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見前面又露出一所院落來,庚辰眉批︰問卿此居比大荒山若何?賈政笑道︰"到此可要進去歇息歇息了。"說著,一徑引人繞著碧桃花,庚辰雙行夾批︰怡紅院如此寫來,用無意之筆,卻是極精細文字。」這兩個批中的「大荒山」和「無意之筆」還是有些趣味的,
「「穿過一層竹籬花障編就的月洞門,庚辰雙行夾批︰未寫其居,先寫其境。俄見粉牆環護,綠柳周垂。」粉牆,幾乎喻意大觀園寶玉周圍全是女子,而月洞、綠柳,也盡顯溫柔之意,一個是象極了寶玉的性格,另一個,自然是指此處實為溫柔鄉,
「「庚辰雙行夾批︰與"萬竿修竹"遙映。」這個批看得挺深,竟然能看出與林黛玉「遙映」,
「「賈政與眾人進去,一入門,兩邊都是游廊相接。院中點襯幾塊山石,」這里是幾塊山石,一個當然隱指寶玉的「石頭本質」,另一個自然也是與寶釵處到處大大小小石頭區分開來,
「「一邊種著數本芭蕉;那一邊乃是一顆西府海棠,其勢若傘,綠垂碧縷,葩吐丹砂。」海棠,在紅樓夢中出現過幾次,這里又在寶玉的住處出現,(XX注︰這里也有丹砂(外人注︰寶釵處可是「實若丹砂」,這里只是說海棠葩吐丹砂))
「「眾人贊道︰"好花,好花!從來也見過許多海棠,那里有這樣妙的。"賈政道︰"這叫作‘女兒棠‘,庚辰雙行夾批︰妙名。乃是外國之種。俗傳系出‘女兒國‘中,庚辰側批︰出自政老口中,奇特之至!雲彼國此種最盛,亦荒唐不經之說罷了。"庚辰側批︰政老應如此語。」這里卻恐怕道出其妙,即海棠即女兒棠,女兒國中開得最盛,那海棠就是意味著之後大觀園成為女兒國,而種在寶玉處,自然就有寶玉之後是處在「女兒國」中的意思了,當然,是否還有其他意思,卻值得再思考,因為這個女兒國的意思實在有些淺浮,
「「眾人笑道︰"然雖不經,如何此名傳久了?"寶玉道︰"大約騷人詠士,以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庚辰雙行夾批︰體貼的切,故形容的妙。庚辰眉批︰十字若海棠有知,必深深謝之。大近乎閨閣風度,所以以‘女兒‘命名。想因被世間俗惡听了,他便以野史纂入為證,以俗傳俗,以訛傳訛,都認真了。"庚辰雙行夾批︰不獨此花,近之謬傳者不少,不能悉道,只借此花數語駁盡。眾人都搖身贊妙。」寶玉這里進行糾正,恐怕是在為海棠正名,即海棠本意與女兒國無關,而從這里形容的「海棠之」來看,「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卻自然象一個人,
海棠在之後多次出現過,建海棠詩社,作海棠詩,最後特別有一句,即晴雯逝時,寶玉說有海棠枯萎了,意即晴雯即海棠!
那到此,海棠真正的意思應該是晴雯!
而「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也更象晴雯,即,晴雯平時是「花之色紅暈若施脂」,但被王夫人悲慘趕走時卻正好是「輕弱似扶病」!
這里在寫怡紅院時,單獨以海棠來比晴雯,足見曹雪芹對晴雯的重視,即在曹雪芹心中,寶玉身邊真正親近的人,第一當然是林黛玉,但第二絕對是晴雯了!
「「一面說話,一面都在廊外抱廈下打就的榻上坐了。庚辰雙行夾批︰至階又至檐,不肯輕易寫過。賈政因問︰"想幾個什麼新鮮字來題此?"一客道︰"‘蕉鶴‘二字最妙。"又一個道︰"‘崇光泛彩‘方妙。"賈政與眾人都道︰"好個‘崇光泛彩‘!"」眾清客似乎也在漸入佳境,這個至少表面看起來還有些生命力,
「「寶玉也道︰"妙極。"又嘆︰"只是可惜了。"」寶玉都在贊妙極了,不過寶玉要求還是比較「嚴格」的,(外人注︰哈哈,寶玉的真性情在游大觀園中可謂展露的淋灕盡致了!)
「「眾人問︰"如何可惜?"寶玉道︰"此處蕉棠兩植,其意暗蓄‘紅‘‘綠‘二字在內。若只說蕉,則棠無著落;若只說棠,蕉亦無著落。固有蕉無棠不可,有棠無蕉更不可。"」寶玉不但靈動,而且看事情挺全面,一旦寶玉之後能將身邊發生的所有事同襲人同寶釵同王夫人同王氏集團同整個封建制度一起如此「全面」起來,寶玉明白得就更多乃至徹底明白了!
于是,寶玉之後才可能毅然離開賈家!離開這塵世,重新回歸石頭乃至所謂神瑛侍者了!
「「賈政道︰"依你如何?"寶玉道︰"依我,題‘紅香綠玉‘四字,方兩全其妙。"賈政搖頭道︰"不好,不好!"」賈政這里搖頭說不好,恐怕不是故意如此,因為以賈政來說,這些名至少要有「古意」,
但「紅香綠玉」顯然似乎其一是有些「白話」,其二更讓賈政搖頭的恐怕是「香艷」氣太濃厚,
恐怕都讓賈政想起了賈寶玉剛生下來時喜歡抓些胭脂之類的讓自己生惡的情景,
因此,要想更接近曹雪芹內心原意地判斷這些原文,卻真的是要甚至牢牢把握住這些原文中沒有寫出甚至都沒怎麼透出但確實在原文中可能或極可能存在的「氣氛」,即曹雪芹獨有的氣息和這些人物和情景所造成的氛圍,
「「說著,引人進入房內。只見這幾間房內收拾的與別處不同,竟分不出間隔來的,庚辰側批︰特為青埂峰下淒涼與別處不同耳。庚辰雙行夾批︰新奇希見之式。原來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雲百蝠",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庚辰雙行夾批︰花樣周全之極!然必用下文者,正是作者無聊,撰出新異筆墨,使觀者眼目一新。所謂集小說之大成,游戲筆墨,雕蟲之技,無所不備,可謂善戲者矣。又供諸人同學一戲,洵為妙極。或萬福萬壽,前庚辰雙行夾批︰金玉篆文是可考正,今則從俗花樣,真是醒睡魔。其中詩詞雅謎以及各種風俗字文,一概不必究,只據此等處便是一絕。各種花樣,皆是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寶的。」這里恐怕除了說寶玉的博學雜學,自然天然外,曹雪芹似乎也在以此「說」自己?
特別是其中的「歲寒三友」、「集錦」、「博古」,分別對應寶玉之本質中的「氣質」、「興趣」和「深厚」幾個詞,當然,以寶玉的年齡,這幾個詞的程度還不夠,但以曹雪芹幾十年下來,只專這些,那這些幾乎已經達到曹雪芹的巔峰了的!
能達到曹雪芹的巔峰,那自然是相當不得了了!
「「庚辰雙行夾批︰至此方見一朱彩之處,亦必如此式方可。可笑近之園庭,行動便以粉油從事。一隔一隔,或有貯書處,或有設鼎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處,其隔各式各樣,或天圓地方,或葵花蕉葉,或連環半壁。真是花團錦簇,剔透玲瓏。倏爾五色紗糊就,竟系小窗;倏爾彩綾輕覆,竟系幽戶。庚辰雙行夾批︰精工之極!且滿牆滿壁,皆系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諸如琴、劍、懸瓶、庚辰雙行夾批︰懸于壁上之瓶也。桌屏之類,雖懸于壁,卻都是與壁相平的。庚辰雙行夾批︰皆系人意想不到,日所未見之文,若雲擬編虛想出來,焉能如此?一段極清極細,後文鴛鴦瓶、紫瑪瑙碟、西洋酒令、自行船等文,不必細表。眾人都道︰"好精致想頭!難為怎麼想來?"庚辰雙行夾批︰誰不如此贊?」哈哈,幾乎都可斷定,這里幾乎就是在寫曹雪芹小時候的書房!
曹雪芹深受曹家長輩們影響,這樣的書房完全契合曹雪芹從小所受曹家的人文藝術之薰陶!
因此,紅樓夢中寶玉這個人的情節雖然恐怕大多曹雪芹沒經歷過,但寶玉這個人的甚至是相當多的本質,與曹雪芹至少與曹雪芹小時候年輕時候的本質幾乎是同出一轍的!
即紅樓夢並非曹雪芹自傳,雖然有一些事情曹雪芹很可能經歷過,但大多數應該是沒經歷過的,
但寶玉這個人的本質卻有曹雪芹甚至是相當多的「影子」在內的!
「「原來賈政等走了進來,未進兩層,便都迷了舊路,左瞧也有門可通,右瞧又有窗暫隔,及到了跟前,又被一架書擋住。回頭再走,又有窗紗明透,門徑可行;及至門前,忽見迎面也進來了一群人,都與自己形相一樣,--卻是一架玻璃大鏡相照。及轉過鏡去,庚辰側批︰石兄迷否?益發見門子多了。庚辰側批︰所謂投投是道是也。」曹雪芹如此寫,恐怕一個是在寫寶玉內心和興趣和涉獵之豐富,同時恐怕也是在寫自己這方面的豐富,
如果沒有這些的豐富和集大成和達到相當深厚甚至最深厚的程度,曹雪芹怎麼可能寫出紅樓夢!
而最後這面鏡子,看起來似乎集中想體現的就是一個「幻」字,但恐怕真正的意義卻恰好相反,即曹雪芹正是想體現的是一個「實」字!
即曹雪芹寫紅樓夢,恐怕是極多的「鏡子」的!
沒有這些「鏡子」,沒有這些能照出幾乎所有人的甚至骨髓的鏡子,沒有這些能照出當時整個社會最深處的鏡子,沒有這些能照出甚至整個人類本質的鏡子,曹雪芹如何能寫出所有這些的紅樓夢來!
這個鏡子甚至之前還「明」著出現過一次,即賈瑞的正反陰陽鏡,這鏡中照出的便是無限的即等于背面的滅亡!
「「賈珍笑道︰"老爺隨我來。從這門出去,便是後院,從後院出去,倒比先近了。"說著,又轉了兩層紗廚錦隔,果得一門出去,庚辰側批︰此方便門也。院中滿架薔薇、寶相。轉過花障,則見清溪前阻。眾人 異︰"這股水又是從何而來?"賈珍遙指道︰"原從那閘起流至那洞口,從東北山坳里引到那村莊里,又開一道岔口,引到西南上,共總流到這里,仍舊合在一處,庚辰側批︰于怡紅總一園之看,是書中大立意。從那牆下出去。"」這個卻讓人更驚異!即之前所說黛玉自縊順流,如果閘沒關,豈不是要流到這來?!(外人注︰確實一大驚!)
因為,這個從「意識」上來說,黛玉那時都仍是要「朝向」寶玉的!
而且從悲劇性來說,如果當晚寶玉在和寶釵成親,而黛玉卻漂來寶玉住處,已經是不能再悲了!(外人注︰不過,感覺有些夸張,需要八十回後能有邏輯性更強,更合理的情節安排(大白紙注︰極是,不能太過臆想,否則會違了曹雪芹實錄的本質))
「「眾人听了,都道︰"神妙之極!"說著,忽見大山阻路。」確實神妙,
「「眾人都道︰"迷了路了。"賈珍笑道︰"隨我來。"仍在前導引,眾人隨他,直由山腳邊忽一轉,便是平坦寬闊大路,庚辰側批︰眾善歸緣,自然有平坦大道。豁然大門前見。庚辰雙行夾批︰可見前進來是小路徑,此雲忽一轉,便是平坦寬闊之正甬路也,細極!」呵呵,這個幾乎絕對就是寶玉經過眼前的似乎不可逾越的愛恨情仇的大山阻隔後,一拐彎,卻是「看破紅塵」之「康莊大道」,
「「眾人都道︰"有趣,有趣,真搜神奪巧之至也!"于是大家出來。庚辰眉批︰以上可當《大觀園記》。」在最後這一處,才得出「真搜神奪巧之至」,也正映證之前所說的所謂寶玉最後的「看破一切」,
「「蒙︰好將富貴回頭看,總有文章如意難。零落機緣君記去,黃金萬斗大觀攤。」這個沒有太多深含之意,即以似乎艱深之詞,來描述淺薄之意,而看詞的人以為「艱深」,而看「意」的人,一眼即看破其「淺」(外人注︰嗯,說到底,人最重要(大白紙注︰是滴是滴,寶貝辛苦了辛苦了,別緊張放松心情注意休息,加油!))
「果然深深深!」小戒瞪大眼道。
「其實還意猶未盡。」小猴道。
「曹施主越是有意之文,就越是‘有意’。」老沙嘆道。
「善哉善哉,」小唐道,「菩提花一開,多少奇妙精靈放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