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親自上山去接公子回府,公子原本倔著性子不應,以為老爺是要叫自己回去成親。老爺卻道︰「我已想清楚了,強扭的瓜不甜。你既是不中意那些女子,那不娶便是。只不過,我年事已高,你日日在山上買醉,卻讓為父為你操勞,你可還記得孝義二字如何寫?」
公子聞言面色羞紅,想著自己確是已沉溺了一些時日,只有收拾了東西,隨父親下了山。
待回了府,老爺叮囑道︰「你既是仍念著桃芝那丫頭,那便還是住在後院她那屋里吧。只要你心中有她,在哪里都是一樣的,不必住在山里,亦不必日日往山上跑。」
公子因有些羞愧之意在那里,情緒還算平穩,只點頭應著。
老爺見他已誠心受教,便又溫言道︰「你且先隨我來。」公子隨著老爺走到以前閑置的一間房,卻見那間屋子,已布置成了靈堂。司徒府祖宗的靈位之後,便是夫人與桃芝的靈牌。
老爺率先跪在蒲團上,給列位祖宗磕了頭,上了香。公子便也學著老爺的樣子,依次給列祖列宗皆行禮上了香。
接下來便是夫人與桃芝,這兩位新離去的親人。
老爺與夫人行了禮之後,便面色凝重,沉聲道︰「求夫人在天有靈,保佑咱們的瑾兒能重新振作起來。司徒府還指望他光耀門楣,開枝散葉。」
公子聞言,面有羞赧之意,只有燃了香,亦虔誠道︰「母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願母親能早登西方極樂,享永世安樂。」
老爺為桃芝也上了柱香,在她靈位前,便有些悔恨自責之意,「桃兒,當日是為父不辨是非,委屈了你。還望你莫要怪罪,若能念著瑾兒的舊情,便保佑他身體安康,無憂度日吧。」
公子低了頭,心情異常復雜,只焚了香,輕聲道︰「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一段時日,魂魄已然入夢,是否表明桃兒已原諒了我當日的過錯?」言罷,便從懷中掏出那只桃花簪,恭敬擺放在靈牌前,道︰「這只簪是你生前最喜愛的,便放在這里陪著你吧。」
老爺瞧著公子一臉淒然之色,只嘆著氣先行離去。
公子上完了香,用指尖衣袖,將靈位上薄灰輕輕擦拭了一番,道了聲「我明日再來看你」便朝後院走去。
才跨進後院,便瞧著桃芝原先住的屋里,竟已點了燈。微覺詫異,卻見翠兒已面容含笑走了出來,先行了禮便道︰「少爺,你的屋子奴婢已幫你整理好了。」
公子點點頭,也回了個笑意過去。那翠兒便自行退下。
才走到門前,便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桃花香迎面撲來,沁人心脾。公子不由憶起了與桃芝在山中那一段歡樂無憂的生活,心中便有了些纏綿繾綣之意。
他在那淡淡愁緒中推開了門,卻在開門的瞬間,只覺光線一暗,顯是屋內已滅了兩盞燈。門已大敞,眼瞧著桌上只點了個紅紅的燭台,那微弱的紅光,映得屋中色澤溫潤。在那融融暖意中,在那沁人花香中,他已微醺。
公子便有些恍惚,正在那出神,已听到屋中,床前那維幔之後,有清越的歌聲傳來,只听那女子唱的是江南小調,曲調婉轉悠揚,她的歌聲輕柔動听。那詞卻是公子已在山上寫過多遍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那歌,先前滿含欣喜纏綿之意,到後面卻又有淡淡離愁,叫人不覺有物是人非之滄桑感,還有那不可名狀的惆悵與宿命之情緒。
待唱過一遍,她便只反復吟唱著那句「桃花依舊笑春風」,曲調漸漸低沉下去,直至消失,寂靜無聲。
公子恍若夢中,已緩緩走了過去,只見維幔之後,有一修長身影等在那里。雖瞧不真切,只是側影,卻也是身形窈窕,婀娜多姿。
他不覺已伸手揭開了維幔,隱約便瞧著是一著粉衣的女子,那身影越瞧越是熟悉,竟象極了日日在夢中相見之人。
公子試探著伸出手去,顫聲喚道︰「桃兒?」
那女子低聲應著,已轉過了頭。在搖曳燭光下,瞧著,那不是桃兒又是誰?
公子一時心中激蕩,已將她一把抱入懷中。口中喃喃道︰「桃兒桃兒,是你麼?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柔順地靠在他懷中,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輕聲應道︰「我是桃兒。你想我,我便來了。」
公子已濕了眼眶,言語中也有些哽咽之意,「你不再怨我了麼?」
「自我離去,瞧著你日日買醉,憔悴淒苦,我心中不忍,便來與你重聚。」她低聲答道,那語調也甚是纏綿悱惻。公子聞之心中瞬間柔情滿懷,只覺得自己全身心皆被她引了過去。只緊摟了她溫軟的身子,便已忍不住俯身吻了過去。
她嬌笑著微微躲避,已讓公子又一把捉住,兩人嬉鬧一番,那維幔之後,窄小空間內,兩人漸漸升溫,那已觸在一起的唇,正抵死纏綿,輾轉不休。
她是那般醉人,自己亦是身心俱醉,已許久未曾溫存,那還猶豫什麼呢?公子手一扯,那床上維幔便全垂了下來,兩人就如那圍牆上的藤蔓,已交纏糾結,密不可分。
撩青絲微回首,燭影搖曳,月下鴛帳暖。
琉璃月桂枝頭,暗香浮動,恰似春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