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問道︰"襲人是何人?"王夫人道︰"是個丫頭。"賈政道︰"丫頭不管叫個什麼罷了,是誰這樣刁鑽,起這樣的名字?"」,這里恐怕有以下幾個意思,
其一,襲人的名字在丫環中確實有些「突兀」,
其二,襲人這名字包含曹雪芹的另一個意思,即「襲(擊)人」或「(偷)襲人」,
其三,借「襲人」二字再次展現出賈政的「原本面目」,即恐怕甚至將之前「減」去的那「八九分」又幾乎完全「加」上了!
即曹雪芹這里非常巧妙地讓賈政又現了原形!
而以上,顯然「其三」是最大目的,
「「王夫人見賈政不自在了,便替寶玉掩飾道︰"是老太太起的。"」,王夫人在這些方面的智商卻不太夠,因為王夫人幾乎所有心思在另外的方面,
「「賈政道︰"老太太如何知道這話,一定是寶玉。"」,這一點賈政倒是很了解寶玉,
「「寶玉見瞞不過,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讀詩,曾記古人有一句詩雲︰‘花氣襲人知晝暖‘。因這個丫頭姓花,便隨口起了這個名字。"王夫人忙又道︰"寶玉,你回去改了罷。老爺也不用為這小事動氣。"」,王夫人這話卻有水平,一個是讓寶玉改了,一個是讓賈政不要動氣,但這里是不是有王夫人維護襲人的意思呢?
這里也足見王夫人雖然是王氏集團的總幕後,但很顯然,當時的等級制度,絕對會讓她也是要听賈政的,
而只是因為賈政幾乎諸事不管,才能讓諸事都能隨王夫人的心意而為,
而踫到要賈政參考和甚至決定的事,恐怕絕大多數王夫人也可說服賈政按自己的意思行事,包括之後寶玉的婚姻,
因為之後出現過王夫人給寶玉幾乎定了襲人為未來姨娘,賈政從趙姨娘處听了後有些詫異,因為賈政心中也有自己的人選,但顯然,這事賈政非常輕易隨意地就讓王夫人去決定了,
甚至包括之後寶玉和黛玉的婚事,賈政幾乎絕對是傾向于黛玉這邊的,因為黛玉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賈敏的唯一的女兒!更何況賈敏去逝,相當于將黛玉托付給賈家甚至就是賈政,
再加上賈母無比堅定的態度,賈政對賈母之孝,更是讓賈政甚至是至少是有些堅定地站在賈母這邊的!
因此,行使調包計時,賈政恐怕最大的可能是不在賈府,另一個較小的可能是賈政因為賈府的經濟原因而屈從于王夫人,
但之後的賈母之逝,賈政一旦查明原因,賈政便絕對不會對王夫人留情的,
「「賈政道︰"究竟也無礙,又何用改。庚辰側批︰幾乎改去好名。只是可見寶玉不務正,專在這些濃詞艷賦上作工夫。"」,賈政還沒有頑固到僵硬的程度,只是僵化,但也相當嚴重了,
「「說畢,斷喝一聲︰庚辰側批︰好收拾。"作業的畜生,還不出去!"」,如何?這一聲吼,不是相當嚴重是什麼,
「「王夫人也忙道︰"去罷,只怕老太太等你吃飯呢。"寶玉答應了,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釧兒笑著伸伸舌頭,帶著兩個嬤嬤一溜煙去了。」,最後這個動作卻恐怕也是曹雪芹「有意」的,
即寶玉和金釧兒性情兒相投,而且這樣已經習慣,而且都不知道王夫人會極度忌諱這個,因為王夫人恐怕沒有因此而爆發過,因此,才會有之後都沒有意料到的如此慘烈之事,
「「剛至穿堂門前,庚辰雙行夾批︰妙!這便是鳳姐掃雪拾玉之處,一絲不亂。只見襲人倚門立在那里,一見寶玉平安回來,堆下笑來問庚辰側批︰等壞了,愁壞了。所以有"堆下笑來問"之話。道︰"叫你作什麼?"寶玉告訴他︰"沒有什麼,不過怕我進園去淘氣,吩咐吩咐。"就說大話,畢肖之至!一面說,一面回至賈母跟前,回明原委。」,脂批連襲人「堆下笑來問」都要贊道是「愁壞了」,當然,確實襲人是有些擔心,
但之前寶玉才在賈政尤其是王夫人面前說到襲人,而且王夫人看起來有些象是在維護襲人,否則,王夫人恐怕也會對這樣的名字有所側目,曹雪芹甚至是在「暗示」什麼,恐怕也不言而喻,
如果非要言的話,只有一種可能,即寶釵已經在王夫人那邊暗示過,襲人是一個可以「被使用」的!
甚至,這「堆下笑來」幾乎曹雪芹另有「暗示」,即到底是向誰或未來向誰「堆下笑來」的呢?恐怕正是向王夫人吧!
(外人注︰如果能看原文細膩到如此,恐怕曹雪芹已經比較欣慰了!(大白紙注︰慚愧,要跟上曹雪芹實在相當飄忽甚至詭異!))
「「只見林黛玉正在那里,寶玉便問他︰"你住那一處好?"」,這是關鍵點,雖然之前寶玉隨賈政游大觀園時,似乎已經「定」好了,但如同判詞一樣,只是紅樓夢的藝術化和框架化,真正寫實還是要靠大量真實的情節的,
「「林黛玉正心里盤算這事,庚辰側批︰顰兒亦有盤算事,揀擇清幽處耳,未知擇鄰否?一笑。忽見寶玉問他,便笑道︰"我心里想著瀟湘館好,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更覺幽靜。"」,黛玉果然看中那竹和幽靜了,
而脂爺以小人之心度竹君子之月復,竟然說什麼「擇鄰否」,才真是要讓人一笑的,
「「寶玉听了拍手笑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樣,我也要叫你住這里呢。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清幽。"庚辰側批︰擇鄰出于玉兄,所謂真知己。」,這句批有些奇怪,因為好象是「針對」前批的,即似乎在說︰不要污蔑黛玉選瀟灑館是為了「擇賈寶玉這個鄰」,是寶玉擇的!
而且直批為「真知己」!這算是批到位了!
因此,也許,似乎從這里開始要注意有「另一批」插了進來?且試看後文,
「「兩人正計較,就有賈政遣人來回賈母說︰"二月二十二曰子好,哥兒姐兒們好搬進去的。這幾日內遣人進去分派收拾。"薛寶釵住了蘅蕪苑,林黛玉住了瀟湘館,賈迎春住了綴錦樓,探春住了秋爽齋,惜春住了蓼風軒,李氏住了稻香村,寶玉住了怡紅院。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四個丫頭,除各人女乃娘親隨丫鬟不算外,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至二十二日,一齊進去,登時園內花招繡帶,柳拂香風,庚辰雙行夾批︰八字寫得滿園之內處處有人,無一處不到。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這是快速行文法,因為誰住哪,之前已「定」,不必多言,而且這里只是單獨拿出寶玉和黛玉擇舍來述,足見孰輕孰重,
「「閑言少敘。」,正是,(外人注︰能抓著曹雪芹的感覺,哪怕只有一點,也是讓人興奮的!)
「「且說寶玉自進花園以來,心滿意足,再無別項可生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頭們一處,或讀書,庚辰側批︰末必。或寫字,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以至描鸞刺鳳,庚辰側批︰有之。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無所不至,倒也十分快樂。」,哈哈,寶玉如果每天能如此,在此終老至死恐怕他也是一萬個願意的!
而脂爺在「讀書」後批「未必」,足見脂爺眼中心中的「書」是些什麼書了,
「「他曾有幾首即事詩,雖不算好,卻倒是真情真景,」,為之後開詩社作引,
「「略記幾首」,「略記幾首」,表明寶玉的作詩水準可能真和新,但想奇或想再高水準再高境界可能就有些難了,
但,僅就其中的真和新特別「真」,在紅樓夢中就相當有看頭了!
「「雲︰春夜即事
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更听未真。
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
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
這個就極其真實了!而且相對于之前甚至所有的詩來說,真是充滿新意!
甚至這種真和新幾乎完全可以彌補所謂「奇」和「境界」上的缺憾!
這完全是寶玉夜晚前去探望已經睡了的黛玉所見所聞所想所感!(XX注︰寶玉挑得好時候!(外人注︰可參見寶玉要歪一個枕頭的典故事件以及去看湘雲事件,想讓寶玉太「乖」恐怕是件難事))
其一,「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更听未真」,寶玉某個春夜應該是思念黛玉,前去探望黛玉,
而黛玉恐怕正坐在被中看書或什麼,因為黛玉似乎一般睡得有些晚,
而「打更」的聲音听未真,意思是夜其實已經挺深了,恐怕打更的人都因為困意而打得不夠重或者雨聲遮住了部分更聲,
其二,「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
「枕上輕寒」,正因為應該是坐在被中,所以枕上輕寒,
黛玉之後不久有一個極其經典的動作,
即黛玉也是夜晚前去看寶玉,但晴雯正因寶釵來到怡紅院正生寶釵的氣,沒听出是黛玉,沒給黛玉開門,而黛玉又恰好在怡紅院外听到了寶玉和寶釵的談笑聲,黛玉听著听著,想著想著就嗚咽悲泣,
回去後,這動作原文如下︰
「那黛玉倚著床欄桿,兩手抱著膝,眼楮含著淚,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
(外人注︰哎…黛玉眼中很難有不濕潤的時候…見到黛玉如此,我眼中也很難有不濕潤的時候…(XX注︰哎…))
「窗外雨」,恐怕正是黛玉有雨夜邊看書邊听雨的習慣,
「眼前春色夢中人」,這個有些艷詞的感覺,但完全是發自寶玉的真情真愛的內心之中,與之前所有詩中的此類的內涵幾乎完全不同!
因為之前所有的類似詩都是相當成年人做出的,因此之前才說絕沒有寶玉這里如此真、新,即相當純粹的感覺!
而要小小解一下此詞,這「春色」當然不是指窗外的春色,而是指當時恐怕已經卸妝而擁被而坐的天然之色的黛玉,
而且因為被中之溫,臉上微微泛紅,再加上床、賬、被、枕等物,其「春意」恐怕是更強的,
其三,「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這個在之前「春色」的感覺上更進一步了!
以燭淚聯想到黛玉之淚,而且還明知故問地「因誰泣」,
而以燭比黛玉,這個其實也不太詳的,有一種說法是黛玉淚盡而逝,而這個淚盡是不會逝的,
之前已詳述,淚盡而逝,是指黛玉逝時,其實已經悲傷絕望到不能再極致!其實已經淚盡!
但最後一滴淚還是最終被絞出…(外人注︰哎…)
「點點花愁為我嗔」,這是實寫黛玉,而黛玉為什麼會「愁」,恐怕黛玉正是因為寶玉此時來得不是時宜,而怕人看見說閑話,而愁,于是為寶玉而嗔,
這個是極寫實的!因為,襲人就是因為這個而之後去王夫人處「義正辭嚴」的!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這個有趣,「小鬟」不是指紫鵑,而是指雪雁,因為丫環們也辛苦的,晚睡早起,更何況雪雁如此小小年紀,寶玉肯定會笑言頻的,于是打擾了雪雁的休息,雪雁自然會不耐,
這與之後晴雯不耐寶釵晚上來寶玉處是一個意思,(外人注︰這句話意味深長)
且先到這。
(外人注︰哎,評詩那一大段,讓人…情不能禁…(大白紙注︰真情如雙刃劍,不擁抱,劍鋒閃閃…親愛滴,抱抱,愛你,嘻嘻︰)))
「真情,真的很難得,」小戒道,「即使受傷,也是真情。」
「戒弟此話甚妙!」小猴笑道。
「什麼戒弟?!」小戒臉一紅道。
「二師兄確實妙語。」老沙呵呵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唐道,「真易傷,因而,真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