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照射在道路上,灑下斑駁的影子,白色的跑車緩緩的停靠在小院前,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下了車。
齊逸飛說︰「明天早上,我還來接你吧!」人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但是他的聲音輕輕的,中間帶了幾分不明顯的希冀。
李青蔓低著頭不說話,齊逸飛便也不說話,等著她。許久,李青蔓點了頭說︰「好!」
有松氣的呼吸聲及輕輕的笑聲,也很黑,即使看不到齊逸飛的模樣,也知道他很高興。他重復的回了一句「好」,輕快的說︰「今天你才剛剛上任,早上做的只算得上實習,明天的工作就重了許多,早點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李青蔓淡淡的「嗯」了一聲,見著他踏著歡快的步子上車,然後跑車像流星一般劃過夜空,他很高興,可是有這麼高興嗎?想著,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悵然和內疚惚。
齊逸飛透過後視鏡見著李青蔓站在那里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中升起一絲細細的甜蜜,嘴角微微的彎起,這種輕快的感覺似乎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有過。
李青蔓還沒有踏進門檻,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是徐子文。徐子文說︰「別忙著進去,我有事找你。」
李青蔓一驚,朝身後看去,沒有人!但是徐子文確實在這里。她定楮朝著平常他停車的陰暗之處仔細的看了去,果然,一輛黑色的長車籠罩在黑夜之中,若是不仔細看的話也決計不會有人注意到。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問︰「有什麼事?溫」
電話那頭傳來徐子文低沉的聲音,「我想見著你的面說,你過來。」
若是換在平時,李青蔓怎麼也要想上半天才會決定的,但是今天她喝了酒,雖然不是很多,但血液中已經含了酒精成分,膽子也不由得借著酒放大了些。她和徐子文已經沒有關系了,她還能拿她怎麼辦?
李青蔓「啪」的一聲掛了電話,腳下已經朝著那輛黑色的小車走了去。她步子很快,似乎這樣,見著徐子文的時間就會越來越少!
車內,徐子文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右手還保持著握電話的姿態,眼楮就看著她走來的方向,眨也不眨,那模樣,竟有幾分深情迫切的樣子。
李青蔓喝了酒,她只看到徐子文在看她,她走上前,在車前一米處停下了腳步,問︰「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徐子文不說話,向右揚了揚頭,輕輕「嗯」了一聲,示意李青蔓上車。
李青蔓站著不動,皺眉說︰「我明天還有事,你若是沒什麼要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說罷轉身便走。
徐子文臉色一凝,在李青蔓還沒來得及抬腳的時候如風一般的從車中跳了出去,右手如鉗,拽住李青蔓的手臂。
他沒有說話,只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她,看著她的眉眼,她的鼻翼,她的唇……雖然看不太清,可是他卻可以勾勒出她的輪廓。這個人明明就是那麼的熟悉,每天他都不由自主的會見到她,可是為什麼她這般真真在在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所能感到的只有陌生,卻沒有絲毫溫度,!
「為什麼……」他皺著眉頭,低喃,聲音有些翲忽,不知道是問的李青蔓還是問的他自己,那聲音隨著風伴著淡淡的酒氣,漸漸的消散了去……
李青蔓的手被他拉得生疼,掙扎了兩下也沒有掙開,便懶得去和他掙了,只皺了眉頭問︰「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的眼楮很亮,即使是在夜里她也能看得清楚。眼中有些淒清的神色叫她莫名的迷茫,莫名的不知所措,所以她只有喝問。聲音放大了,思緒便跟著過去了,心中的迷茫便小了許多。
徐子文听著她放大的聲音不由得微微的怔了一下,繼而眼眸一閃,那份清冷便消失了去,只是他的手卻沒有放開李青蔓。或許,他真的不想要她看著他的時候是以一個陌生人的神情,拉著她,雖然依舊感覺不到她心底的溫度,至少還可以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
他輕輕一笑,說︰「我來恭喜你在齊逸飛心中的地位又成功的提升了一步。」
李青蔓「呲」了一聲,譏笑,「是恭喜你自己離獨佔鰲頭的春秋大夢又進了一步吧!」夜色掩藏住了徐子文的臉色,李青蔓看不清他的臉現在是什麼模樣,也不需要看清。她說︰「如果只是為了這事兒,你今天白天的時候已經說過恭喜了,現在又說了一次,已經夠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知道,她說話的時候目光應該是盯在他的手掌上的,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放開她的,但是……他不想……
手中不但不松,反而抓緊了一分。
「為什麼就這麼不想和呆我在一起?像在齊逸飛面前演戲一樣都不行呢?」黑夜給了他黑色的眼楮,但是他看到的依舊是黑夜。
李青蔓哪里想到他會突然之間問了這個問題出來,微微一怔之後,笑道︰「徐先生玩笑了,您的演技和專業演員想必都可以平分秋色了,李青蔓不過一個跳梁小丑,怎麼敢在您的面前演戲,自取其辱的事做過一回便夠了,再做也就真的是侮辱自己了。」今日,她真的有喝很多的酒嗎?她也有些迷糊了。
徐子文懊惱的甩頭,黑色的眼楮不見方物,「你就非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嗎?不能好好說?」
李青蔓笑︰「可以啊,等你撤銷了我爸的訴訟那一天,我就和你好好的說話了,其他的時候,我覺得還是這樣的關系比較好,免得叫人懷疑了,你的春秋大夢也就做不成了。」
徐子文听著她這般語氣,一時間心中涌起一股怨氣來,怒吼道︰「你爸那是罪有應得,他自己做下的事就該為自己負責!」七年前,他還在國外留學,當他听到中岳被查封的消息的立馬趕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只是精神萎靡的父親和想盡了一切辦法安慰父親的母親,那些日子里,他親眼見著他是如何的懊惱,也是在那不久之後,他離開了人世,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納西爾的貪念,都是為了錢。那些人中,有李柏石,李青蔓的父親!
這幾年里,他硬是把自己從白色變成了黑色,因為他認為黑色是這個世間最堅貞的顏色,它不會再被其他顏色沾染,永遠不會受其他東西的影響。但是他忘記了,當黑色遇上白色,黑色也是會變成灰色的。李青蔓是白色的,至少在他們初初認識的時候。她就像一張白色的紙,而他遇上他,便漸漸的退卻了純黑。
她斜眼看他,「我知道對于你來說我爸是罪有應得,我也不想跟你解釋其他的什麼,所以就這樣吧。我幫你拿齊逸飛手中的企劃書,你就了結了跟我爸之間的恩怨。」
徐子文突然輕松笑了起來,一改先前深沉的語調,竟有些輕松,「好,那麼就繼續堅持我們的協議,不過……」他呵呵的笑,「這麼確信你自己會得到齊逸飛手中的企劃書嗎?你有沒有想過有拿不到的可能呢?如果拿不到你又該拿什麼去救你爸?」
李青蔓身子微微發僵,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得不到企劃書,每個夜里,這個問題都會深深的纏繞著她,讓她不得安眠,但是她沒有別的路選,她只能告訴自己,自己一定會得到企劃書,一定會讓一家人團聚。
但是現在,徐子文卻把拿不到企劃書的可能直白白的說了出來……
徐子文說她可以像對著齊逸飛那樣在他面前演戲,她說她不演,但是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一直都在演。假裝自己很堅強,假裝不會受他一言一行的影響,她也的確演得很好。但是對著徐子文說的這些話,這些有關她父親的話,她又怎麼可能再無動于衷。
夜色很黑,徐子文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是通過手掌傳來的她身體微微顫抖的感覺卻可以讓他知道她此時的心境,她終究還是不能平平淡淡的對他的。這般想著,心中似乎安寧了不少。
許久,李青蔓深深的吸了口氣,「中岳人才濟濟,徐先生沒有找他們,卻叫了我去偷這份企劃書,可見你也覺得我能夠得手,正好,我自己也這麼覺著。」她說,「你看,這才剛剛過了一個月,齊逸飛已經這般相信我了。市場部的經理,掌管銷售,調研,客戶這麼重要的信息,一般人要多少年才能到那個位置上去啊!而我,不過是一個多月罷了。」
一段話說了太多內容便會引發更多的話,李青蔓說著也似乎來了勁兒,「對了,再過幾天就是齊逸飛他母親的生日了,我會去他家。你不是說齊逸飛大抵是把企劃書放在自己家里了嗎?我去了之後一定會有機會找到它的。」
李青蔓覺得加注在她手臂上的力道越發的重,徐子文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在幽靜的夜里分外的深,她听到他沉沉的聲音喝道︰「好了!我不想知道這些。」
他壓低了聲音說︰「你就繼續的這麼自信下去吧,一個半月,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到時候如果得不到企劃書我也不會再開其他的條件,後果你自己知道。」
李青蔓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得到的!」
黑色的夜可以掩蓋面容,卻掩蓋不住聲音,李青蔓那堅定的聲音劃破漆黑的夜,像一顆石頭砸在他心中,很重,很沉……他突然覺得這顆石頭會一輩子的在他的心里,搬不開,移不除。
他在黑夜中自顧的點頭,「好,我等著你!」手緩緩的放松,女子的溫度漸漸的離開了他的手掌,夜風,有些涼。
李青蔓覺得她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所以眼楮有些花,看著徐子文的時候,竟然覺得他是帶著憐惜看她,帶著一絲落寞,仿佛間回到了幾個月前,她和他還沒有決裂的時候。
微風輕輕的出國她的臉龐,吹走一縷酒氣,她甩了甩頭,努力的把不應該有的想法祛除,留下自己的心。手中的力量消失了,她動了動唇,暗暗的瞟了眼徐子文,終究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她轉身,大步的離開,離開身後的幻覺……
徐子文就站在那里,看著她走,像秋天樹上的黃葉,匆匆的離開。在李青蔓最初站立的地方,有一串兒閃閃發亮的東西,他徐徐的彎腰撿了起來,低眸,眼中神色復雜。
是一塊表,他之前見著李青蔓一直戴在手中。收緊了指尖,將表納入手掌。
已經是十一月的天了,氣候有些冷,天也似乎起得晚了些。清晨的鬧鈴響起的時候窗外還有些黑,李青蔓睜開眼,習慣性的去看手表,可是一抬手才發現手臂上已經光潔一片了,哪里還有什麼表帶?微微一驚,在被子里找了一番,想著那表是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父親送給她的,又將整個屋子和外邊她走過的一路找了個遍,連帶著把和徐子文待過的地方找了,但依舊沒有見到手表的影子,這才確定那東西一定是昨天喝酒的時候給弄掉了,想著不免一陣悔恨,自己當心怎麼就沒注意一點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找東西的同一時間,撿到東西的那個人正拿著她的東西,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