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桃芝一樣輾轉難眠的,便是阿離。原本就是隨侍在外屋的丫頭,知今晚公子定是自己回房去睡了。想了想,便溜進了小姐屋中。
玉纓一見一條黑影到了跟前,已嚇得「啊」的一聲叫起來。沒等玉纓說話,阿離已趕忙道︰「小姐,我是阿離。」
待阿離一到跟前,玉纓已激動得一把抱住了她,哭泣道︰「阿離,我怕……」
「小姐,我也怕……」阿離一邊與玉纓抱在一處,安慰性地輕撫了撫她的背,一面繼續道︰「當日,那主意皆是我出的,我怕她來找我。」
玉纓原本是想尋求安慰的,沒想到阿離也是個膽小怕事的。玉纓喃喃道︰「她既是妖,應已知道了我們是如何算計她的。我又搶了公子過來,她肯定恨我入骨,絕不會放過我。」
原來,當日重喜去施法消除眾人記憶時,因心中記恨玉纓讓桃芝受了不少委屈,瞧見她正嚇得心神不寧,便由著她誤以為桃芝是妖,想叫她也吃些苦頭。卻不想歪打正著,被阿離將計就計。
阿離陪了玉纓幾晚之後,玉纓更是嚇得有些神智不清。當公子來瞧她時,她面色慘淡,只拉著公子反復道︰「她是妖。」
公子聞言只皺眉道︰「我倒始終不信她是妖。」待想了想那日桃芝所為,便又嘆氣道︰「即便是妖,也是不傷人的。你莫要胡思亂想了。」
玉纓卻仍自顧自道︰「我是對你不起,但我的孩兒也沒了,你還待怎樣?」
公子一時心中疑惑萬分,再待拉了玉纓仔細詢問一二,玉纓卻又仿佛清明了許多,只呆望公子一眼,便撲到公子懷中哭訴道︰「她不會傷你,但她不會放過我的。」公子不便再說什麼,只輕撫了她的頭發,安慰道︰「玉兒莫怕,有我在,她便不會傷你。」
玉纓卻因幾日未曾安睡,竟已在公子輕言細語中,漸漸睡去。她臉上兀自掛著淚珠,顯得楚楚可憐,公子不覺心中一軟。他便就這般摟著她,叫她舒服舒服睡了一覺。
待公子去上朝出了門,阿離見玉纓神色正常,便鄭重道︰「現在既已撕破了臉皮,若不將心狠些將她斬草除根,只怕到時候死的便是我們了。」
玉纓忙急道︰「你有何計策?總歸不能就這般坐以待斃。」
阿離便附過來,如此這般交待了一番。
午後,夫人正待休息,阿離已跑了進來,氣喘吁吁,急道︰「夫人,不好了,我家小姐正在那尋死覓活的呢。」
夫人追問道︰「阿離莫急,說清楚,怎麼回事?」
「我家小姐昨個夜里,說是又夢到了未出世的孩兒,孩兒在怪她沒保護好他,我家小姐起床後便一直哭哭泣泣悶悶不樂,方才更是惱得開始砸東西,我勸也勸不住,生怕她再鬧出什麼事來,就來請夫人過去勸一勸她。我家小姐平素便是最听夫人的話,真真是拿夫人當娘親看待的。」阿離應道。
那話說出來,叫夫人听著甚是貼心,一邊接口道︰「我自是也拿玉兒當閨女看的。」待想起方才阿離說玉纓為了未出世的孩兒在哭鬧,心中一軟,便拉了阿離急走,「這苦命的孩兒,咱們立時便去瞧瞧她。」
兩人才進屋,便發現玉纓不知從哪尋了根白布條,已搭在梁上,自己也已踩了凳子,那樣子就似要立時上吊自盡,可把夫人嚇壞了,慌忙與阿離搶過來,抱住了她。玉纓一邊作勢掙扎,一邊哭道︰「婆婆讓我去吧,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兒,日日在夢中責怪我未保護好他,叫我無法安睡。與其這般受苦,不若隨隨他去了……」
夫人聞言,也是老淚縱橫,「玉兒,這也不是你的錯。都怪那小賤人,害了別人還不算,還把她自己的孩兒也害了。想我司徒府的兩個孫子呀,就這般沒了。想想我就心痛……想想我便恨不得……恨不得……」
夫人已無法言語,玉纓被兩人拉下來,現下便與婆婆抱在一處,一起哭起來,「可憐的孩兒……」
玉纓哭了一陣,又朝天自語道︰「孩兒莫要怪娘,娘只是一介弱女子,也無法與你報仇,只能叫那仇人逍遙法外……」
原本夫人就已被玉纓勾起了對孫子的痛惜之情,現下見玉纓這般說,心中那怨恨便立時佔了上風。便恨恨道︰「雖家丑不能外揚,不能送她見官,眼下好吃好喝供著,她也忒自在了些。怎麼也得去羞辱她一番,方能解這心頭之恨!」
于是三人便一起來了西院,夫人一看門竟是從里面鎖的,更氣憤異常,直大聲喚小廝來把門撞開。
半晌之後,三人便一齊站到了西院正中。桃芝原本斜坐在池邊石階上,給池中錦鯉喂魚食,听到動靜便起了身。
見阿離與玉纓略有膽怯,站的稍靠後,而夫人卻是氣勢洶洶站在最前面。想起夫人已被消了記憶,不便再用法術,便略有譏諷之意淡淡道︰「你們隔三差五便要來鬧上一鬧,豈是累與不累?」
桃芝那淡薄的模樣,果然激怒了夫人。夫人一想起自己兩個孫子,便是因這個女人沒了的,一時氣惱萬分,那手一揚,一巴掌便已甩了下來。
桃芝先前是瞧著她是他的母親,便讓了她幾分。現下自從司徒府將自己囚禁,桃芝便已不再當自己是少夫人,自不能再由著她來打自己,只一瞬間,眾人眼一花,夫人的手已在落在她臉上之前被桃芝一把抓住。
夫人不曾想桃芝先前那般軟弱听話的人,居然也會反抗,便想使勁從她手中掙月兌,可桃芝的氣力哪是夫人一介平凡婦人可比的。夫人氣惱不已,玉纓和阿離原本在一邊密切關注這邊的舉動,見夫人落了下乘,便齊道︰「大膽!還不快放手!」
桃芝冷笑一聲,將抓夫人手臂的手,只一甩,夫人就有些趔趄不穩,而身後的阿離與玉纓,卻裝作手忙腳亂,也扶不及時,眼見夫人腳下似一滑,竟已倒向一旁的小魚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