王夫人失去賈母的信任,王夫人前面那幾十年可真的就有白熬的危險了,
「「且平心靜氣暗暗訪察,才得確實,縱然訪不著,外人也不能知道。這叫作‘胳膊折在袖內‘。」胳膊折在袖內,意即家丑沒有外揚,但顯然前面一句話更「漂亮」些,且看王夫人和鳳姐兒這大段對話,不該說的詞語是絕不會「貿然」蹦出來的,
「「如今惟有趁著賭錢的因由革了許多的人這空兒,把周瑞媳婦旺兒媳婦等四五個貼近不能走話的人安插在園里,以查賭為由。」如何?前面剛說間諜,這里就有「明諜」了,
「「再如今他們的丫頭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鬧出事來,反悔之不及。」是哦,想想這些丫頭小時候剛進來時該是多麼「听話」,但如鴛鴦兒晴雯司棋等大了後,各有各的想法,這就是人性中的一種,
「「如今若無故裁革,不但姑娘們委屈煩惱,就連太太和我也過不去。不如趁此機會,以後凡年紀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難纏的,拿個錯兒攆出去配了人。一則保得住沒有別的事,二則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這話如何?"」這話雖然似乎是針對司棋而言,但這句話也許成為了王夫人攆晴雯出去的起因之一,
「「王夫人嘆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從公細想,你這幾個姊妹也甚可憐了。」哦,這話怎講?
「「也不用遠比,只說如今你林妹妹的母親,未出閣時,是何等的嬌生慣養,是何等的金尊玉貴,那才象個千金小姐的體統。」能從王夫人口中說出這話,真是令人神往,從而也見有其母則有其女,林黛玉的氣質絕非筆墨能形容,
「「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罷了。」別看王夫人前面極說話更少評論人,但心里的「規則」卻相當清晰和嚴格,但因為贊到了黛玉的母親,王夫人的「規則」還是有其相當可取之處,(xx注︰黛玉的母親如此嬌貴,為何嫁個窮書生?(外人注︰一個是父母之命,一個黛玉父母定是恩愛,也可見黛玉和其母親一樣,情感是從心而,而不是從物從虛榮而的))
「「通共每人只有兩三個丫頭象個人樣,余者縱有四五個小丫頭子,竟是廟里的小鬼。」哈哈,好嘛,王夫人這話也是「高標準」的,但「完美」之人哪里有,也許黛玉之母是一個相當特例,但與賈母的管教以及當時賈府的「環境」沒有如此之糟也許有相當的關系,更況且,人的展有其自由,環境變了,人稍微有些變化也是正常的,不過,以王夫人如此之「比」的話,黛玉之母當時真是令人神往的(外人注︰好男人絕種了,如黛玉之母或如黛玉寶琴這般的女子卻也真是難覓的(xx注︰偏激吧(外人注︰不信你仔細想想有誰?(xx注︰))))
「「如今還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雖然艱難,難不至此。我雖沒受過大榮華富貴,比你們是強的。如今我寧可省些,別委曲了他們。以後要省儉先從我來倒使的。」這話卻相當合情合理!但王夫人說的話卻與其行為是不太符的,或者說王夫人說的這番話會讓人產生「完美」的誤解,王夫人一旦「激動」而「行動」起來,卻真是嚇人的,
「「如今且叫人傳了周瑞家的等人進來,就吩咐他們快快暗地訪拿這事要緊。"鳳姐听了,即喚平兒進來吩咐出去。」抄檢正式開始,也就是好戲即將進行,
「「一時,周瑞家的與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現在五家陪房進來,余者皆在南方各有執事。」人已經夠多,
「「王夫人正嫌人少不能勘察,忽見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來,方才正是他送香囊來的。王夫人向來看視邢夫人之得力心月復人等原無二意,」此話有蹊蹺,王夫人恐怕是正希望此事邢夫人的人也能參與,以示公允,
「「今見他來打听此事,十分關切,」恐怕邢夫人正是怕王夫人掩飾此事派過來「監听」兼「監督」的,
「「便向他說︰"你去回了太太,也進園內照管照管,不比別人又強些。"」此話卻更象是王夫人向邢夫人示明「此事我一定會秉公辦理」,曹雪芹此處的寫法說實話有些「可疑」,如果是掩飾的話那也掩飾得有些過了,以曹雪芹以往寫情節幾乎必有緣由的寫法來看,此處顯然有些淡化這種直接的矛盾,也許曹雪芹想之後再自然而然地讓這兩大集團再沖突更「自然」一些,所以這里將王夫人對邢夫人態度寫得有些「淡然」,但以王夫人如此「利眼」,應該早看出邢夫人對鳳姐兒和自己的「不滿」,而對邢夫人的言語和行事有相當的「知覺」,但暫且撇開這個,且看王善保家的「加入」會有如何好戲!」
「果然沖突起來!」小戒道,「連王夫人和鳳姐兒都能有沖突了!」
「全由于香袋而起,相對于賈府經濟必然下滑,這種香袋的事正是催化劑。」小猴笑道。
「兩位師兄說得很是,」老沙點頭道,「曹施主已經開始越來越環環緊扣,不給太多的緩和機會了。」
「阿彌陀佛,」小唐道,「紅樓一夢,直奔夢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