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琉璃中劍倒下之後,瞧著兩人在話別,大師便嘆了口氣,與老爺一道先行離去。
公子呆望著滿天飛沙,迷蒙一片,心中亦是復雜萬分,不知是何種滋味。回想起自己有過的這三個女子,桃芝純淨可心,玉纓熱情執著,碧桃嬌媚動人。哪怕自己心中一直最愛桃芝,但那兩個女子,既已存在過,便不會毫無印跡。原只想有桃芝一人,便于願足矣。卻不想世事難料,兜兜轉轉,竟與三個女子皆發生了牽扯,既傷已又害人。
公子正自責不已,重喜便是這時現了身。他一言不發,撿起了地上的碧葉簪和那暗紅色的內丹,才向公子道︰「她這遺物,你是留作紀念,還是讓我帶回去給仙子瞧瞧,看能否還有一線生機?」
公子黯然道︰「既是還可能有一線生機,便煩勞重喜公子將她遺物帶回去吧。」
重喜將那兩樣東西揣入懷中,正欲告辭,公子已試探問道︰「不知桃兒?」重喜搖了搖頭,面色凝重,道︰「連桃公也探查不到她的任何消息,顯是已不在三界之中,那便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果真已魂飛魄散,二是她極可能已到了幽冥界。」
「幽冥界?」公子困惑道,「可是陰間?」
重喜含糊答道︰「差不多吧。你是一介凡人,這天機知道多了,無半分好處。還是不要打探了。」待瞧了他失望的神色,又安撫道︰「你既與桃子情緣已了,便將她放下,安心再娶一房妻室,好好度日吧。」
「你以為我忘得了她麼?」公子面露淒苦之色。
重喜卻嗤笑起來,「既是忘不了,你不已接二連三又娶了兩房妻室!」
公子無法辯駁,只面紅耳赤,低頭不語。
臨行前,重喜又交待道︰「你們府上靈堂里擺的那根桃花簪,是桃子真身,你定要護好,不要令其損壞。我已施了法,危急時,亦可保你平安。」
公子送走了重喜,將墓前略收拾了一番,便去廟里找父親,卻被告知司徒老爺已先行一步,公子只好獨自下了山。行到山下街道上,已是黃昏,街上行人,皆是急急往家趕,只他漫無目的在游蕩。
走著走著,忽然听到隱約有零星的簫聲傳來,他便隨著那簫聲走了幾步,發現自己已停在一家樂器行門口。里面有位男子正在試簫。司徒公子,在寺中從未學過樂器,不知為何,只第一次听到這簫聲,便感覺直指人心,心神俱動。他便直直走入店中。
眼瞧著那案上擺了好些種類的簫。其中有只碧玉簫,通體翠綠,刻有竹紋,便似竹節一般,甚是可愛。公子一時興起便問這簫怎麼賣的,那店家有些困惑之意,瞧了瞧那簫,隨口道要十兩銀子。公子也未還價便掏了銀子。
待將那簫放到嘴邊,不知為何,仿佛多年前已吹過似的,竟有音律從嘴邊漸漸流出,那樂音婉轉悠揚,甚是動听。一曲終了,發現不知何時,那店門口已聚集了不少人,皆是被簫聲不覺吸引的。公子忙將簫插入懷中,從人群中突圍出來,打道回府。
自從有了這簫,他不再如以前一般日日買醉,每當憂思無法排解,便獨自坐在庭院中石階之上,吹這碧玉簫。
在夜風中,覺得涼了,累了,便回桃芝那屋中睡覺。琉璃已逝,那桃花障已清除,公子在簫聲中心意日漸清明,知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仍是桃芝無疑,只是日思夜想,她魂魄卻不曾入夢來。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公子漸漸常有一個夢魘,便是在一個甚是暗無天日的地方,有些影子總是飄來飄去,多數影子是黑的,或是灰的,只有一個白色的影子,總是讓那些黑影一沖便散,然後好不容易半晌才能再重聚成團。
最初只是總夢到這個地方,只有畫面,並無聲音。可漸漸的,仿佛就能听到聲音了,有叫罵聲,有廝殺聲,有哀號聲,雜亂得很。
公子不知為何,仿佛有人牽引,自己如風一般,在那個地方飄蕩。飄來飄去,便會飄到那一團白影之前。正欲探個究竟,那白影便如煙一般,忽的一下四散開去,消失不見。
這樣夢了上十次之後,公子曾到菩提廟找晦明大師解夢,大師只給了簡短的一句話,「天機不可泄露。」見公子一臉失望之色,便又給了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公子想自己日夜思的皆是桃芝,那夢中相見的,難道便是桃芝?可是從未看到有什麼實體的人形,到處只是虛影,桃芝又在哪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夢仍是繼續做下去,在持續了百日之後,終于有一次竟依稀听到有人提到「了空客棧」,這四個字。